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跟在江佑庭身后进入会场,他环视一圈,有些不自在的食指拨弄着束缚住大半脖颈的领口。
晚宴大厅被装点的金碧辉煌,极尽奢华。每一根梁柱上都雕着精美的花纹,红色与金色交织的地毯在灯光下铺展。
而其中最令人咋舌的,是赴宴人的身份。
联邦的权贵们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就连帝国也来了人。
江延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他不明白叔叔将他叫过来的用意,心中抱有的隐秘期待让他稍微多了点耐心勉强继续忍耐宴会厅的沉闷氛围——时冉是时家人,这是否意味着...她今晚也会来?
以继承人候选的身份?
正想着,余光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朝那看过去,只见时冉与他的上司,还有叔叔的私人医生莱诺结伴走了进来。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被这行人吸引,一是两个银发的帝国人实在是引人瞩目,而更多的原因是,三人的外形与气质都上佳,凑在一起有十分赏心悦目。
察觉到交谈对象已经偏移的视线,江佑庭也侧过身,alpha治疗师的身影烙进了眼底。
他的动作有稍微的停顿,但只是一瞬便又回到了往常的姿态,微小的异样无人察觉。
江延走到他身侧,目光却一直停在时冉的身上没有移开,“叔叔,时冉...那个治疗师怎么穿着疏导中心的制服?”
“...她不是时家人吗?”
江佑庭收回目光,克制着自己不去在意,对自己的侄子解释道:“她代表的是疏导中心。”
以治疗师的身份而非继承人候选的身份参加晚宴。
这意味着...江佑庭的眼睛闪了闪——时冉放弃时家的继承权。
...
时冉的出现让一类人或多或少的变了脸色,而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时谦。
“...她怎么来了?!”站在时谦身旁,与他拥有同一个姓氏的alpha青年满脸不可置信,随即心底泛起淡淡的苦涩——如果时冉也加入竞争,他们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时、冉!”身材高大的alpha男人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念出了治疗师的名字,他黑色的眼睛里满是不甘与嫉恨,手上的酒杯几乎都快被捏碎了。
在公开亮相的重要场合被omega妹妹拒绝又无视已经令他烦躁不已,气球般膨胀的自尊与自负在见到时冉后仿佛碰上了一根针,噗的一下就被扎破。
时谦再也维持不住刻意显露的风度,心中的无限恶意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了。
一只手突然放在了他的肩上,时谦一怔,保持着几乎扭曲的表情转过身,看清来人后脸上强行挂起笑容:“壁和,你怎么过来了。”
“见到你就过来看看。”气质温和儒雅的男人嘴边带笑,他戴着用于装饰的细框眼镜,合身的黑色礼服有种古拙的美,上面用金线绣着若隐若现的繁复花纹。
他有着一头黑色的直发,编成了一条发辫落在胸前。
他看着时谦,眼神似笑非笑,“倒是你,怎么不去准备区?”
“...马上就去。”时谦深深地吸气,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在并不牢固的假面彻底崩毁之前,他迫不及待的逃离。
“我们先走一步了,到时候再聊。”
沈壁和朝他点头,仿佛一位拥有无限耐心的包容长者,丝毫不介意时谦的失礼和失态。
“好的,回头再聊。”
...
目送着身材高大的alpha离场,沈壁和收回目光,转而将视线落在了宴会厅不起眼的一角,几乎被人群淹没的时冉身上。
Alpha治疗师穿着制服,安静的站在一旁,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前方。侍者端来酒水饮料询问,时冉礼貌拒绝。
沈壁和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轻声道了一句可惜。
时家老头子最看重的子嗣竟然对继承人的位置丝毫不感兴趣——那身制服就是她的态度,四年前,她还申请了江佑庭的实验室。这么一看,时谦如临大敌的反应更滑稽可笑了。
他盯得时间有点久了,角落里的alpha治疗师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朝这边望了过来。
隔着许多往来穿行的人影,各自站在宴会厅的两角,两双黑色的眼睛对上了。
沈壁和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心虚,他朝治疗师举起酒杯示意,脸上仍挂着微笑。
时冉只片刻就收回了目光。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很多,探究的、好奇的、敌视的,惊艳的...但沈壁和与他们不同,仿佛只是站在那里看一幅写实派的画,观赏作品的眼神,而不是看同类的目光。
这种视线时冉很熟悉,她曾经无数次在艾利欧身上,还有她血缘上的父亲身上见过。
从觉得异样到厌恶,再到波澜不惊,就像酿造醇酒,时间是最好的增香剂。
...
阿洛斯在与治疗师协会的官员们照例寒暄,跟在他身旁的莱诺环视整个大厅,几乎没有看到几个熟人,他也乐得清闲。
余光瞥到时冉,alpha治疗师站在角落无人打扰。
只思忖了片刻,莱诺便走了过去。
他有些无聊了,阿洛斯在社交,会场另一边的江佑庭一行人也被人围着不能脱身,除了这两个人外,他认识的就只有时冉。
于是他拉着她说话,顺便满足自己的好奇。
莱诺问:“你这家伙...真的是时家人?”
时冉终于将视线落到了他身上,青年直率的性格有时曜的影子,她并不讨厌。
与时冉的目光对上,青年的蓝眸闪了闪。
还是这身制服,宴会厅的时冉与疏导中心时似有不同。此刻,她敛起了周身的气势,像星球南北两极被冻结的湖面,没有什么比它们更平静的东西了。
除非用冰凿强硬的将冰雪的外衣凿开,内里的湍流才会再次涌现。
alpha治疗师安静的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的原因,对上这样的视线,先前因为沉闷无趣的氛围微微躁动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时冉并未做出回应,莱诺也觉得自己没话说话的问了个傻问题。
江佑庭和他的医患关系时冉心知肚明,时家人的身份就是这个不遵医嘱的患者当初执意要换治疗师的原因。
莱诺决定略过这个话题,忽而又想起了晚宴的流程。
他问时冉:“联邦的宴会有开场舞吗?”
“有。”时冉看向前方空无一人的舞池中央,古典乐队的成员们已经拿着乐器在舞池旁落座。
她对莱诺解释流程:“开场舞由指定的omega领舞,在宾客或继承人候选里挑选舞伴...”
被omega选中的人将会成为整个会场最瞩目的存在,这也是继承人候选们都想拿下这个位置的原因。
开场舞严格来讲应该算作是热场的表演,之后才是宾客们互相选择对象的第一支舞。
“跟帝国的流程差不多嘛...”听完时冉的解释,莱诺若有所思,忽而对着时冉道:“那么...第一支舞,你要当我的舞伴吗?”
此言一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舞伴的身份很微妙,或是熟人朋友或是心仪之人,又或是第一次见面却互相欣赏的人,不论性别。
但他和时冉显然不属于上述任意一种关系。
而一旦将人放在舞伴的位置看待,就难免会注意到一些平日里自然而然被忽略的,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
出色的外表,神秘的引人探究的气质...莱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不施粉黛的alpha外貌竟然如此优越。
无论对象是谁,她似乎都具备了一个合格或是优秀的舞伴的条件。
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被银灰色布料包裹的喉结因无意识的吞咽而上下滚动,甚至能清楚的听到从自己身体里传来的心跳。
偌大的会场仿佛变成了狭窄的隔间,他们在人群里独处着,外界的一切嘈杂都消失不见。
酒香与花香交织的空气静谧的流动着。
一个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眼前的alpha真的...很有魅力,像是天生的焦点,吸引人的视线。
对的,视线。
狭窄的隔间墙壁消融,会场里攒动的人影和笑声与低语又闯了进来,莱诺留意到了他先前不曾留意到的细节——许多人都在看时冉,似乎从每一个角落都有或隐秘或明目张胆的,投射过来的目光。
有些...不爽
就好像他发现的沙地里埋藏的反射着日光的宝石也被别人发现了一样。
时冉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这次邀约的目的。
第一支舞和后续的许多支都不是参加晚宴的义务性项目,不喜或不会跳舞,亦或是没有舞伴,都可以体面的站在舞池旁,安静的欣赏着聚光灯照亮的地方那些找到心仪舞伴的人们优雅的舞姿。
无论是对晚宴本身还是对跳舞这件事,时冉都没有兴趣,从一开始就打算当个旁观者,没考虑过舞伴的事。
但显然,莱诺是个对晚宴和舞会热衷的人——从他考究的打扮可以看出来。
莱诺催促道:“喂...答不答应,给个准话。”
“我...”
时冉刚想拒绝,会场的灯光倏地暗了下来,嘈杂的人群也渐渐没了声音。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聚光灯照亮的地方,蜿蜒向上的宽敞楼梯上,黑发黑眼的男人挽着端庄美丽的omega小姐走了下来。
他们的姿态从容,身姿笔挺优雅。
播报流程的司仪照例说了开场词。
半途,男人松开omega的手,妍丽的女人走下楼梯,月白的礼服裙上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看着人群,注视着一个早已确定的方向。
Omega小姐缓缓向前走去,聚光灯也随着她缓缓移动,似乎被她的容貌与气质所慑,她视线所及的地方,宾客们自动往两边散去,没有谁对她发出失礼的邀请。
直到来到了人群的最外围,妍丽的omega停下了脚步。
她注视着眼前这个同样黑发黑眼,容貌与她相似的人,并未遵循礼仪屈膝,而是邀请同伴般的朝她伸出手,人偶般精致的面庞上露出终于蕴含了灵魂,仿佛活过来的温暖的笑。
“可以与我共舞一曲吗,美丽的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来力!
勤快如我!(骄傲挺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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