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朝善与裴叙在日料店用餐。
那头裴景满心烦躁地从酒店离开,转头拨打电话,让人陪他喝酒。
熟悉的会所里,灯光比平常暗淡些,人也不似平常多。
整个包厢就他与苏幼两个人。
裴景进包厢就让人上酒,各色洋酒放满整个玻璃置物台,他埋头喝酒,一杯一口饮尽,不管什么口味,纯粹泄愤。
苏幼也不拦,就坐在沙发上看他,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露出的半张侧脸被深蓝.灯光照亮。冰冷光感下,那副斯文面孔显得有些阴寒,脸上笑容也没了温和,漠然与玩味反而更明显。
他眼看裴景一杯杯下肚,等到他喝得差不多才关心地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裴景与他认识很久,再加上喝上头,对他也不设防,直说今天发生的事。
说他在校门口见到的场景,说酒店大厅里朝善与裴叙的行为举止。
与保安的争吵没说,怕丢人。
苏幼轻晃酒杯,看热闹不怕事大,貌似认真听完,很认真地问,“裴叙该不会喜欢上你那未婚妻了吧。”
“不可能!”
裴景想也没想就否定。
他弟弟怎么可能喜欢他讨厌的人。
“万一呢?”苏幼叹了一口气,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阿景,你还是多观察观察,别让朝大小姐有可乘之机。”
他一脸担忧。
喝多了的裴景真的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
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朝善可恶是可恶,却又实在漂亮,最近仿佛更漂亮了。整个圈子,他就没见过比朝善更漂亮的女孩,再加上伪善的面孔,裴叙是有上当的可能。
防人当然不是妨裴叙,亲兄弟之间有什么需要防备的。就算裴叙真喜欢上朝善,那也是识人不清。作为哥哥,他有责任让裴叙迷途知返。
“我得让裴叙知道她的真面目。”
醉意上头的裴景狠狠说。
苏幼点头附和,“是啊,你要努力。”
他视线扫过裴景皱巴巴的领口。裴景没说,他能猜到,这绝对是跟人掰扯了。作为弟弟敬仰的哥哥,大庭广众,做这种不体面的事,指不定裴叙心里怎么想。
苏幼也不喜欢裴叙。
之前几次给裴景下套,都让裴叙给牵扯住了。
朝大小姐对裴景一往情深,裴景依附朝家,以后肯定会如鱼得水。可裴景最信任的人是裴叙。他这种兄弟,总隔了些东西。明明是私生子,偏偏合得跟铁桶一样,让他想要挑拨离间都没什么办法。
现在好了,送上门来了。
朝大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思,苏幼无法确定。
不过看样子,裴叙绝不讨厌朝大小姐。
而裴景又跟鬼附身一样,总觉得大小姐做什么都是阴谋。
裴叙是对裴景百依百顺,也的确在各方面认真保护裴景。可人非草木,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人格。很明显裴景不是一个会尊重他的人。
到时候意见不合,迟早得掰。
没了裴叙这个人,裴景还不随他玩。
苏幼转动酒杯,笑容浮在眼眸中,像在笑,细看又仿佛没有。
冰冷辛辣的酒水润过喉间,苏幼就觉得无聊。
他喜欢这样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感觉,或者不能说喜欢,只是一种习惯。毕竟这件事也没让他多高兴。厌倦无趣才是如影随形。
不过,想起今天见到的身影。
苏幼又提了点兴趣,问裴景,“你最近联系潭悦了吗?”
喝多的裴景正在设想一系列让朝善暴/露真面目的场景,骤然听到苏幼发问,他懵了一下,摇头,“最近太忙了。”
苏幼点拨道:“你不是喜欢她吗?现在婚约解除了,你们不发展感情?”
裴景:“是啊,悦悦多好的女孩子,也只有解除婚约我才能追她。”
苏幼:“对,有空拉出来一块聚聚,免得他们看不见人。”
裴景:“我也想,可悦悦比较害羞。”
苏幼温声建议,“那不如弄个联谊好了,咱们各自带些好友,缓和气氛,我可以帮你组局。”
裴景眼前一亮,身边三四个酒瓶,还竖起拇指对苏幼道好。
“好兄弟,感谢你!”
苏幼眉头皱着扯开被他揪住的衣角,塞个空酒瓶到他怀里,“这有什么。”
他语气中仿佛带笑,脸上却全是漠然。
裴景抱着空酒瓶,过会儿又唉声叹气。
“你说这些人怎么就都被朝善骗了。”
“悦悦那才是好女孩,温柔善良体贴大度,朝善算什么,伪善!彻彻底底的伪善。”
“偏偏他们还都觉得朝善好。老头觉得就算了。现在裴叙居然也这么觉得。”
他一个劲念叨,喝多了酒能把这辈子的话都念叨完,所以偶尔苏幼会喜欢陪他喝酒,能听到不少东西。
苏幼已经得到了自己要的,挺好脾气就坐在旁边听他念。
“好兄弟,我只剩你了,你不会被朝善骗吧。”
苏幼微笑,“不会,放心吧。”
他对病恹恹的大小姐可没兴趣。
……
朝善从日料店回家就见到坐在沙发上的朝老爷子和老太太。
老人们见她进来站起身。
老爷子像有什么话想说,老太太却一把摁下他,先给乖乖孙女披上斗篷。
“小心着凉,”老太太拉着朝善坐下,又给孙女放好小草莓,然后才委婉地问,“善善,第一天上学开心吗?”
有点像问幼儿园小朋友。
不过这确实是原主第一天上学。
原主身娇体弱,小时候更是多走两步都会喘不上气。这种状况,两位老人肯定不敢把她送学校,因此幼儿园小学她都是在家中请的私教。等上初中,身体稍微好一点,又因为和裴景一个学校,顾忌裴景的感受,原主依旧选择在家上课。
甚至于到了大学也是如此。
大学不比初高中,教授可以请,明面上功夫却还得做,朝家大小姐三五六日缺课不好看,因此班级花名册上留的甚至不是朝善中文名。
老爷子老太太其实还是很想要她出去走动的。
无关其他,主要就是觉得外面天地宽阔,出去走走心情也会好。
但前提是这外面天地得要孙女开心。
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知道了。
女总监和他们说的时候,没漏掉裴景说的半个字,更甚至还添油加醋不少,听得朝老爷子那叫一个火冒三丈。他恨不得腰上绑刀直接把裴景那鳖孙给砍了。
朝老夫人拦住了他。
并表示裴景这小子不当人也很久,不必搭理,主要还得看善善的意思。
于是两个年过半百、位高权重的老人就坐在这儿等孙女开口。
他们在商海沉浮多年,挺过不少大风大浪,唯一在娇娇孙女这儿举棋不定。到如今,他们也无法确定,朝善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裴景了。
“挺开心的。”
朝善纤细修长的手指捏起一粒草莓,放到老太太面前,示意奶奶先吃。
“爷爷奶奶放心吧,我说得都是真的,不伤心,合不来就不合。”
朝老太太满脸笑意地收下,仔细端详着孙女眉眼,确定其中并无谎话,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朝善的手,说道,“善善想开就好,不是奶奶有偏见,裴家那小子确实配不上你。”
朝善也安抚怒气横生的朝老太太,笑说:“裴家可不止有裴景一个人。”
老太太又笑,“裴叙倒还好那么点。”
原本以为裴叙会偏帮裴景,现在看来,这个私生子倒比裴景有头脑。可惜是个私生子,终究有点配不上善善。
不过也无所谓,善善开心最重要,让善善开心、保护善善的人,他们朝家绝不会亏待。
他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善善是朝家的宝贝。
老太太向老爷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夫妻多年,一眼就知对方要做什么。老爷子心领神会向秘书下达指令。老夫人转头见一小盒草莓已经见底,赶忙拿走,嘴里念着。
“太凉了太凉了,善善你吃几个就差不多了,不能再吃了。”
老夫人如临大敌。
朝善也是心里有事,忘记这具身体格外脆弱,不过这草莓是老夫人递给她的,依老太太对孙女的关心程度,这数量肯定早有计算。
老太太轻咳一声,“我是想着善善只吃草莓尖尖就刚刚好。”
朝善:……
这种程度的关心她是真头一回领会。
行吧。
朝善从盒中抽出一张湿巾,仔细擦拭沾了些许草莓汁液的手指。
“奶奶,我想去学校住。”
朝家别墅和京华大学离得有些远。
大学不比初高中,人际往来离不开宿舍,许多事情是关上门才会讨论,朝善想听那些事情。
再则,她在京华还有不少事要做,像找男主他弟这种事,她总回别墅就不是很好,影响搞事情的流畅性了。
老太太对她千依百顺,也乐于见她出去玩,自然说好,转头就开始置办起大小姐的宿舍。她的宝贝孙女住校也得住不一般的校啊,粉色蕾丝边公主床都得安排上!
老太太的高兴维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早,朝善发烧了。
家庭医生表示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小姐体弱多病,就很容易生病。老太太则坚定认为这是当天和裴景在大厅说话给吹了冷风,其中还有那么一丁点儿草莓的问题。
老太太不能和草莓过不去,更不能和吃草莓的乖乖孙女过不去,转头又使唤起她老头搞事。
于是裴家又收到了不少礼品,朝老爷子甚至在集团某个招标会上,特意牵过裴父的手笑眯眯说你小儿子真不错。
法治社会不能弄人,那也有其他办法。
原本寂寂无名的裴家小少爷被抬上风口,一时比裴景这位正经八百的继承人还要有颜面。
往日面向裴景的恭维,如今风口转向,全部落在裴叙身上。
裴父倒没多大想法,反正出风头的都是他儿子。
反而裴母在家气坏了。
她就差指着裴景的额头骂,说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没用玩意。
裴景则一脸无所谓地表示,“我又不想要,裴叙爱要就要呗。”
裴母火冒三丈,“什么爱要就要,你有没有脑子,裴叙一个私生子,你让他风头压过你?”
裴景啧了声,“妈你也说了啊,他就一个私生子。”
何况他和裴叙什么关系,还在意这点风头?不过他妈不太喜欢听这种话,裴景就懒得说。
眼看裴母还要继续说,裴景拎上外套一边穿一边开溜。
他就不乐意回家,每次回家都能被裴母抓着说一通,正好今晚有苏幼说的联谊会,他联系不上潭悦,总怕对方出什么事。
窗外。
裴叙站在蔷薇花藤下,冬日的花藤处于枯萎状态,裴叙手里有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水晶做成的。
这些天,裴叙如坐针毡。
他总觉得是自己抢了哥哥的东西。
他还会想起电梯里朝善那抹温柔的笑。
玫瑰是他雕刻的。
他原本想和裴景坦白,告诉裴景朝善的好,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侣。
可现在他犹豫了。
……
朝善这场病四五天才好,等痊愈的时候正好是周末。
她惦记裴叙与裴景之间的过往。原著没有写,裴家绝口不提,圈里好像也没半点风声。于是早几天她就让私家侦探去调查。结果全部无功而返。最后他们给她推荐了一个人,表示没有这人查不到的事。
就是这人要求当面交易。
地点还是裴景爱去的会所。
系统:【这人该不会是裴景吧。】
朝善:“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
“智商不允许。”
何况原文也没说过男主男配还有这种马甲。这也是朝善敢于当面交易的原因之一。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也无所谓崩不崩人设。反正演得好,真理永远站她这边。
朝善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出门。
朝老爷子老太太不太过问这些事,朝善去哪里玩、做什么事情,只要她开心就行。主要他们也很相信朝善,给予她足够的自由。除非是被欺负了或者如何,像女总监那样告状过来,他们才会过问。
因此朝善不说,就真就没人知道她去了会所。
刚靠近会所,打开门就见到绚烂灯光,朝善不由抬手挡住眼。
倒不是不喜欢这种地方。
在现世,她也算高端会所的常客,主要这幅身子娇弱,热浪一吹来,灯光一照,她就觉得头晕目眩。
身体弱就是不好,多耽误她玩啊。
朝善皱起眉头,等过了一会儿确定适应灯光后,她才放下手。
七彩灯光打在少女过分白皙精致的脸庞上。
今天不算冷。
她没有穿羽绒服,而是穿得一件短款白羊绒大衣,内搭白衬衫黑格裙,笔直的长腿被一双米白的羊毛靴子裹住,脚踝处有两个浅红色的毛绒球。
温柔大气,适合冬天,也适合白月光大小姐。
但不适合出现在混乱的会所。
门口倚着电线杆打电话的秀丽青年一眼便发现这个例外。
他眉眼冷倦,在看清少女时,狭长凤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随口说两句就挂了电话,转头跟在少女身后一块进了会所。
作者有话要说:可恶,卡我好久,稍微加了一点在最后,感觉这样比较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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