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清影带着桑绮梦去探望过江礼后,又在外吃了一顿晚饭,才慢悠悠回家,还未打开门,她已经隔着门板听见屋子里一阵阵的嚎啕大哭,以及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突然转过身来,问身后的小跟屁虫,“你喜欢爸爸吗?”
桑绮梦歪了下小脑袋,嘟嘴,眉心紧簇,仿佛真的在思考这问题,随后将自己的脑袋当成拨浪鼓摇晃,她偷偷说,“凶,凶凶。姐姐,我怕。”
桑清影皱眉瞪眼吓唬她,“姐姐也很凶。”
桑绮梦立即将脑袋往她怀里一拱,“看不见,我看不见。”
桑清影差点被逗笑,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行了,你这只小乌龟,我们回家。”
屋内坐满了人,大伯母,桑老太太,小叔,以及小婶,连潘兰也早早到家,此时正低垂着头,背着身不停的抬胳膊去抹脸。两大老爷们坐餐桌位上抽着烟,一根接一根。女人们全坐沙发上,电视机难得没开,而潘兰,一个人搬小凳子坐厨房门口。
“清清,梦梦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桑清影听着她沙哑的嗓音,又看了眼潘兰那双红肿的像两颗核桃的眼睛,对方头发零碎的散落在两侧,少了平日里的干练,多了一丝柔弱,至于刚还嚎啕大哭的两位,大概意识到在小辈面前哭有失颜面,直接用袖子擦了一擦。
这气氛凝重到,误闯进来的人还以为一家子齐聚一堂,是要准备为谁奔丧来着。
“梦梦,来,让伯母看看。”
“乖孙女,来,到奶奶身边来。”
面对大伯母和老太太突然间的亲昵,桑绮梦迟疑了下,往桑清影背后一缩,露出小半张圆润的脸。桑老太太最疼大儿子和小儿子,至于桑思源,当年因为娶了个文化程度不高的潘兰,又生下桑绮梦这小傻子,更不得老太太喜爱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事关系到她大儿子,老太太绝不会纡尊降贵来她们家。
“这孩子。”桑老太脸上有点挂不住。
“清清,你先带梦梦回房,妈妈和你奶奶她们还有点事要说。”
桑清影难得没听话,而是牵起桑绮梦的手,转而看向沙发上那位老太太,“奶奶,我和梦梦难道不是您亲孙女吗?”
潘兰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一旁桑父抽烟的手也抖了两下,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桑老太太,“奶奶平时最疼的可就你们两,说这话可就太没良心了。”
这话说出来也不怕天打雷劈。
桑清影直勾勾的看她,“那大伯为什么要找那三个小混混对梦梦做那种恶毒的事,我们难道不是他亲侄女?还是说因为爸爸动手术的五万块钱,我们一时半会拿不出来,所以他要这样报复我们家?”
大伯母激动的晃起了身,指着桑清影鼻子臭骂,“你这个死小孩,谁让你在这胡说八道,谁又告诉你大伯做这种事了,那是警察抓错人,他们诬陷好人。”
潘兰从回到家到现在,有心想问几句全被堵了。老太太从进门开始拽着桑思源的手,哭得稀里哗啦,本就刚从医院出来的,受不得刺激,“不能坐牢,他这一进去,这辈子完了。你怎么忍心,你还有没有良心,小时候你要抢他玩具,他二话不说让给你。你发热,他背着你两条腿往城里跑,他那时候也才十三岁……”
潘兰憋屈的想,她反驳不了桑老太太,难不成还不能说句大实话了,“清清说得也没错,大,他因为什么原因才被警察带走,街坊领居全清楚。我还看在一家人的面上特意去警局了解了情况。好啊,真是个狼心狗肺、畜生不如的东西。梦梦怎么说也是他亲侄女,我们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居然还腆着脸上门来找我们说,说什么,这种人活该让他去坐一辈子的牢。”
大伯母气得浑身发抖,转而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桑思源,“二弟,你听听弟妹这说得都是什么见外的话。”
桑思田忍不住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二嫂,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啊,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说不准是误会,大家别把关系搞这么僵,多不好看。再说,梦梦这不也没事,改明儿让大嫂多买一些梦梦爱吃的水果零食,权当赔罪,您看成么?”
潘兰气得脸都红了,她家缺这几个钱买水果零食?她忍不住朝坐在上座位的桑思源看去,“你别只顾着抽烟,倒是为梦梦说句话。”
桑清影忽然又适时的多了一句嘴,“大伯母恐怕是没亲自去警局了解情况,警方连夜审了那三个混混,然后根据他们口供,以及大伯父和他们转账证明才抓人的,并不存在你刚才说的什么诬赖好人。大伯父进去一天,没放出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甚至还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的就差明晃晃的在质问她——要不然你们跑来我家做什么?
大伯母被一个小辈连翻打脸,面子快被踩在脚底下,她如果不是亲自了解到事情多严重,怎么可能把老太太直接从医院里头请出来?
她今天刚咨询过律师,想要让桑思苦摆脱这罪名,最好的办法是让受害者改口,教唆QJ罪,甚至LJ罪,与参与者同罪,都是重罪,甚至视情节严重而判定,但桑绮梦这个受害者是个天生弱智,她根本没办法为自己开口说清整件事,只要大家达成协议,私下和解,律师就有办法帮桑思苦开脱。
大伯母冷斥了句,“你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野丫头,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你是想让你大伯父这辈子抬不起头做人,还是想让你妹妹一出门被人指指点点,你一小姑娘,心思怎么这么歹毒,果然不是桑家的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哟呵。
终于有人主动说出来了。
桑清影一脸懵的看着在场所有闪烁其词的人,尤其是潘兰,整个人都吓愣住,“什么叫我不是桑家的种,什么叫有娘生没娘养,她说的这话什么意思?”
潘兰紧张的直拽衣摆,眼神回避,“别听你大伯母胡说。”
桑父依旧一言不发,连烟快烧到手指了也没察觉,最后被烫了下,才回过神来,“她马上也快十八了,是时候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免得等到哪天我们不管她,她还以为我们做父母的没尽心。”
桑清影木着脸听了一段自己的身世,其实屁点有用的信息也无,可能还没柳威查到的资料多,她垂着头‘伤心欲绝’,“我不是桑家人,的确没资格管桑家事。”
说完,就牵着桑绮梦回屋。
小黑猫喵喵的和桑绮梦玩了会,又亲昵的过来蹭了蹭桑清影的脚踝,她此时没空撸猫,编辑短信发了一条信息给季知明。
【桑清影:送你一则大新闻。】
当晚一则#禽兽伯父找三个混混意图QJ自己亲侄女,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的劲爆消息火速上了热条新闻,甚至还占据其他区域的版面,成了偏城一时间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坐在客厅里的人显然还没意识到她们桑家在偏城出名了,因为桑思苦。大伯母还在苦苦哀求着桑思源,翻来覆去是这么多年大房对二房的照顾,以及做手术的五万块钱也不要求还回去云云,一旁的老太太也是边哭边念叨,大有一副老二不同意的话,她恐怕又要再次二进宫的架势。
唯独没人谈到她的梦梦,因为她智商问题,就活该被人欺负。
潘兰屡屡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在座的所有人都在劝她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别破坏桑家的名声,如果破坏桑家三兄弟之间的关系,她是整个家族的罪人。
她看着桑思源一根接一根的烟,有一阵的茫然,心却一点点凉了。
在所有人苦苦诉说了三个小时候,桑思源终于点头,“太晚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我去警局把事情和他们说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潘兰,她好像听见自己另一半心碎的声音,她想说她不同意!但只能目送所有人心满意足的离开自己的家,她红着眼看着桑思源,“你居然一句话都不为梦梦说,你还是她爸爸吗。”
桑思源也很烦,话语很冲,“那怎么办,我老娘已经七十多岁,为了我大哥快给我跪下磕头了。还有大嫂,她又刚怀孕,如果大哥坐牢的话,她一个人怎么抚养两个孩子?你来替她养?”
“还是说你想让我和大哥撕破脸,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说到底梦梦不是也没受伤吗?这件事的确是大哥做得糊涂,等他出来,我一定会好好说说他,做错事,总要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说完,绕过她去了洗手间。
潘兰捂住脸,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嫁了这样一个男人。女儿被人欺负,他居然一句心疼、安慰的话都没有,反倒对于桑思苦做的畜生事,仅仅用‘糊涂’两个字来盖棺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角色行为请不要上升到作者,作者智商有限,并非司法专业,可能有漏洞。
女主做这些事的目的——为了让自己是被抱错的消息可以借此传出去,人尽皆知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