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裴辜元脸色变了几变,而后甩开了沈卿欢的手腕:“你最好安分些。”

沈卿欢冷眼看着他同小厮进了门堂,看着那身影,心中更是鄙夷。

谢谨庭虽是恶名满京城,人称“鬼夜啼”,可再如何说,裴辜元也是当朝太子,便是秉笔太监的到来都能将他唬成这副模样,可见他对于谢谨庭的恐惧是发自内心。

正堂。

裴安年纪虽小,但在谢谨庭身边呆的时间仅次李继妄,倒也没人敢小瞧他。

少年挺直了腰杆,他身旁跪着一个女子,见着裴辜元的到来不禁有些颤抖。

“谢秉笔这又是何意?”裴辜元写了地上垂着首的女子一眼,看向裴安道。

裴安微微颔首,道:“谢秉笔想着,昨夜的事闹得大了些,恐损了娘娘清誉,便唤我带着这位姑娘来见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想出气,而今人我已为殿下带来了。”

裴辜元心中渐浮起想法,他不动声色的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闻言瑟缩了一下,抬眸盈盈的对上了他,瞧着好不可怜。

裴辜元瞳孔骤缩了一瞬:“你便是昨夜坠湖的女子。”

“正是。”那女子噙着泪,显然还是大病未愈的模样。

“这人是秉笔吩咐送来给殿下的,说是切不可伤了夫妻之间的和睦。”裴安道。

他自然知晓谢谨庭是何意,昨夜他将一位女子“顺手”救上来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却不知这其中能叫谢谨庭出手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此事若是不出面解释,便是默认了他与那女子桃色绯闻,可若是借机递到他手上,流言便依旧是流言。

若是寻常女子便罢了,这是他本就不屑于去管,可她实在是太像了。

而今身边的人也只有谢谨庭知晓,他曾经同那宫女之间的事。

能人了他寝殿做宫女的,也是官家女子,可偏偏她对着宫女生了情感,此事不知怎的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他便下令将他的盈盈寻了个由头处死。

这是他与皇帝之间的隔阂,是万不可拿到明面去说的事情,否则便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你,报上姓名来。”裴辜元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干涩。

“奴名唤蕊心。”那女子小声道。

裴辜元抬头看向裴安:“回去告知谢秉笔,孤将这女子留下了。”

裴安显然早就料到了他会将这女子留下,或是说,谢谨庭早就料到了。

他知晓这女子或许是谢谨庭身边的人,或许是他为了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可当看清楚,那女子同他日思夜想多年的盈盈五分像时,便在顾不上他究竟是不是谢谨庭的人。

太子府门口,一只灰色的鸟雀落在了裴安的肩头。

“蛊雕,太子将人留下了。”他抚了抚蛊雕光滑的鸟羽。

“秉笔,秉笔!”蛊雕偏了偏头,叫完拍了拍翅膀,朝着天边飞远。

沈卿欢知晓,谢谨庭此番同她的交易当真是将她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要她站在谢谨庭的身边,蒋世泊必定是会同他一起的,而尚书府亦是如此。

谢谨庭有了她,两方的势力只会叫他如虎添翼,他向来不做亏本的交易。

沈卿欢那张娇俏的小脸沉了半日,便是桃之窕儿都束手无策:“娘娘……”

“本宫头疼的紧。”沈卿欢屈指抵住额角,喟叹道。

桃之抿了抿唇,轻俯到她耳边道:“娘娘,前厅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留下了那女子。”

沈卿欢闻言,才算回神了几分:“可清楚那女子的来历?”

此番入眼了不少生面孔,许多事同前世相比可谓大相径庭,好在不算扰了她的计划,

“听闻那女子是谢秉笔派来的,”桃之见她面色更沉了些,思索了一阵道,“永才说,他听闻两人在谈及昨夜之事。”

她心中虽是恨极了裴辜元,可如今却不能与他反目成仇,时机不到,她还不能如何,只能先按捺下汹涌的恨意。

只是,桃之所言昨日之事,不禁叫她心被揪起。

她不知晓谢谨庭派来的人究竟对裴辜元说了些什么,若是在为她开脱,此刻裴辜元又为何不来,眼下是他需要尚书府势力的时候,不该将她晾在此处的。

想必谢谨庭是只为自己开脱了罢,毕竟顶着这般名号,还要多分心神去管顾朝堂。

沈卿欢心中暗暗唾弃,死太监,说好的一条船上呢。

也罢,他虽可怖,但她也不是吃素的,过些时日便是她的生辰宴,那日她定要趁着胡姬的到来拿回掌控权。

“康德,方才派你去打听的事如何了?”沈卿欢想起前些时日的主意,心下稍稍缓了缓,端起窕儿送来的那盏血燕人参羹。

她前世畏苦,口味身边人都记得。

康德面露苦色,似乎怕被她责罚一般畏畏缩缩的:“娘娘,奴才去问了,如今京城可当下的地方,除了京城地段极好的两个铺子,便只剩京郊一片片荒野。”

沈卿欢了然,果然不出她所料。

前世郡主同富商打赌,便将郊区的片片荒地收入囊中,起初这荒地郡主并不看好,可后来江南闹了瘟疫,周边各州纷纷将流民安置,京城便也过分热闹起来。

而那片荒郊便成了京城杂货铺,往后几年最有名的胭脂铺便是在此发家。

她只叫康德去查,却未曾告诉他为何,康德也只当她是心血来潮,想盘下几间铺子,但她专程叮嘱,凡是北五街权贵之地的铺子不要,京城最繁华的那条街不要,他思来想去也只有京郊了。

这话说出了口,康德战战兢兢的等着她训话,半晌也不见杯盏砸来。

“办的不错,待会寻窕儿领金叶子。”沈卿欢笑吟吟的道,她生的貌美,这别拿一笑当真是魅惑众生,“去问这京郊荒地的主子,将它盘下来。”

“娘娘,这荒地没个用处,当真要盘下这么一片?”康顺瞪大了眼,实在是她语出惊人了一些,那可是一大片荒地,将近围着京城一圈。

沈卿欢弯了弯唇:“我自有用,你去便是。”

谢谨庭是个靠不住的,好在她有自己的打算,当年她一门心思扑在裴辜元的身上,当年之事若非是极有名的,她是全然不知晓。

但好在她还有打理铺子的底子,当年她嫁给裴辜元时是京城远近闻名的草包美人,可坐在将来皇后位子上时间久了,自然不该是个色厉内荏的,以往叫她头疼不已的铺子与六宫事宜,如今都能得心应手。

而此番先抢占下先机,将来便是有个什么事,她还能有银钱傍身跑路,免得被那不靠谱的太监出卖,枉得此生费尽心机。

杨府。

谢谨庭方下马车,便鼻尖一痒,偏头打了个喷嚏。

跟在身后的李继妄上前几步,为他将身上的棉氅理好:“干爹可要换一件厚的?”

三九的天,宫殿外的湖泊皆有冻成冰的趋势,他知晓谢谨庭是畏寒的。

“不必,”谢谨庭看着门口的匾额,顿了顿道,“你干爷爷上了年纪,而今积劳成疾,孙辈要上心些。”

李继妄听出了他这话的弦外之意,眸子亮了亮:“太后颇看中干爹。”

掌印太监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上的,太后将风声放了出去,便是有着她自己的算盘。

想起杨曙光,谢谨庭便垂下眼帘,将眸底那一丝讥讽藏起。

杨曙光时常教导他,切不可信宫中那群人,太后把持超纲多年,到底不合规矩,可话虽这么说,眼下他还不是信了太后那老狐狸的话,当真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

“太后的心思难以捉摸,”谢谨庭轻笑一声,“宫里那群人,不就喜欢说三分藏七分么,不过旁的人听闻这些难免要争一争的,眼下还是要以你干爷爷的话为准。”

李继妄眉心紧了紧,复又追问:“即便干爷爷的决断是错的吗?”

谢谨庭步子没停,看着远处降低存在感的侍卫道:“老子错了有儿子纠正。”

难得过了面上相安无事的几日,转眼便到了暗潮涌动的生辰宴。

到底说来是皇帝亲自赐婚,明面上还是极为看中她这个长媳的,此番宴会排场极大,正巧又是赶上胡人来访,算得上是人多眼杂的热闹。

上首是威严的帝后,下首又是使臣,又是朝堂股肱重臣,丝竹乐声在偌大的殿上绕梁不绝,但她没顾上先瞧别人。

沈卿欢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袭鸦青色棉氅的谢谨庭,他到得早些,正是持一盏薄胎碎纹茶盏悠悠地浅酌。

下首或是针锋相对,或是阿谀奉承,像是皆与他无关,他像个悠哉的看客,静静看着这即将上演的大戏。

他这副模样,沈卿欢总觉得他知晓些什么,可怎么能呢,他又并非重活一世,还当真能预判了将来不成?

怪哉,今日事皇帝要东厂去擦屁股,她倒要看看这人还能运筹帷幄到什么时候。

似乎感受到了她目光长时间的停留,谢谨庭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眸,两束目光交汇,沈卿欢竟有些心虚地别过了头,像是被人窥破了心事。

“娘娘这是要装作同咱家不认识吗?”她听着谢谨庭带了些慵懒,清脆的一声响儿,是他放下茶盏,薄胎与案几相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谢秉笔:媳妇儿心中的事儿挺多,唯独没有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