“我没错过什么吧。”
沈寒贞审慎地问道。
因为赶路,她的头发被吹的有些散乱了,此刻正洋洋洒洒地在风里飞舞。
对于她的这句话,全场都默契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冰鹤的翅膀被切出了一半,组成它身体的水不住的往下流淌,显然是支撑它的秘术正在不停地溃散。它倒在沈寒贞的脚边,哀哀地鸣叫着。
随着长剑的一挥,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自剑身滚落到了剑尖,滴落到了地上。
“你是谁啊?”
诸葛离惊呆了。
当临川带着两个人,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从包围圈后方突进的时候,诸葛离发誓他自己心里还是高兴的。
主要是陆临川以做事牢靠闻名于整个惊云山,所以他对临川很是信任,就算姜沉乌明说了要将他们瓮中捉鳖,诸葛离也不相信他能得逞。
可是,陆临川到底是从哪里找了个这么猛的姑娘来啊?
诸葛离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怎么也不知道他与临川的约定中,有哪个环节有空间塞下了一个姑娘。更况且,这姑娘还有点惊人的神勇。
她原本只是一声不吭地跟在临川身后,扯着温明水的袖子东奔西跑的,叫人觉得她不过是个沉默的陪衬。
可是,当那追击在他们身后,随之来到这里的冰鹤盘旋着向她冲来的时候,这个沉默的陪衬却猛地挥出了气势惊人的一剑。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一只由秘术造成的冰鹤对半劈了开来。
“这是你沈师妹,叫寒贞。”陆临川道,“沈师妹,刚刚那招真是不错,看来……这第三次是你赢了。”
什么第三次?说是师妹,怎么他从没见过?诸葛离看他们俩心照不宣的点点头,感觉有些稀奇古怪的。
他望望温明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有相同的看法。却见这家伙虽然面孔苍白,但还是那副庄重高傲的神气,不由偷偷在心里啧了啧嘴,问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杀过来的。”这位沈师妹掷地有声,或许因为刚刚那惊人的一剑的缘故,她的脸色略有一些苍白,侧脸像一整块无暇的白玉。
诸葛离被这句话震住了,愣愣道,“什么?”
“噢,其实我只是开玩笑,我们是从山溪那里翻过来的。”沈寒贞说。
诸葛离选的藏身之处,的确是颇为精妙。有一半是山林,极好地掩盖了追兵的视线,另一半却是荒凉无比的河滩,激流奔涌,水声隆隆。河滩旁怪石嶙峋,有不少能遮蔽人视野之处。
“你的救兵比我想象中的多了点。”姜沉乌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此刻方道,“这一炸,倒还真炸出来好几个小朋友啊。”
他还算淡定,眼见着自己亲手所制的冰鹤哀叫而亡也毫无反应。反倒是祁碧君阴沉下脸色,口舌微动,低声默念起什么来。
诸葛离本在山中连日奔波了三四天,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只是他看自己这方没有擅长口舌之辩的,只好强打起精神回应道,“炸出的朋友有点多,这下您可怎么办?看来您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事情不到最后,还是不要下定论才好。”姜沉乌慢悠悠地说道。
诸葛离望见他神情似有异色,不由犯起疑来,侧身偷偷向临川道,“这人还不死心呢,不知道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你把那个能解【咫尺天涯】的解咒器物拿出来给我看一眼。”
临川点了点头,正欲把手伸进怀里掏出罗盘,却听一只羽箭破风而来,他举手轻轻一拨,将羽箭拨到了一边。
“阿萤。”姜沉乌反而呵斥了那射箭者,道,“已成定局的事,何必加以阻挠呢。”
虽然是责骂的话语,但他的脸上却渐渐浮现出笑意来。
陆临川皱起眉头,将那罗盘摸了出来,定睛看向它。令人惊奇的是,罗盘的指针时而指向左面,时而指向右面,摇摆不定。他从未见过这罗盘有过这样的变化,一时愣住了。
诸葛离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惊色,“你……你……”
“你竟在【咫尺天涯】的秘术之上,又多施加了一层幻术?”
“你终于发现了。”姜沉乌叹息着,“看来,你真是太年轻,还要多修炼几年才成。只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诸葛离死死地盯着他。
解咒器物的原理,本是在【咫尺天涯】之中为人指出正确的方向。
打个比方,【咫尺天涯】便如同在人的眼上蒙上了一层红纱,使人对眼前所见事物的颜色都有了错误的判断。而罗盘的作用正是帮人去除这一层红纱的。
然而,这一层幻术一加,却等于在红纱之上蒙上了另一层蓝纱。这样,解咒器物便再也无能为力了。
幻术本就是叫人混淆方向的,譬如一人以为向左走,其实却是再向右走,这两个秘术效果虽然相似,施术原理却并不相同。
姜沉乌竟在一夜之间便为原来的秘术附上了新的变化,可见他对于这一道的造诣,已经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两术叠加,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要这个秘术笼罩着山林,别说你来一个人,来两个人,就算来一百个人,两百个人,也注定要在这里永生永世的迷失。”姜沉乌冷冷地说,他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好准备?”
姜沉乌这句话一出,便是即刻要动手的意思了。一时场中人人悚然,凝神以对。在一片寂静之中,诸葛离抚着那罗盘,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这样便好办了。”他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他又低声道,“临川,这是最后一遍了。我要你准备的事,你都准备好了,对不对?”
临川不说话,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动手吧,将他们统统擒下!”
随着姜沉乌的一声令下,局势登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两个秘术师的对决,在一瞬间使得天色都为之改变了。
河水带着万钧似的力道扑进了战场,而原本温柔的微风迅速地改变了脸色,狂风呜呜,幻化成锋利的风刃。
在这样的战场里,人们甚至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了,只能凭着习武的本能奋力搏杀。
沈寒贞往往刚架开身侧的风刃,身前的长刀已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落了下来。待的避过了凌厉的刀光,寒贞又觉得肩胛一痛,原来是一只手掌大的黑虫从背后偷袭她,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寒贞当即回剑,迎着祁碧君沉沉的目光将它劈成了两半。
“沈师妹!沈师妹!”
风声,水声,厮杀声,怒吼声,尽皆互相交织,混作一团。在这诸般声音之中之中,寒贞依稀听到有人在喊她。她回身一望,只见诸葛离同温明水边打边退,现在已经退到了急流旁边,正站在一块黑色的巨石之上。河水暴涨,几乎连他们的身影都看不清楚。狂风之中,诸葛离冲她挥舞着双臂,高声叫道,“快跳!”
桃?什么桃?寒贞又荡开了一支长矛的突刺,心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适逢陆临川赶来救援,从她身周清出一片空当来,寒贞赶紧一跃到了巨石之上,问道,“什么?”
诸葛离却没空回话了,只嘶声叫道,“都准备好了是吗?那我就开始了——三,二,一!”
然后,一股巨力便打到了沈寒贞的肩头。
在不断下落,不断下落的过程中,狂风怒啸,冰冷的水珠溅落上了她的脸颊。沈寒贞模模糊糊地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了——她被推下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