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程野柠凝住目光,想是要从齐文山的眼中探究出一丝动摇来:“我的父亲?”

“虽然你没见过他,他是一个英雄……”

齐文山正要好好地感慨一番旧日时光,对于小辈的怜悯之情刚发芽,就被程野柠无情地踩灭。

“嗤,”她的泪光全然消失,仿佛刚刚那个脆弱寻求安慰的孩子不是她:“是吗?”

语气中尽是无所谓的态度。

齐文山有点急切:“你不想知道他吗?”

“我的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感激她就够了,关我父亲什么事?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因为他已经牺牲……”齐文山突然停住,他的精神气好像卸了大半,那个故事是不允许提起的。

那传奇一般的人,拥有壮丽传说的人,像云像风一般,拥有自由而高尚灵魂的人,被“绝密”档案封在了遥远的过去中。

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踏入军校,踏入自己的老路,而留下的人们连这点也没能做到。

难道这个人,只能留在他们这一代老去的人残破不堪的回忆中吗……

齐文山有些恳求道:“孩子,别忘了他。”

程野柠转身时正好听到这一句,她愣了一下,胡乱点点头,夺门而出:“再见。”

跑过走廊,跑过礼堂,跑过人来人往的教学楼,她一直跑着,像是停下来就会失去所有力气。

心跳得太快了,程野柠跑到无人的角落里,蜷缩起来。安静的地方所有声音会被放大,她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光脑上和程钰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周末,都是些普通的家常。程野柠翻看着记录,心底的感情波涛汹涌,缠绕纠结最后剩下一片委屈的酸涩。

程钰从来没有提过有关父亲的一切,而且对于战争很是厌恶。但当她在家里翻出刀和古书时,程钰没有任何反应,从未阻止自己练武,甚至考军校时还会和她认真讨论。

尽管这对于程钰来说,是一个再也不想涉及的话题,但她永远支持程野柠的选择。

程野柠感动地想,也许她是希望自己和父亲一样,做一个军人。

突然一个视频通话弹了出来,她条件反射点了接受。

“你在哪儿呢?”陆行风的大脸出现在面前。

程野柠耷拉着眼皮:“在逃课。”

陆行风连忙把屏幕捂住,躲到教室角落里,小声道:“你搞什么?!”

“一会儿理论课,你快回来。”

程野柠“噌”地一下站起来:“靠!染川老师的课?”

“是啊!再不回来,她拿武士刀砍死你。”

程野柠切断通信拔腿就跑。

染川霞子,娇小可爱的外形,却是全联邦最凶残。敢在她的课上开小差都能称之为勇士,更别提翘课的人了。

程野柠抛开emo情绪,乖乖回去上课。

校长室内——

齐文山一脸愁容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捏着一只雪茄,翻来覆去就是没抽。

连忠:“不抽还我。”

齐文山瞪了他一眼,把雪茄朝他的头扔过去:“还你就还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连忠看都不看,抬手就接住,把雪茄放回盒子,瘪瘪嘴:“怎么了,我要不这样,哪来的福利给这些孩子们?”

齐文山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叹道:“现在的风气真是……我们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时代变了,”连忠拿起一个金铜镂空小球在鼻子前嗅了嗅:“老古董。”

“对了,你怎么突然有兴致来‘莅临指导’了?”

齐文山摸上手腕处灰紫色仿木纹手环,又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今年的校赛全程直播,联邦想趁这一年扬眉吐气,但是帝国的学生里……”

“桓家、苏家、霍尔特的本家后裔都在。”

连忠皱眉,不满道:“你怎么也用血统来定义学生?联邦今年的孩子都很优秀。”

齐文山感叹到:“所以我只能尽力帮帮他们,希望能发挥出最多的实力。”

连忠冷哼一声。

“这个月军队没什么事?”

“暂时没什么,”齐文山坐到沙发上,少有地躺倒椅背:“你听说了吧,B星系出现了虫族。”

连忠表情严肃起来:“听说了,内部消息封得很严实。你们都解决了?”

“好在只是一小部分,首先切断了虫族所在星球的信号发射,其他星球没有危险。”

连忠点点头。

“这种东西,不是几百年前就消失了吗?”

齐文山皱眉:“只是没出现在我们面前,不代表消失。”

他站起身:“好了,我要去跟老师商量一下教学计划,你忙吧。”

连忠在光脑上联系了飞船:“好,我马上也去星联开会了。”

齐文山站得笔直,抬手戴上军帽,坚毅而锐利的眼神令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阿忠,时代变了,但我们联邦的信仰永远不变。”

连忠点点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目送他离开。

劳伦穿着贴身作战服,在训练场等待齐文山。她抚摸着手腕上的机甲手环,心中激动不已,几乎所有军校生的偶像都是平雪部队,她从进入军校开始,就向往有一天能和真正的远征军人交流。

齐文山到场与她握手:“克莱夫老师,辛苦了。”

“不辛苦!”劳伦激动地摇摇头。

齐文山的机甲“雪青”通体灰紫色,外壳是十年前才会用的亮漆,划痕磕碰不计其数,但只要它立在那里,深沉稳重的冰冷,便裹挟着沧桑历史感扑面而来。

“上将,不用武器吗?”

雪青摇了摇头,摆出格斗的架势:“你可以用。”

劳伦在机甲舱内,嘴角扯开笑了笑。她也将光剑插回去:“别小看我。”

两台机甲同时从地面跃起,强大的推进力激起地面大片尘埃,极速的出拳速度和闪避令旁观者眼花缭乱,只能看到两人身前一片残影。

齐文山跟她对战数十回合后,有些气喘,却欣慰得笑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劳伦甩甩手,退开几步鞠了一躬:“受教了。”

“现在可以谈论一下教学计划了吗?”齐文山收回机甲,按了按酸涩的肩颈。

劳伦脸一红,低下头:“可以!”

本来应该直接制定计划的,但她自作主张请求上将先和她切磋一下,没想到齐文山竟然同意了。

到了办公室,劳伦用她私藏的手摇咖啡机制作了一杯咖啡,恭敬地端到了桌前。

齐文山坐着微微鞠躬:“谢谢。”

劳伦将立体投影打开,上面出现一沓叠在一起的人物资料,是一年级Alpha班的单兵作战系学生。

齐文山一个个查看了他们的对战视频和身体资料,和劳伦商量着制订了专属提升方案。

最后一个轮到程野柠,两人将那段她和齐文山的对战视频看了十几遍,还是沉默不语。

“上将,我对于这种格斗技毫无涉猎,所以……”

齐文山抬手:“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以后也要保密,这是古蓝星东方的一种武术。”

劳伦震惊:“什么?!古武?”

“是的,具体的招式名字只有她们本家知道,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根据她的弱项,比如耐力、力量之类来定向训练。”

劳伦点点头:“好的。”

齐文山捏了捏手上的关节:“这一个月给她的训练强度提高两倍。”

程野柠打了个喷嚏,把盘子放到回收处,揉了揉鼻子:“谁在说我坏话?”

陆行风追上来:“今天你到底跟上将说了什么啊?告诉我告诉我!”

“没说什么。”

“是不是兄弟啊!”

程野柠指指自己的脸:“你说呢?”

白皙细腻的皮肤,纤长睫毛天生下垂显得有些无辜的幼态。可她的眼睛清澈而深邃,一眼望进去像沉入冰湖。

陆行风一下子躲远了,他很少注意到这个打起架来凶狠不要命的“好兄弟”,原来是个女性,而且有惊人的美貌。

“不说就算了。”结结巴巴地说完就想跑。

程野柠一把拽住他的后领:“跑什么?告诉你就是了。”

陆行风听完就后悔了,他不该问的。

“我会不会被你灭口啊?”

“灭口,犯法。”虽然程野柠确实想把他脑壳撬开。

陆行风得知她的身世,本想安慰一下,但程野柠无所谓的态度反而显得他太敏感。

“你不想知道关于父亲的事吗?”

程野柠顿了一下,摇摇头:“所有人都说是过去的事了,我为什么要抓着不放呢?”

“而且,如果真问起来,对我母亲也是一种折磨吧。”

陆行风愣住了。

“我回去了。”程野柠朝他摆摆手,走向自己的宿舍。

文昭刚走出食堂,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呆呆地站在路灯下不动,他走过去拍拍陆行风的肩膀:“干嘛呢?”

陆行风抬头望天:“我在思考。”

文昭笑出声:“好,你还会思考。”

“你说,咱们那个星球是不是很强?”

???

陆行风自顾自地说:“不但有我们两个Alpha,还有野柠这样的Beta。”

文昭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只好笑笑迎合:“是啊,真是祖上积德了。”

“也许那里不只是个普通的发展中小星球。”

“那是?”

陆行风挥拳:“是一个秘密军事基地!”

文昭无语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