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铁打造的牢房之中密不透风,仅有那一个头大的窗子透着月光。
李还之一个人盘坐在地。
这牢房之中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脏乱,甚至还有一张简陋木床,床上摆着一张席子,除以之外再没有其他。
已是深夜,自从她被关进大牢之后,江南絮就好似忘了她一样。
在这大牢里守卫也不曾巡查,她能看到的只有对面那个空空荡荡的牢房。
她与惊不飞被分别关押起来,李还之虽然很想说自己纯粹是无妄之灾,只是却无人听她诉说。
她便也只能就地打坐。
夜里有些许寒凉,李还之调动内力隔绝那寒气,只专心运转内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一声咔嚓的声音。
牢房门被打开。
惊不飞这个混账正站在牢房门口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欠打的笑容,“之之,快来,我带你越狱了。”
李还之充耳不闻,她懒得理这个人。
本来她好端端的做个杂役就挺好,却不想愣是因为看了一场热闹就被这人牵连至此。
惊不飞见她闭上眼睛懒得理他也不恼,只在李还之面前蹲下笑道,“你不走我可就走了,到时候我越狱了,他们定然杀你泄愤。”
李还之睁眼,“我可有得罪你?”
“没有,”惊不飞笑得温柔,“只是我一个人进这大牢实在是孤单,思来想去和我有交的朋友也只有你一个。”
“便只能让你来陪我了。”
“好了,莫要生气了,”惊不飞严肃道,“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李还之叹了一口气,只恨自己的剑没在身上,不然她定然捅这混账一剑。
她咬咬牙,“走。”
惊不飞轻笑一声,“跟上我。”
李还之也不知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但是她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
但不是因为她怕死,只是再怎么死也不能死的这么冤枉。
两人一路从大牢里逃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大牢的守卫早已躺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李还之运用轻功跟随着惊不飞一路飞檐走壁,在这城主府之中小心翼翼地穿梭。
时不时还要躲避巡查的黑甲士兵,真是令人焦头烂额。
不过这惊不飞似乎对这城主府的路也太过于熟悉,甚至他又是怎么逃出的大牢她都不知道。
既然有能力逃出大牢打败守卫,且不惊动城主府的人,那他为何不在被抓时就逃脱?
反倒是要来这大牢一趟。
李还之皱着眉出了城主府才停下脚步,惊不飞见她不走了忙说道,“跟上。”
“不了,”李还之拒绝道,“已经出了城主府,你我大可各逃各的。”
她不想在与这人牵扯,此人明显有别的图谋,
夜色中一轮弯月,惊不飞勾着唇,“唉,之之未免也太过不近人情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只能听你的了。”
说罢,他人消失不见。
李还之松了一口气,在夜色中小心运转轻功,一路找到醉生楼后,摸进自己的小屋里才发现自己的包裹竟然没有人动。
她将包裹打开看了看,东西一个不少,便背上包裹,戴上斗笠,拿起自己的那柄剑关好房门出去。
她也才来这江城一个月有余,没想到这么快这地方就待不下去了。
李还之有些无奈地悄声离去。
夜晚。
星辰璀璨,隐约可见月色下的树影晃动,头戴斗笠的李还之一刻不停地奔逃,却也不知该往哪儿去。
只抬头望天,就见三星高照,忽明忽暗。
冷风习习之中,如奔雷一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李还之运转轻功踩上树梢,足尖一点,树叶微动。
漫天星辰中,身着素衣的女子背着包裹和剑在林中不断奔逃。
身后是数不清的黑甲士兵骑着马掀起滚滚尘土飞扬。
“啧,”李还之轻啧一声,思索着自己该往哪儿走。
只这一次若是走不掉的话,恐怕真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刷!”
兀得,一柄剑直冲冲地袭向她的心口,李还之侧身一躲,那剑便又在空中一转,顺着刚才的位置往回。
月色之中,剑光一闪,映下女子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和那眼下的一抹红。
这剑通人性一般往回飞去,眨眼间便落在一头戴玉冠的女子手中。
李还之一回头,就见那女子赫然是初见时江南絮身边的负剑侍女之一。
“把东西交出来!”负剑侍女紧追不舍。
李还之却不知她到底在说什么,耳边只有那猎猎风声。
一直到那侍女立在她身前,而黑甲士兵站在她身后之时,李还之才叹了口气,“姑娘,我和那混蛋确实是不相识。”
侍女冷着一张脸看着她,“你若速速把东西交出来,我或许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李还之这才听清,她眉头微蹙,“什么东西。”
“杀!”
侍女似乎不想再和她多做纠缠,只一声令下,身后的黑甲士兵便提着刀夹着马对着她而来。
李还之紧咬着牙,也懒得再做辩解,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纯粹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想到此,她也便拔出了自己身后那剑。
仅一袭月光相照,黑甲冰冷如墨一般包裹着一布衣女子,女子挥舞着剑,刀光剑影之间,兵戈相撞发出尖锐而清脆的声音。
侍女在一旁看着这人的战术,此人一招一式之间毫无灵气,却又浑然天成一般,并非凡人。
看来此人当真早与惊不飞勾结,只可惜此人应当只是个弃子。
惊不飞那人能利用江南絮,自然也能利用这人。
想到此,她正准备出手将这人解决,却不想腰侧令牌发烫。
侍女摸着令牌,耳中便听闻到师姐给她的传音,“速来助我,小贼有异。”
师姐的声音隐有虚弱,恐已是强弩之末,侍女只觉心中如擂鼓猛击,冷声道,“速速前去助我师姐!”
她下达了命令,李还之只觉自己犹如身在黑海之中,已不知沉浮了多久。
现如今潮水褪去,李还之便见那柄剑直直冲着她的眉心而来。
她挥剑格挡,虎口一麻,那剑确是被挡了出去。
侍女见剑被挡,只更为凌冽几分,她拿着剑灌输灵力,刹那间剑光四盛。
身前人的身上布满了剑痕,衣衫褴褛之下渗出朵朵血花。
李还之呼吸变得格外得沉重起来,无他,因为她此刻又如同被定格了一般,不能动弹。
侍女拿着剑微垂着眸子看着她,端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未曾想到这人虽没有修为,却能在黑甲的包围攻势之中存活下来,甚至仅是有一些疲惫,身上却未曾有伤痕。
侍女淡淡开口,“你可知凡人和仙人有何区别?”
李还之死死地盯着她,她没想到自己的死期会来的这么快。
并未在江湖上闯出什么名堂,甚至连江湖都没有找到。
就被这无法抗衡的仙人制住,无法动弹地看着刀剑划过自己的脖颈。
“区别就在于,”侍女提着剑放在李还之的脖子上,她的一双眼中毫无波澜,好似杀人已是家常便饭。
“凡人皆是蝼蚁。”
冰凉的剑几乎快要染上肌肤的温度,李还之的血管几乎凝固。
她真真切切第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刀下鱼肉。
任她有万般武艺,任她苦学十八年,在这有仙人存在的世界,她也不过是一个能够挣扎几分的蝼蚁罢了。
李还之闭上了眼,心想着自己是让师父失望了。
也不知见到师父时,他会说什么。
“哐当!”
脖颈处微微一痛,丝丝鲜血渗出带着一些酥酥麻麻的痒意,冷风吹过来又麻痹了痛感。
附着着灵气的剑被一颗石子打得碎开,侍女瞪大了眼睛朝着偷袭之处望去,却不想自己身后已经站了一人。
李还之猛地睁眼,便见那夜色之中一双眼亮如星辰。
此刻的他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在这绝望之刻给李还之带来了生还的希望。
只可惜这神的手中沾满了鲜血,赫然已经堕落成魔。
李还之的鼻间满是腥血的味道,眼前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从身后穿过侍女的胸膛,那手中捏着一枚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之之,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如此狼狈了,”惊不飞勾着唇笑了笑。
他骤然松手,血色的心脏就落在李还之的脚前。
恍惚间,李还之甚至还能隔着布鞋感受到那枚心脏的搏起。
惊不飞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将手抽出来,就着侍女的衣袖擦了擦好似沾满了脏污的手。
白玉般的衣衫染上一抹一抹的红。
待擦得差不多了,他才解了李还之身旁的定身咒,“救了你一命,你该如何报答我啊?”
李还之看着他手中还未擦干的血迹,隐隐觉得胃中有些不适。
这么多年来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血,只是在山中时,她往往也是于老虎狗熊博弈。
骤然见到画面冲击如此之大的杀人手法,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此时的她比方才自己差点儿被杀还要觉得窒息。
惊不飞见她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
事实上他方才已在一旁的树梢上看了许久,只是他没想到李还之还是如此。
一个小小的定身咒就让她毫无办法了。
真是太可怜了。
“来,把这个吃了,”惊不飞从怀里摸出一枚褐色的药丸,也不管李还之同意还是拒绝就往她口中一塞。
李还之忍着呕吐的欲望将药丸咽了下去,缓了许久才开口,“你拿了他们什么东西。”
惊不飞看也不看那地上死不瞑目的侍女一眼,只扶着李还之起身,“哦?”
“你想知道?”
“我拿了……”
他被捂住了嘴,冰凉的手上缭绕着一丝淡淡的酒香。
“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李还之收回手。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只希望这一回能和惊不飞桥归桥路归路。
也不知为什么,从她第一眼见到惊不飞起,就总觉得这人极其麻烦。
惊不飞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你越不想听,我越想告诉你了。”
他发出轻笑,听起来很是恶劣。
“这样子我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作者有话要说:惊不飞:这人怎么总栽倒在定身咒上。
李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