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及时雨

林黛玉听到外头没了声音,知道他们进了屋子吃酒等夜黑。

林黛玉一面估算着时辰,一面悄悄掀开帘子跑到船身,借着墩子往江面眺望。

远处一艘夜船慢悠悠飘荡在江面,挂出来的船帆印上了一个大大的官字。

船上围了七八个身穿统一制服的水兵,领头的是个颇为高大的大胡子。

其中一个抓了一把吃剩下的花生壳丢进船中央烤手脚的炉子中,噼里啪啦爆起一小阵火花,

“这天气冷得慌,入了夜在江上更是难熬,也不知道还要巡视多久才能回去闷头好好睡上一觉,几钱的月例银子倒把人当牲口使了。”

大胡子横他一眼,

“最近水上不太平,我们不出来,谁出来?银子虽然不算多,但也是温饱不愁,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总得把差事好好干了才踏实。”

另一个稚气些的有些好奇,

“最近怎么不太平?前些天街上说的有伙子强dao混进来了是真事?”

大胡子邦邦敲了两声警醒号子,抽空回道,

“具体的不好说,也不让说,只是这阵子附近不少地方都闹出了人命,看着是一伙人干的,隔不了多久换个地界就又出现一回,比兔子还狡猾,听说里头还有会伪造文书的,接连骗过好些大户人家。”

年轻的小五笑起来,

“狡猾归狡猾,到了水上还不是得听咱们的,咱们水生水养,靠水上功夫吃饭的,碰上咱们,算他们不走运。”

大胡子呼出一口白气,也略微带了笑意。

“也不是这么容易就碰上的,安排人手出来巡逻,也就是个警戒的意思。要是真的碰上,叫咱们一网打尽,咱们也算立了大功了。”

大胡子收到的消息要详尽些,知道这伙人犯下了不少案子,身上背的赏金加起来就不少,还有家属另外给的悬赏。

大胡子舔舔冻得干裂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算起赏金来,这伙人要是真让他们碰上抓着了,可够他们吃好几年了?

不过也就想想眼馋罢了,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真能叫他们碰上不成?

大胡子刚刚自嘲完,突然看到远处一搜大船上传来三长两短的火苗示意,他心中一惊,反应过来这是官家内传的求救信号。

~~~

林黛玉看着远处有船航行,看清楚了船身挂起的帆上大大的官字,火急火燎中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回忆起前世看过的杂书中,官家为了应对越来越猖獗的江河强dao,特意颁了行船令和地方的巡cha办法,还制定了相应的求救信号,方便官船之间沟通。

她好不容易将内容回忆出来,依葫芦画瓢躲在船尾发出了求救信号,垫着脚尖往外看的时候却发现那艘巡逻船并没有什么动静。

林黛玉心脏砰砰跳,以为船上没人看到,刚要再燃一次信号,却突然发现船身底下起了一阵细微波浪,有个年轻人突然从水中钻出来,轻轻敲了敲船舷,对着林家小姑娘轻声道

“老大叫我过来看看,刚刚的信号是你发的?”

年轻人看清林黛玉小孩儿模样,以为是孩童的恶作剧,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黛玉趴在船尾,眼泪汪汪,一五一十将船上的处境都说了。

小五越听越心惊,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又问了船上人数和其中几人样貌,一面叮嘱林黛玉藏起来,一面游了回去和大胡子汇报。

小五翻身上了巡船,掩住心中的激动,径直找到大胡子,将刚才小姑娘说的船中情况和几人对话说了。

大胡子眼中射出精光,拍案而起,居然真遇上了,

这可真是老天爷送菜,活该他们发财。

大胡子将几个手下召集在一处,一行人测算了离大船的距离,推断船上人手分布,熄了行船的灯火,慢慢朝着大船靠近。

~~~

几个船夫酒足饭饱,开始互相催促

“差不多到时间了,外头的巡船也没了踪影,看起来是开走了或是熄灯睡觉了,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

“快些动手吧,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稳。”

“什么不安稳,我看你是se急攻心,想快些结果了人家相公,和那妇人亲近。”

“我不和你闲扯,换衣裳,抄家伙,别耽误了时辰。”

林黛玉悄悄回了船舱,再次尝试叫醒几个大人,林如海和贾敏总算稍稍清醒,但手软脚软使不上力气。

外头几个船夫打扮的人正在拿吃饭的家伙,一水都是些尖锐利器,有扳手有斧子,上头都沾着黑色血迹。

岸上的梆子敲了三声,正是三更。

外头脚步声响起,林如海找了东西将门窗堵住,又将贾敏和林黛玉护在怀里,背部抵在墙角,心乱如麻。

就在人影出现在窗户上,惊得林黛玉忍不住颤抖的一瞬,船身被撞击传来的剧烈的震荡让外头提着斧头的人几乎站不住脚,当即骂了娘。

林黛玉仔细竖着耳朵听,外头打斗声,落水声,交杂一片。

直到声音完全弱下去,开门的是刚才水中来探查情况的少年,林黛玉才彻底放了心。

有惊无险,又过一关。

大胡子抹了一把脸,看着从水中抓回来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盗贼,好像看到了一堆堆黄金赏银,心里美得不像话。

林如海连连道谢,又一人塞了一大錠白花花的银子,更是让几个水军惊喜不已。

大胡子盛情邀请林如海上了官船,说定先送她们上岸稍作休息,天明之后一起去水军衙门做个证将几个贼人罪名坐实,再由他们找船重新互送一家人出行。

林如海听他安排得稳妥,一口应承下来,跟着上了巡逻的官船。

小五将银子揣在怀里,换了身上的湿衣裳,转头看见这家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靠着炉子烤火。

小五看得高兴,过去给炉灶肚子添了两根红薯,

“等下熟了捞给你吃,又香又甜。”

林黛玉乖巧点头。

小五转头,看见那几个落了水追回来捆在一处的贼人,他们正冻得瑟瑟发抖,小五一盆冷水泼过去,骂了一句,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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