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妖紫色气息自九方谨身上不断汹涌而出,夹杂着若隐若现的丝状黑雾,诡异似邪物。
他高挑的身影与这浓烈的黑紫色能量相融,看不清轮廓。随着九方谨抬手,便有数缕能量顺着他的动作而起,逐渐汇聚手中的长剑之上,再凝于剑锋那一点。
生气,愤恨,暴怒;去死,去死,去死。刹那间,数种极致的负面情绪一股脑涌上他心头。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愤怒过,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这种感觉是极为陌生的。
可他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线已彻底崩裂,现如今根本无法控制住这疯狂起伏的情绪。
九方谨伸出手轻轻擦拭着怀中少女的脸庞。他动作很轻,却也细致。他擦去她面上所有的血迹,连唇边干涸的血痕也抹得干净。随后,九方谨将少女轻轻放在一边,褪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骤然几步踏出,长剑裹挟起滔天的黑紫色剑意,排山倒海般砸向仍处于震惊当中的读雨探花。
“你真是疯了头了!”
凌厉的攻击袭至跟前,读雨探花这才回神,举起长鞭匆忙挡下这一击。
“砰!”
这次交手,读雨探花不再如先前那般能够伤到九方谨,竟是径直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她眸光一冷,咬牙道,“……胆敢对阎王下死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九方谨缓缓抬眸,却是凶光更甚。
“我说了,你若不救回她,那你就去死。”
他置若罔闻地再次举剑,猛烈攻击。
就是这个人造成的这一切。如若不是她先前做出的无理之举,他们不会受伤,莫离安也不会为他误服毒药。
杀了她,杀了她!
此时此刻,自小一贯恪守的规矩道理皆消散而去,九方谨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又是一番交手过后,两人打得仍是不分上下。读雨探花指尖用力抹去脸上一丝血痕,竟是一丝疲态渐露;而反观九方谨却是面色如常,骤如闪电,身上的能量波动越发凶猛。
“救她。”
九方谨向她走近几步,剑尖直指她心脏。
读雨探花呵呵冷笑道,“你都要为自己的疯魔而付出代价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救她?”
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真是令人感动呢。
“可惜,奴家最讨厌这种挺身而出了。”
读雨探花一个挥鞭打去,九方谨立马迎上。可她只是虚晃一枪,侧身一闪便瞬移至正在一旁昏迷的莫离安身前,对她高高扬起长鞭。
“滚!!!”
近乎咆哮的怒喝声引得整座绮花殿都微微颤动。九方谨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可读雨探花早就算好了这一点,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要落下,饶是他再如何尽力也赶不上的。
正在此时,一道寒凉的雪气倏地从二人身后涌现,顷刻便牢牢冻住了长鞭,令其生生停在莫离安眼前仅有咫尺的地方。
而另一道雪气则在九方谨面前凭空筑起一道冰墙,一时阻挡住他前行的步伐。
看向雪气来源之人时,读雨探花脸色唰地冷下去。
“你们两个,收手吧。”
来者为停战之人正是临雪归舟。
“你又来装什么烂好人?”读雨探花尖声大骂起来,“和稀泥之前你要不睁大狗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以这罪人方才所做之事,杀他一百次都不够,得下十八层地狱!”
临雪归舟摇摇头,“我来便是为了让你们各自冷静下来看清楚,这期间分明是有误会。”
她又看向一边已破开冰墙准备再度发起攻击的九方谨,平静道,“你确定要继续这般无意义地与我小妹打下去?”
九方谨微微一怔,但眸中混沌凶冷之色仍未褪去。
临雪归舟指了指一旁的莫离安,“她面色有些发黑,剩下时间已然不多。你若执意再打个三百回合,她真的会死。”
男人提剑的动作凝滞在半空。那双满是暗紫色阴霾的眸子顺着临雪归舟所指的方向看去,定格在莫离安略略暗沉的脸颊上。
她会死,一定要救她。
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慢慢捡起名为理智的东西。男人眉间的霜雪化开,眸中冰冷的血光与戾气一点点褪去,逐渐恢复往日的清明。
像是突然从噩梦中猛地惊醒过来,九方谨一个趔趄几近摔倒在地。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包裹他的那股诡谲妖气也眨眼间溃散不见。
“这会清醒过来了么?”
临雪归舟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九方谨仍是有几分惊魂未定的模样。他视线不断在两位阎王与昏迷的莫离安之间迁移辗转,似是在回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许久后,他掐紧发颤的指尖直至泛白,心绪总算恢复了些正常。
“……阎王大人。”
九方谨思忖片刻,终是对着临雪归舟浅浅颔首一礼,但态度极为冷淡。
他开门见山道,“她说那碗汤药是您亲自调制端来送予在下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怎么说话的?”读雨探花在一旁狠狠剜了他一眼,“今日你别想走出这殿门——”
临雪归舟不动声色地横在二人中间,语气严肃,“方才我便说过,这是个误会。”
她对九方谨正色道,“在你来此之前我从未二次找过这位姑娘,我亦从未调制过什么药汤。”
九方谨只是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不吭声,似在探究这番话的真实性。
“这并非我下的毒。”临雪归舟解释道,“再说,我若真想下毒于你,先前大可选择不去为你解毒或是趁你昏迷时动手,而不是多此一举再去害你。”
“那就是——”
九方谨目光有意识地落在读雨探花身上。
“你找死?”读雨探花手中长鞭再度被她捏紧。
“……也不是小妹做的。”临雪归舟平静地熄灭二人间一触即发的战火,“因为她一直和我待在一起。”
读雨探花并不领情,“呵呵,奴家可不劳烦归舟大人自降身份,随便你们怎么想吧。”
九方谨目光不断投向远处的少女,自始至终都对这二人保持着非常冷漠怀疑的态度。
“总之,先将这位姑娘体内的毒素稳定住才是。”临雪归舟对九方谨示意着。
九方谨点头,便立即走上前去将莫离安抱回来。
此时的少女陷入昏迷已有一段时间,正如临雪归舟所说,她面色苍白且眼下隐隐发黑,赫然已是危在旦夕的状态。
“能救么?”
九方谨压低声音试探着问了一句。
临雪归舟伸手探查一番,随后转向读雨探花,“你擅长解毒并压制毒素,你来吧。”
然读雨探花冷冷一笑,“哈……竟然是此毒……那我可解不了。”
“为何?”
“哈你不记得了??这是我当时特意炼制的望月之毒,根本没有什么解药。”读雨探花猛然拔高音量,眼中入骨的恨意与讥笑交织,“当年,这毒做出来正是为了给落清弦杀死那条孽畜的。”
临雪归舟眸光一跳,面色骤变。
“那我怎么可能让她活呢?哈哈哈哈哈哈……”读雨探花狰狞地咯咯咯笑出来,像是突然间十分满足地喟叹一声,“那孽畜如此强大也不过须臾之间便身故。她活不了的,沾上一点便必死。”
九方谨闻言心中一凉,面上瞬间聚起翻腾的阴霾巨浪。
手中长剑即将再次刺出,但被临雪归舟及时拦下。
她摇摇头示意九方谨稍安勿躁,又转而发问,“即便如此,百年前的望月之毒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碗汤药里?”
“呵……”读雨探花微微眯眼,自言自语着,“还真想不到,在我眼皮子底下竟还会出现如此不乖的宠物呢。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她咬破指尖,将血迅速滴入莫离安嘴里。
九方谨见状一惊,正欲出手阻拦,读雨探花便是狠狠剜了他一眼,“劝你老实点,在我后悔救她之前当个死人比较好。”
男人面露讶然之色,但紧张的目光仍死死钉在莫离安身上。
“你过来。”读雨探花对身旁的临雪归舟冷冷喊了一声。临雪归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一道冰寒的霜雪之气便在手中凝聚而成。
“这毒素已经扩散至她四肢百骸了,待我引出之时,你便将其冻结住。”
读雨探花一边将手覆上莫离安胸口,一边指挥着。随后丝丝缕缕的玫色柔光从她指尖溢出,再涌进莫离安身体里。不多时,莫离安整个身子都被这团柔光包裹其中。
“咦,毒素虽然扩散得到处都是,但似乎意外得没我想的那么严重。”读雨探花不断移动双手探查着,眼中闪过浓浓的惊异,“明明看起来只是个毫无抵抗力的废物罢了……”
“这是何意?”临雪归舟问。
“意思就是有救。”
读雨探花猛地抬手,手中玫色能量霎时化为道道丝线,“就是现在!”
随着她一声轻喝,一股浓烈的黑气同时从莫离安周身浮现。玫色丝线将其牢牢捆住,但很快便有崩裂的迹象。
临雪归舟立刻翻动指尖,那道霜气便极速飞去将这团黑气冻结住。
“再来。”
此时读雨探花额角凝出点点细汗,脸上一贯戏谑癫狂的笑意已不知不觉褪去,转而换上一副认真专注的神色。
姐妹二人无言地默契配合着,更多的毒素化为黑气从莫离安体中被逼出。而莫离安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红润起来。
这样一来一回的解毒过程足足重复了四五次,最终读雨探花停下手中动作,抹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珠,有些疲乏道,“行了,这会她不会有性命之虞。”
临雪归舟见状也收回手中萦绕的寒气,面上同样满是汗水,显然这个过程也耗费了她极大的精力。
“多谢……二位大人出手相助。”
见莫离安面色逐渐好转,九方谨对她们躬身二人行礼,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
“……呵。”读雨探花并未理睬他,而是独自走到一边沉声道,“只是暂时封住了这些毒素进一步扩散,但若是七日之内没有解药,她依然会死。”
九方谨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急忙问道,“当真无药可解么?”
临雪归舟在一旁默默补充着,“小妹,我似乎记得当时你在此毒中加了两味药引,才产生其致命性。若是找出这两味……”
“哈……说的对呢。”读雨探花转身看向她,“方才我想起来,望月或许真有解药。不过这药引嘛——
“其中一味来自鬼毒蝉蝉王蝉后的灵丹之力。而另一味……”
她眸光冰冷,声若寒雪,“是某人的心头血。”
临雪归舟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清弦?”
读雨探花冷声道,“这是他应得的。”
她又对九方谨摆摆手,“解药的药引奴家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努力吧。”
“……”
九方谨看着怀里呼吸逐渐平稳的少女,默默攥紧双手,眼神微凝。
“不必担心。”临雪归舟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此事因小妹而起……我会帮你的。”
”那便多谢大人……在下感激不尽。”
“归舟大人啊,一秒钟不施舍你那泛滥的同情心是不是就会死??”读雨探花眼梢吊起嫌恶地皱了皱眉头,“罢了,现在把某只捣乱的老鼠解决掉才是要事。”
她说着便转身离开此处,留下二人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喊声传来。
“大人,大人,您这是何意?……”
“大人,在下可以自己走……”
“大人,求您放过在下吧……”
下一刻,读雨探花重新回到二人视线之中。只不过这次,她带了个人回来。
“大人,疼,疼……”
男子被她狠拽着头发一路拖行而至,力道粗暴似是对待牲畜。
随后,男子被读雨探花狠狠仍在地上。断了一只手的他一时无法爬起身,只蜷缩在地上不住地呻/吟。
“抱歉,老鼠有些吵。”
读雨探花一脚用力踩在男子背上。
清脆的骨裂声和男子哀嚎声同时响起。
“啧,怎么更吵了?”
读雨探花不耐地啐了一口,“奴家很好奇,小凌,你下毒的勇气是哪里来的?说说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