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转瞬即逝,今日便是东阳侯嫡孙崔白月的及笄礼。
这一天,也是原书剧情的起点。
为了不引人注目,宋杬卿穿了身月白色的衣裳,一半发丝扎了个高马尾,再戴了一只翠微牡丹玉簪,衬着苍白的脸,整个人显得十分羸弱,好似风一吹就倒了。
宋杬卿注视着琉璃镜里的少年,缓缓凝眉。
其实,他之前对自己的容貌还挺满意的,但自从知道自己是穿书后,他就不大喜欢自己这幅柔柔弱弱的皮相。
他出生后不足半月,便被生父扔到那寒冷刺骨的雪地里,冻坏了身子。
故而尽管他早已将相府众人的好感度刷满,过得极其舒心,可他还是长得一副病弱的模样。
“公子,”青栀出现在门口,“主君差人来问,可准备好了?”
宋杬卿合上锦盒,站起身来:“好了,走吧。”
宋宥夫郎白溪吟早已坐在马车内,正阖眸歇息。他出身名门,样貌无双,又得妻主疼爱,保养得当,看着十分年轻。
宋杬卿上了马车,坐在白溪吟身旁,亲昵地挽着他的手,撒娇道:“爹爹久等了,我来了。”
“不久,”白溪吟温柔地看着他,扬声道,“那便走吧。”
马车缓缓前行,车身很稳。
白溪吟打量着宋杬卿今日的衣裳,有些惊讶地问道:“元元今日怎的穿得这样素?我记得你向来喜欢红色。”
宋杬卿抚了抚自己的衣袖,眨眨眼道:“前几日青栀正巧做了这件,我便穿上了。”
“好,”白溪吟点点头,为他理理鬓边发丝,“元元穿素色也是极好看的。”
宋杬卿抿唇轻笑,不再言语,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今天,就是原书男女主相遇的日子。
他如今和爹爹同坐一辆马车,自然不可能发生如原书描写的那般——
男主简陋马车的马野性未除,乱闯之下撞到了女主的马车。
女主表示:很好,你这个小郎君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并且从那以后,原女主就开始对原男主强取豪夺……
他只能说,古早虐文逻辑鬼才。
男主简陋马车的马,怎么可能穿过重重守卫,然后还正巧撞上身为皇女的女主的马车呢?
皇女的侍卫难道是吃白饭的吗?
为了制造主角偶遇,作者可真是费尽心机,恐怖如斯。
宋杬卿面上神态自若,心里疯狂吐槽。
白溪吟见他垂眸敛目的乖巧模样,温声道:“元元,爹爹和你说件事。”
宋杬卿疑惑地歪着头看他:“爹爹要说什么?”
“你如今也快及笄了,”白溪吟心里有些怅然,但还是继续说下去,“那你的亲事也该考虑起来了。”
宋杬卿愣了一下,犹犹豫豫道:“爹爹,我才过了十四岁生辰……不到半年,说亲事,还是太早了些吧?”
“誒,哪里早了?”白溪吟轻轻拍了拍宋杬卿的手,语气舒缓,“京城许多小郎君不都是早些时候就定了亲,及笄后就出嫁了的?”
他停顿一瞬,又道:“现在就可以先相看着,我已经让你母亲做出京城适龄女郎的名单册子,回去了就拿给你看看。”
“爹爹,我……”宋杬卿脸色微僵,他是真不想嫁人。
这古代的女人,鲜少有如宋宥这般衷爱夫郎之人。大多数女人后院有三夫四侍,他可不想和一堆男人争一个女人的宠爱。
“不过,”白溪吟话头一转,“我和你母亲都不希望你过早就嫁出去,定了亲后多留你在家几年,想必你未来妻主也不会不同意。”
“爹爹……”
宋杬卿伸手扯了扯白溪吟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不想嫁人,我不想离开爹爹。”
他眼尾泛红,眸中泛起晶莹的水光。
白溪吟见他这般模样,心疼极了,连忙搂着他哄着:“元元啊,你得明白,这世上的郎君,除了观里的,哪有不嫁人的?”
“可是、可是……”宋杬卿紧抿着唇,眼眸中又带了几丝恐慌,似乎真的很害怕,“如果我嫁人后,受了欺负怎么办?”
“怎么会?”白溪吟十分诧异,然后认真地看着他,“我和你母亲定会为你择一名才学样貌兼容的妻主,此等女郎待夫郎定然不会差。”
“可是……”宋杬卿紧蹙着眉,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
白溪吟见他如此抗拒亲事,面露不解:“元元,你为何会如此害怕?”
一般郎君听到自己亲事时定然是羞赧不已,除了某些内宅的腌臜事,当家主君为了折磨非自己所出的庶子,恶意将人配给声名狼藉之人……
白溪吟思及此处,脸色倏地一沉。他面色严肃地看着宋杬卿:“元元,你告诉爹爹,可是有旁人在你面前说了些污言秽语?”
“啊?”宋杬卿一愣,“爹爹何出此言?”
白溪吟见他不解之貌不似作假,心里便松了口气,柔声道:“元元,你记住,你是宋家备受宠爱的嫡子,若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将人打出去便是,莫要让自己受了委屈。”
“嗯,”宋杬卿点头应下,“我知道了爹爹。”
是啊,他虽然并非爹爹亲生,却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五岁时被记在他名下。
如今他的情况与原书不同,那他是不是也不用太担心后面的剧情?
……
马车停了,应是到了东阳侯府。
宋杬卿收回思绪,跟在白溪吟身后下了马车。他又悄悄观察那些马车,并没有看见原女主那辆通体玄黑的马车。
宋杬卿不由得松了口气。
原书里的初遇没发生,那他和原女主之间的纠葛会不会少了些?
等等——
这个宴会,貌似女二男二都会来!
这两位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看来他今天得小心些,若是能避开与小说重要人物的初次见面,日后说不定能少些麻烦。
宋杬卿的视线在侯府门外随意扫视一圈,正巧撞上一名陌生女郎的眼神。
那人愣了愣,然后冲宋杬卿微笑点头。
宋杬卿却微微蹙眉,转过头去不看她。
不知为何,对方看着玉树临风、彬彬有礼的书生模样,但宋杬卿一见到她就心生不适,连礼节性的问候也不愿做了。
杨拾桑看着宋杬卿离去的背影,有些错愕。
莫非是她太唐突了?
杨拾桑抿了抿唇,心道若下次有幸再遇,她定要向那位小郎君赔礼道歉才是……
“拾桑,你在看什么?”杨拾华拍了拍杨拾桑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没瞧见什么。
“没什么。”杨拾桑温和一笑,摇摇头。
“那我们走吧,”杨拾华笑得勉强,面色有些憔悴,“妻主还等着呢。”
“好。”杨拾桑点点头,顺着杨拾华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王冶果然一脸不耐。
王冶注意到二人目光,语气鄙夷:“慢腾腾的,一股小家子气。”
杨拾华顿时面露难堪之色,但还是上前拉住王冶的衣袖,陪笑道:“妻主莫怪。”
王冶用力甩开杨拾华的手,冷笑道:“哼,此处贵人众多,你们二人需安分守己,若冲撞了贵人,我可不会保你们!”
杨拾华整个人被甩得向后倒,幸有杨拾桑扶住。
杨拾华脸色泛白,惊魂未定,但还是拦住杨拾桑的动作。他勉强勾起唇角笑笑:“妻主说的是,我们自然会小心行事。”
杨拾桑看着兄长为了他在王冶面前伏低做小的模样,满腹郁气。可她如今却只能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怒意,衣袖内的手用力攥紧。
……
东阳侯府热闹非凡,庆贺声不断。
男眷与女眷是在两处地方,宋杬卿等被人领着去了西亭,而女眷们则是在南亭。
东阳侯嫡孙崔白月正在西苑,一袭光明砂衣裳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衬着顾盼生姿的明艳面容,格外惹人注目。
他身边有五六位年轻的小郎君,似乎谈笑甚欢。
白溪吟知道二人要好,笑道:“元元,你去寻白月吧,我就不去你们小郎君的圈子了。”
话落,他带着一众小侍走向了京城各家正君们聚集的地方。
“白月哥哥。”宋杬卿带着青栀走向崔白月。
“元元!”崔白月见到他脸上笑意真切许多,连忙迎上来,“你终于来了。”
宋杬卿真诚地看着他:“白月哥哥,生辰快乐。”
“多谢元元。”崔白月笑得开怀。
周围的郎君们看着他俩面面相觑,显得有些拘谨。
“崔小郎君,不知这位是?”还是其中一位穿春辰衣裳的小郎君站出来问道。
崔白月笑意盈盈地介绍他:“这位是宋相幺子——宋杬卿,性情温雅,久居深闺。此次他也是初次在各位郎君面前出现。”
宋杬卿则是大大方方地笑着,任由他们打量。
崔白月为宋杬卿一一介绍开来:“杬卿,这位是兵部侍郎秋大人家的三公子,那位是……”
随后众人互相行礼,便算作认识了。
“宋小郎君长得真好看!”人群中一个满脸天真无邪的小郎君突然开口道,“我瞧着,这模样比在场所有人长得都好看。”
此话一出,在场多少郎君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宋杬卿看了眼说话的人,生得明眸皓齿,是个清清纯纯的小郎君,就是这说话似乎不怎么过脑子。
故意的,还是存心的?
虽然是篇古早虐文,可这具身体毕竟是男主,皮相确实不错。
但向灵月这么直说出来,可是给宋杬卿拉了一笔仇恨,不知是真的天真烂漫还是别有用心。
“向三公子真是心直口快呢。”宋杬卿笑意吟吟,“只是我自小体弱,不如向三公子生的珠圆玉润,是个极有福气的人。”
他见向灵月面色微僵,眉梢染上一分愠色,想来是听懂了。
向灵月眉头一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之人拉住衣袖,不愉地看了宋杬卿一眼后便走了。
崔白月勾起唇角:“西亭风景甚好,各位可尽情赏玩。”
随后他拉着宋杬卿的手,往人少的方向走去。
两人未瞧见,向灵月走向一位身着白衣、宛若翩翩仙子的小郎君。
不知听他说了些什么,那位郎君看着宋杬卿的背影,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
青栀和叶什跟在两人身后,隔了几步距离。
宋杬卿伸手摘了片叶子,一面问道:“白月哥哥,那位向三公子素来便是如此……直言不讳吗?”
“是啊,”崔白月狠狠点头,也抬手揪了一把叶子,“向灵月是礼部侍郎向大人家的嫡子,身份高贵,说话自然是口无遮拦。”
他眸中闪过几分讽意:“向灵月这张嘴不知得罪过多少人,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快人快语、性子直爽呢。”
他继续道:“那个拉了他衣袖的是大理寺少卿丁大人家的大公子丁珴,虽为庶子却深得正君喜爱。”
宋杬卿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丁珴的身世似乎与他相似。
崔白月继续道:“而且,这二人与平南王嫡子诸芷儿交好,三人经常一同出现。”
宋杬卿垂下眼帘,低喃道:“诸芷儿……”
平南王嫡子诸芷儿甚喜白衣,容貌无双,是京城第一美人。
同时,他也是害得原身小产的罪魁祸首。
。
作者有话要说:元元的身世会在后文揭开,不慌。
有查阅,“珠圆玉润”有被用来形容人的体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