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火舌

“你还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穆灵皋抱着膝盖,小心翼翼地贴着院墙坐着,“这个院子暂时是安全的,阿纪一时半会回不来。”

“我明白。”寒贞道,她把整个身体都隐藏在土墙的阴影之下,侧耳仔细聆听着院墙外来往的脚步声,“我得知道这片区域的巡逻人数及规律,不然,就算再高的轻功,也难免会被发现。”

“来得及吗?”

灵皋抬起头,望望夜空之中的一轮圆月,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夜沉如墨,“一旦到了白天,你便更难行动了。照我看,倒不如乘着此时夜色遮掩……”

“来得及。”寒贞极快地回答道,显然已经是将诸多事宜都考虑过了,“白天的确不宜行动。先将情况探查一边,白天我们只好再回到密林里去躲避。这里的人对‘咫尺天涯’极为信服,再加上他们自己也未必破解的了这个秘术,想来不会在树林之中安排多余的巡逻人手。”

“丛林探险。”灵皋兴致勃勃地说着,“那岂不是要变成野人吗?不过,看你做野人也挺好玩的。”

她正自顾自想象着,却被一阵越来越近的交谈声打断了思绪,当即一惊,迅速翻身爬了起来,从墙头上探出半个脑袋来。

只见一行六人,均着黑衣,为首一个提着个灯笼,正一边交谈着一边从阿纪的后院墙经过。

“巡逻的时候还讲话?”穆灵皋拿手指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一个个的,玩忽职守,都该回去闭门思过。”

“他们在说什么?”寒贞抱着剑道。

“让我听听。”灵皋道,“噢,在说什么,姜大人要提审俘虏,临时改变了布防格局。现在没他们事了,总算可以回去睡个好觉?”

她继续听着,却见这一队人只笑闹打趣,鲜少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只心不在焉地继续倾听。

“哎,你别说。”她趴着院墙,对寒贞道,“这姓姜的事还挺多,哪里都有他。”

此时,又是一人道,“这个姓温的软硬不吃,整日一副死人相,该找个机会狠狠地揍他一顿才好!”

“姓温的?”电光石火间灵皋念头一转,“他们说的那个姓温的俘虏,该不会就是落山的哥哥吧?”

“这几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寒贞也是心思一紧,起身道。

灵皋用手指指了指东面。

“我去那边看看。”她低声说,“你等我消息。”

“这里房屋这么多,我们该怎么才能找到正确的那一间?”

“看看哪一处最灯火通明,哪一处最戒备森严喽。”灵皋道,“这就叫做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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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灵皋站在大门前,深感自己说错了话。

欲盖弥彰是不假,她面前的房子的确是最古怪,最奇异的一间。但是,它既不戒备森严,也不灯火通明,反而是一片死水一般的寂静,好像随便丢一块石头进去,都能荡起一圈圈黑暗的涟漪。

面对这样一栋鬼气森森的屋子,穆灵皋心里实在有点发毛。要知道,她怕黑,怕冷,附带怕鬼。

只是,沈寒贞已经被她劝阻在三条街道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了,灵皋还很豪气地吩咐她,“记得,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穆灵皋硬着头皮,飘上了三个台阶,七上八下地进了院子里,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连个人声都没有。她抖抖索索,四下一望,这回叫她很快发现了端倪,第二间房间里点着一只蜡烛。

穆灵皋望了望那烛火,心里颇感觉不详。不知这是请君入瓮的诱饵,还是摔杯为号引出五百刀斧手的那只杯子。不过,她现在本来就是个没人能看见的灵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顶多被吓了一大跳,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拿定了主意,穆灵皋便不再犹豫,穿过了窗子,谨慎地往屋内望去。

屋里坐着两个男人,却只有一个面对着灵皋进来的方向。

他眉头深锁,看起来不大高兴,弄得穆灵皋也不由跟着皱眉。穆灵皋仔细端详了他一会,感觉他和温落山在面容上好像的确有几分相似,只是两人气质大相径庭,落山柔和,而此人却冷毅,因而一眼望上去看不大出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他对面那人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你将这消息偷偷告诉了我,别说惊云山的人了,天下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再其后,便是我和惊云山诸人的仇怨了,同你没什么关系。”

“此物本该属于惊云山,如何处置,那是他们的事。我没资格管,也不能说给你听。”

“我和你扯了这么大半天,说来说去,绞尽脑汁,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那人道,“你的选择还是和前些天一样,人家都说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先前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有几分相信了。”

他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地惆怅了,茶水也不喝了,只拿起剪子,去挑案上的烛火。

烛光下,这所谓的姜大人的面貌倒颇为清俊。他看起来很和气,并没有什么煞气或者杀意,但是却像那种生来就能引领别人的人。在他的双目之中,隐隐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神气,叫人情不自禁去相信他的话。

“温先生大概不知道,温先生虽有一条命,对我而言却有两个用处吧。”

温落山的哥哥倒是很硬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本来截留你们这一趟,只是为了惊云山托人护送的一件宝物。宝物到手了,你们也自可被放回家去。但是,现在虽然截住了人,宝物却不知所踪了。温先生死活不肯说出宝物的下落,那么第一个作用便告终了。”

“温先生既不肯在第一件事上有所建树,那我们来看看你在第二件事情上表现如何吧。”那姜大人轻描淡写地道,“这第二件事情与您温家人的身份有关。只是,这一件事情,可难免叫令妹忧心挂怀了。”

“姜沉乌。”温明水终于开口说话了,“任你有什么打算,大可直接实施。不必这样扭扭捏捏,假作慈悲。”

“好罢,好罢。”沉乌将双眉一拧,“先前已经递了一封信给令妹。为了叫她更加清楚兄长的处境,我们还是做点实事出来吧。”

此言一出,灵皋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她出身魔教,对这类威胁迫使之类的阵仗也不是没有见过。现在姜沉乌这话出来,以灵皋的理解,竟好像是要截去温落山兄长的手足,寄去给温落山,给她一个下马威看。

灵皋见屋旁仍有一小堆碎石,便伸手拾了几颗起来,决心见机行事,挥石相助,总不能叫这人变成残废。

她心意已决,两颗小小的石子已然定定地扣在了手指之间,却听得屋内姜沉乌高声喝道,“谁?”

他话刚出口,是一句问句,行为可半点也不迟疑。随着这一句话,从屋舍之中猛然窜出一道一人高的烈焰来,飞速地燃烧起来。

灵皋大为惊骇,手腕急扬,去势甚急,破窗而入,直打他的双目,随后不顾一切,飞身就跑。

这火舌如影随形,在院中盘旋不散,轨迹极为灵动,竟伸缩自如,还会拐弯。只是它再怎么出神入化,却总也找不到入侵者的行踪。

灵皋乍见此景,连连咂舌,回身又望了屋内一眼,心知解救无望,只好咬一咬牙,往墙外飞去。

黑夜之中,她仍能听到姜沉乌闲适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回荡,“加紧防备,四处巡逻。自此处始往外排查。又有小娃娃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