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月“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
她多活过一些年,或许多知道一些事,但大都是一知半解,亦或是事后的道听途说。
她学《易》,也读过《老子》,知道法自然,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部分轨迹,但并不太想干涉别人的人生,毕竟那是别人的选择,妄加干涉谁能保证事情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倒不如顺其自然。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若是是有人将她的大侄子欺负得离开了京城,她一定……
一定告诉爹和大舅舅!
顾清月想了一会,依旧只想到找她爹和大舅舅,她除了有钱外好像没啥用。
可这也是最靠谱的方法,因为她爹和大舅舅是经历朝廷动荡还稳居高位的人。
她出神地想着事,手中的豆面团花纹戳得一团糟,干脆放开不做了,肃着脸同刘诗圆和陈瑞洲道:“我是长辈,日后你们也去了京城,要是有人欺负了你们,大可和我说!”
陈瑞洲手中还搓着圆子,抽空抬了一眼他不靠谱的小姑姑,没将她的话放进心里,觉得没得人欺负她就不错了,还护着人?
刘诗圆没有去过京城,对顾清月深信不疑,双眸亮晶晶的,“我听人说京中贵女很多都眼高于顶的,不喜外来的学生,还好我先认识了阿月,要是我考入了女学,便同阿月你在一起。”
顾清月对刘诗圆的依赖很是受用,“等你到了京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珍馐楼的七反膏、火焰盏口?、金银夹花平截,桂香斋的巨胜奴、贵妃红……”
刘诗圆被她的不断报菜名给说笑了,心下决定一定要考上女学!
没了捣乱的人,还有陈瑞洲的帮忙,春樱红、夏秀水、秋红叶、冬雪白,以四季为主题的茶果子端正可爱地摆在食盘中,只需送去厨中蒸上一刻钟即可。
顾清月不止拿出了春月蝴蝶香还有雨霁风和、广寒香一点、绿萼西窗,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季四种香,皆拿来蒸熏茶果子用。
若是有懂苏合居士香的人在,一定要大喊暴餮天物。
然在场之人不是习惯了就是还不知事,皆以为寻常。
当四季茶果子再被端上来的时候,先打开了第一个食罩,茶果子自带的食物芬芳与春月蝴蝶香的花香韵味相得益彰,好似身临百花齐放的花园中品茗赏花。
茗哥儿深吸一口气,“好香,表姐,小姑姑,我可不可以吃了?”
顾清月将碟子往桌案旁移了移,示意他们自己拿。
又将剩下的几个食罩一同打开。
顾清月、刘诗圆、陈瑞洲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好像有点串味了。”顾清月食指挡在鼻子下。
刘诗圆轻“嗯”了一声。
陈瑞洲:“有点晕。”
因个矮反应慢一点的茗哥儿和吟哥儿,抬头闻了闻,都跟着皱了鼻子。
“端出去晾晾。”顾清月开口,红缇等人快速将茶果子撤下,又打开了几扇门窗,将房中浓郁混杂的香味散去。
吟哥儿拉了拉顾清月的手:“小姑姑,没关系的。”
吟哥儿的口齿没有茗哥儿伶俐,但很是温柔,他以为是小姑姑制的新香失败了。
顾清月揉了揉他的头,同刘诗圆道:“其实,不串味的话,我的香和你的茶果子很是般配。”
两人对着点了点头,一起歪头看向了陈瑞洲。
陈瑞洲:“你们说的对。”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吃茶果的时候直接点香呢?”
陷入误区的两人再次看向陈瑞洲:好有道理的样子。
陈瑞洲忽然很为她们的前途担忧。
散味后再次端进来的茶果子依旧余下了微弱的淡香,除了奢侈无用外确实很般配。
天色将晓,星月未隐,天际是无边的灰蓝。
陈府却已经在套马车,丫鬟仆从繁忙地点着表小姐回京的物设与行装。
顾清月还未睡醒便被唤起出发,困顿得如木偶一般任由几个丫鬟服侍着换衣洗漱,后又迷迷糊糊地被扶往府外,来送行的竟只有他的二舅舅,侄儿与舅母等人一概未见到。
她终于清醒了几分,大大的桃花眼中盛满了疑惑。
陈二爷温声同她道:“不要怕,去吧,有人会护着你回京。”
顾清月眨了眨眼,不是很懂的样子,但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同陈二爷辞行。
上马车的时候,视线多扫了一眼,发现随行的护卫都换了,大舅舅身边倚重的门客崔岩竟跟在列。
她很快地入了马车内,心脏也跟着砰砰跳,她的大舅舅一定有事情在瞒着她!
她回京的队中可能混了大舅舅想要带出扬州城的人,而且这人很重要!
顾清月不再往下想,也并不想将这人找出来,她只要知道她是京城武安侯府的顾二姑娘,她是回家去的。
她舅舅是淮南道观察使,是淮南道仅次于节度使的地方大员,谁也不能拦着她回家。
马车没怎么受到盘查地出了扬州城,起的太早,她又犯起了困。
虽然出发的突然了一点,但所有的行装车马都是早就备好的,马车很宽敞,铺着厚厚的毛皮地毯,车窗也用厚毡帘挡着可能从缝隙中跑进的冷风,马车中央固定的小几是中空的,燃着银霜架了小火炉,一直热着茶水,便是不裹着厚重的斗篷也不会冷。
她脱了斗篷盖在膝上,从软垫滑到了铺着毛毯的车板上,抱着吉吉打起了瞌睡。
而疏柳和红缇轮流看顾着车中的小火炉,不时照看一下从姑娘怀中跑出来的吉吉。
不知睡了多久,顾清月再醒的时候,两个丫鬟的神情都有些不安。
“姑娘,出了城后,我们的队伍分散了,只留下了陈大人安排的人。”红缇压低了声音道。
顾清月斜倚在背后的椅垫上,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半掀的眼帘中还留着才睡醒的朦胧雾气,打了个哈欠问:“崔岩先生跟着我们吗?”
红缇点了点头:“崔先生跟着,前头还来问过姑娘,知姑娘睡着了,便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无事了,总之会有人送我们回京。”顾清月无所谓地道。
隐约能猜到,她舅舅想送出扬州城的人大抵就跟在她这一队中,之后很可能还会有追兵,不然不会安排得这么谨慎。
然,舅舅既未同她说过什么,那便是早有安排不用她操心,她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少了重物箱笼与仆妇的队伍在官道上行的并不慢,晌午便已经过了一个驿站,但崔岩只停下稍作修整与喂马便又继续前行,直到明月高悬,到了下一个驿站,才派了人请她下车到驿所中休息。
顾清月戴着帷帽,将吉吉拢进披风内,脚步有些虚浮地下了车,她还以为要在马车上过夜呢。
“姑娘担待着些,明日一早恐怕还要赶路。”崔岩上前同顾清月见礼,长长帷帽轻纱遮了眼前少女的面容,崔岩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大人这侄女当真乖巧,一日的赶路配合极了。
他往日也是见过这位表小姐的,看着就是娇气的模样,大人的嫡孙也被使唤得团团转,本以为借用表姑娘的护卫掩人踪迹,路上少不得要闹出些波折来,二爷却说他多心了,他还不信,可见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顾清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见崔岩好像还想说些什么的模样,便站着等了等,吉吉有些调皮地从她拢着的披风中冒出头,她伸手将它的脑袋推了回去,有点抱不动了,不由催了催:“崔先生还有什么叮嘱?”
见表姑娘乖巧,崔岩确实有个得寸进尺的想法,但不妥。
“无事,姑娘好生歇息。”
他既然不说,顾清月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抬步进入房中休息。
一个晃眼,她好像看到了一有些熟悉的脸,刚踏进房中的脚步又退了出来,再细看去又没了踪影,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应该是看错了。
翌日,顾清月又是星辰还未隐便被喊了起来,她勉强用了些粥食。
崔岩找来的有些急切,可又跟便秘一样,要说又不说的。
“崔先生有什么话便直说吧。”顾清月已吃不下地放下汤匙。
“表姑娘,在下也不瞒你,此行大人要送一位极为重要的人离开淮南道,他受了伤,昨日行了一路那伤口又开了裂,不好耽误行程,可否委屈姑娘同那位公子换下马车?”
顾清月的马车是特制的,宽敞舒适又暖和,要她让出来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委屈自己,她不想做诶。
她歪着头有些苦恼地道:“可此行是送我回京城诶。”
她一语中的,是了,哪有行车队中的主人家移到次等马车去的道理,不管是可能来的追兵还是州城的盘查,主车是首当其冲的,当时不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大人才没有为那位单独备车吗?
崔岩又陷入了两难,可总不能让一个娇姑娘同外男挤一辆马车吧。
那放任那位世子自生自灭?
“换马车便不用了,我同师妹同乘便可。”
突兀的声音插入两人中,少年人眉眼含笑地看向惊愕的顾清月,慢慢补充道:“正好老师托我替师妹补一补课业。”
顾清月活见了鬼似的看向门口出现的人,不是说他早就离开扬州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春月蝴蝶香(黄檀),雨霁风和(莲花)、广寒香一点(桂花)、绿萼西窗(绿萼梅),第一个确实有这个香,后面是我编的
内心剧场:
现在的阿月(佛系,淡然):我不干涉别人
以后的阿月(摆烂,发疯):哈哈都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