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吹响一只哨子,第一步当然是先将它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手心。
穆灵皋委委屈屈地握着她的小哨子,心里很犯难。
这是她转化为系统的那一天随身携带的东西,在她当了系统之后,这哨子也同她一样转化为虚物。用倒是还能用,只是吹的再大声,也只有她和沈寒贞能听到。
不能被别人听到的哨子,和废物又有什么两样?
灵皋皱起眉头,对着那个哨子敲敲打打了两下,心里头很气它不争气。她急急地转了几圈,突然心念一动,想起一个办法来。
想当初,这办法还是她从那本《绿茶系统须知》中摘出来的。
《绿茶系统须知》全书像一本砖头一样厚,里面充斥着各类稀奇古怪,离奇诡吊的法门,灵皋一向把这本书当志怪故事看——虽然她当年决意做个好系统的时候,是曾立志要把这整本书细读三遍的。
她还记得里面有一章,花了好大的笔墨,专门详细讲述了系统该如何虚物转化为实物的法子。
据说,天下有富的宿主,那也自然有穷宿主。有时候,被绑定的宿主正处在人生低谷期,家徒四壁,身无分文。系统们常常用这个方法来帮宿主垫钱。
寒贞倒是把手头的每一笔钱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一直有进有出,从来没有沦落到要向灵皋讨钱接济的地步。所以,这法子穆灵皋也是第一次用。
她又瞥一眼寒贞,下定了决心,打算出手为她的宿主做一点实事了——毕竟,系统总得罩着宿主。
如同书上所说的一般,灵皋努力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掌中的哨子上。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只弄的她眼睛也酸了,手也抖了,小竹哨一直安安静静,半点反应都没有。
“孺子不可教!”灵皋暗骂了一声,但还是努力把眼睛瞪的滚圆,逼出炯炯有神的目光,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小竹哨终于颤了颤,发出了扑的一声轻响,在穆灵皋的掌心升起了一团小小的烟雾。
她急忙挥手将那团雾打散开来,心里还以为这术法失败了,惴惴地想道,“我可没让你爆炸啊!”
定睛一看,却是那术法成功了。小哨子已然转化成了实体,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她的手心。
“这就对了!”灵皋庆幸地吁了一口长气,这才感觉到一阵虚弱袭来,头晕目眩,几乎在屋顶上站不住脚了。
她一阵恍惚,定了定神,方在屋顶上重新坐下了,这才知道这术法极为伤神,不能多用。
“不管了,这回,叫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灵皋鼓起腮帮子,奋力吹响了她的哨子。
这一声真是响彻云霄,有穿云裂石的气魄,立刻把对面的那只指引路线的哨子盖过去了,只听的沈寒贞一个趔趄。
灵皋再接再厉,每每当指路的哨子响起的时候便出声与它相抗。她见到追击的人群逐渐因为她的哨声而停下了,四处转悠,找不到方向,不由抿一抿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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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离正神色疲惫地背靠在一颗大树上。
他的面前围着一大群人,个个手拿兵器,表情严肃。姜沉乌站在人群的最前端,负手而立,神情倒是挺闲适愉悦。
诸葛离一见他这副清风似的姿态,心里不免生气,他伸脚踢了踢那几个在他脚边昏厥过去的人,心道,“一群混蛋。”
混蛋们的包围圈一开始足足有三百步大小,后来便逐步逐步地缩紧了,现在,双方的距离仅仅在四十步左右,却还是没有一拥而上,将他抓住。倒是被诸葛离抓住空当,一举击晕了几个人。
“诸葛离,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立刻交出宝物,束手就擒!”
又是这个声音。诸葛离不明白这人是怎么做到把同样的话重复几十遍,声调语气却半分不差的。他觉得这事实在有点好笑。
“你们过来捉我,我绝对束手就擒。”诸葛离高声喊。
“诸葛离!”那人又是一声自低往高的叫法,声气更壮了,“你现在这般滑头滑脑,不过是仗着布置下的几个秘术罢了!等你周身布置的术法被耗尽了,你就再也无法得意了!”
“我布置的术法已经耗尽了,真的。你们不信的话,现在可以试着过来,我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诸葛离忍住了笑意,放声道。他刻意想把语气放的真挚一点,只是还是没憋住,说到话尾,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片山林本来风声鹤唳,气氛凝重。而他势单力孤,已经走到了死路,此时却笑得无比欢畅肆意。人人盯着他,都疑心这人的头脑是不是有一点毛病。
“交出宝物,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又来了,没劲透顶,一点新词都没有。诸葛离直起身子来,大声道,“姜沉乌!你出来说话!”
他提起了一点劲来,道,“你比我长了这么些岁数,却还要带着你的这些虾兵蟹将,才敢和我见面吗?你真是白活了那么长年岁,我问你,只你我二人,正面比拼术法造诣,你敢吗?”
风舒云卷,姜沉乌一点也不动怒。他走上前两步,将双手笼在袖里,从容地回应道,“你比拼的过我吗?”
“怎么比拼不过?”诸葛离也乐的和他扯皮。
“且不说别的,我看就这个【咫尺天涯】便很让你为难啊。”沉乌漫不经心地说,“绕了那么久都走不出来,急死了吧?”
想到那个在打斗中不知道遗失在哪里的解咒器物,诸葛离又是一阵肉痛。他回击道,“走不出来也不要紧啊,您这里风景颇好,我流连忘返嘛。”
“说场面话。”沉乌笑道,“逞这个强,又有什么意思?”
逞强确实没什么意思,诸葛离眼望着头顶天蓝的天空,气急败坏地想,怎么陆临川还不来?
“姜伯伯。”他到底还是想着再拖延一时半刻的时间,故意道,“我这几天苦思冥想,一直在想破阵而出的方法,您猜怎么着,还真叫我想到了一个。您想听吗?”
“不可能!”姜沉乌还没说什么,他手下人倒是先耐不住了,只传出了一声暴雷般的大喊,“你这姓朱的如何破的了姜大人的秘术,你再胡说,一会儿就将你砍成两半!”
“我吓也要吓死了。”诸葛离自小到大,从没见过人说他姓朱,又是一阵暗暗好笑。
姜沉乌挥手制止了那人,道,“噢?我愿闻其详。”
“既然是我自己偷偷想出来的方法,说出来那可就不灵了。”诸葛离笑道,“您一会儿看就知道了。”
“我一会也想看,你可要好好表现。”
乍一听这个声音,诸葛离的头皮又是一阵发紧,祁碧君袍袖飘飘从长草之中走了过来,神情淡淡的。
“姜兄。”他又转头对着姜沉乌道,“一会儿可要叫他好好表演一番,倘若他表演的好,那我还可以给他个小小的奖励,叫他死的痛快些。”
“小孩子贯会说大话,也不一定是真的。”姜沉乌轻飘飘地道。
他显然没把诸葛离的话当真,【咫尺天涯】的修习过程极为复杂困难,就算是天纵奇才,也要对着图本研习五六个月才能通晓这其中的种种变化。诸葛离手上既没有图本,也没有时间,必不可能突然学会破阵之法。
祁碧君沉默了一会儿,“可我是认真的。”
“好罢,那二位到时候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诸葛离面不改色,笑眯眯地说。
祁碧君却连眼皮都不向他抬一下了,“那这句话也是他乱说的了。这个人胡言乱语的,该不会是疯子吧?”
他自己停了半刻,又很伤心地叹了口气,转头对着自己的下属们说道,“你们连一个疯子都抓不住,我认为你们不太行。”
这句话说的平平淡淡,无喜无怒,他的下属们却人人都紧绷起来,拉弓的将弓弦拉的更满了,持剑的也将腰背挺了起来。
“到时候你就自会相信了。”诸葛离看着眼前这一幕,倒越来越不紧张了,反倒觉得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
“既是喜欢骗人的疯子,就没什么好说了。”祁碧君说,“姜兄,下令把他杀了吧。”
“老实说,我也好奇,你们在这一个个弄这么大阵仗,却迟迟不和我动手,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姜沉乌闻言,倒笑了。他的仪态依然如同一个翩翩公子一般,从容优雅,“我们这不是在等你的朋友来吗?
之前所有喊打喊杀的话加在一起,都没有这句话带给诸葛离的冲击大,他心里一惊,几乎要即刻要站直了身子,又狠狠地压下了。
“你那朋友,走的也太慢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到啊?”
空气之中,只有姜沉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要不要给他发个信,让他来的快一点啊?”
“或者,你干脆发个信,让他转身就逃好了。按你们正道人士的秉性来说,这样他才会来的更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