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蛊教的药人很快被放了出来。绕是沈知鸾之前听过那些药人的厉害,也当即被吓了一跳。那些药人体型巨大,最起码和两个正常男子的体型加起来差不多。
这些药人没有情感,更没有理智,也不知道疼痛。加入战场之后,就只知道一味的厮杀。本来还在优势的战局,因为有了药人的加入,形势一下子就发生了逆转。
只是片刻光景,沈知鸾便亲眼目睹了一名十分强大的娲皇宗战士被药人推倒在地,转瞬之间就被撕成了碎片,临死之前,他还发出恐怖凄惨的叫声。
战局被扳平之后,又很快落入下风。几乎每个娲皇宗的人都受了程度不一的伤。
再看看自己这边,许若玄的白衣已经被数道伤口染成片片红色,谢行舟的手臂受伤,鲜血从手套中渗了出来,叶薇的侧腰被抓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却还是握着凝霜剑,和药人缠斗在一起。
而若不是因为要救自己,她们本不该承受这些。
沈知鸾紧皱眉头,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目,朝着寒潭跑去。
这一段本不算很长的路,她却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她忽然想到了师父青虚子说的话,镇月莲是古神烛龙所造的法器,法力无边。一旦认主,它便会和主人心意相通,消灭她想要消灭的敌人,没有人可以与之对抗。
但是,镇月莲有极强的反作用力,昆仑灵女法力无边,还是被镇月莲毁容,若是修为低下的人,只怕连性命也不保。
沈知鸾站在寒潭边,望着那束莹白的光芒。
她从怀里掏出了元承针,在心脉处扎了两针。
她一面扎,一面说道:“元承针,求你暂时保住我的性命,让我拿到镇月莲,就算要死,也等我报答完大家的恩情之后之后再死,求你。”
心脏处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她的心脉已经被封住了。沈知鸾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决定跳下来去之前,她最后转过头,看着大家的方向。
许若玄最先反应了过来。他拨开人群,想要去阻止沈知鸾。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淡蓝色身影决绝地冲到了瀑布边,然后决绝地跳了下去。
“不要!”许若玄跪在了地上,绝望地喊了出来。叶薇被声音惊动,转过身来,她手里的剑已经掉在了地上。谢行舟像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他发觉自己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一瞬间,天地被巨大的白光笼罩,仿若白昼。在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被施加了定身术一般,忘记了战斗。许若玄下意识地想要跟着跳进去,但却被叶薇紧紧地抓住,留在了岸边。他颓然地倒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一道更强的白光闪过之后,岸边多了一个蓝衣少女。
她的手里握着一朵透明的莲花,浑身湿透,正在平静地注视着众人。她的面色十分苍白,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不过,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眼神中除了平静之外,还带着几分仇恨。
她把镇月莲放在了自己面前,轻轻说了点儿什么,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映山这才反应过来,他立刻转身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色的光束再次闪过,映山的那些宝贝药人,在一瞬间便化为了齑粉。映山已经跑了很远,当他以为自己终于跑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动了。映山试了好几次,却发现自己还是跑不动。
自己带来的那些百蛊教的人早已经跪地求饶,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他的双腿早已不见踪影,那地上除了一滩血水,什么也不剩。他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巨大的恐惧快要把他吞没,可是张了张嘴之后,他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这个时候,他发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映山回过头,她发现面色如纸的沈知鸾正站在他旁边。她的右手握着镇月莲,正在平静地注视着她。她的面上还带着之前自己见到过好几次的,那种略带调侃的,很和气的笑容。
“我不喜欢杀人,本来想饶你一命的。可是,你伤害了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只能让你去死了。”
映山瞳孔缩紧,他艰难地开口说道:“你不是,发誓了吗?你不怕,应誓吗?”
沈知鸾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真的替他惋惜似的:“兄弟,在我们那个时代,很少有人相信发誓的,发誓对我们很多人来说,就跟放了屁差不多。你若是下辈子能托生到我们那里,你就知道了。”
“你拿了镇月莲,怎么会一点事儿都没有。”
沈知鸾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缓缓张开了握着镇月莲的那只手。
那只手已经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手指和上半边手掌。更可怕的是,她的下半边手掌,一直到到手腕的连接处,皮肉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累累白骨。那种疼痛可想而已。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还笑得出来,她甚至有些欣喜地说:“一只手,换你一条命,还有你百蛊教的臣服,值了。”
沈知鸾艰难地站了起来,她冷漠地看着地上已经化为血水的映山,身体绷紧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剧烈的疼痛让她晃了晃身子,然后朝着地上倒下去。
谢行舟下意识飞身上前,把已经晕倒的沈知鸾接住,然后揽在了怀里。确定沈知鸾还有呼吸之后,他拿起镇月莲,放在了她身上。叶薇和许若玄也立刻上前,查看沈知鸾的情况。
大祭司紧皱眉头,厉声道:“快把沈姑娘带回宗内,把宗内最好的巫医叫过来,快!”
沈知鸾很快被带到了娲皇宗内。巫医也早就赶了过来。虽然已经听说有个中原的姑娘摘下了镇月莲,但是看到她的伤势之后,巫医还是大吃一惊。他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样在摘下镇月莲之后,还坚持了那么久才晕倒的。
检查过伤势之后,巫医沉吟了片刻,慢慢摇了摇头,说道:“沈姑娘的性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右手,怕是.......”
“怕是什么?”
巫医道:“你们也看到了,沈姑娘这右手,上半边血肉模糊,下半边更是可以清晰的看见白骨。这样的情况,我只怕是华佗在世,也没办法把她的右手救回来,除非...”
许若玄急道:“除非什么?”
“除非有灵药,魔骨生肌膏。”
大祭司立刻道:“我马上派人去找!”
巫医打断道:“大祭司,没用的!相传,魔骨生肌膏是取渊兽的骨髓练成,十只渊兽的骨髓才能炼成一小盒药膏,而且,渊兽只生活在千年溶洞之中。大祭司派出去的人,只怕还没找到渊兽的踪影,人就老死了。这种药膏珍贵异常,我行医三十多年,也只在医书上见过。”
“哦对了,我忘了说,这药膏,只有擅长这些的雪族人才会,其他人,就算是找到了渊兽,也是无济于事!”
大祭司坚持道:“不管要找多久,找了总比没找好,我这就去......”
“不必了!”大祭司的动作被一直没有说话的谢行舟打断了。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谢行舟身上,疑惑地看着他。谢行舟垂眸,在怀里摸索了片刻,然后,他拿出了一个描的十分精致的黑色金丝小锦盒。他把那东西一抛,抛到了巫医的手里。
“你看看,可是此物?”
那巫医双手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立刻双眼放光,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淡定神色:“哎呀,正是此物,正是此物啊!”说完,他又抬头看向谢行舟:“你这孩子看上去这么年纪轻轻的,身上怎么会有此等宝物啊!”
谢行舟回答的倒是十分坦然:“这是家父的私藏,我出来的时候,顺了一盒。”
“哎呀!你可知道这是无价之宝啊!你父亲是谁。他......”
“你到底能不能治?”
巫医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到正题来,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当然!老夫虽然不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名医,但是在南疆这里,还是无人出我其右。我保证,一定让沈姑娘的手恢复如新。”
大祭司也在一旁说:“巫医是南疆医家圣手,他都这么说了,定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听到大祭司也给他做保,众人才更放心下来,让巫医去医治了。从那天开始,巫医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顾了昏迷的沈知鸾七日。第八日早上,娲皇宗的人终于来传话,沈知鸾醒了过来。
众人立刻赶去娲皇宗。满是药香的屋子里,隔着屏风,大祭司正在亲自喂沈知鸾喝药。巫医坐在下首,用袖子挡住了脸,根本不敢看屏风后面的情况。谢行舟皱起眉头,脚步不自觉地快了起来,他最先绕到了屏风后面,来到了沈知鸾床前。
沈知鸾又瘦了不少,加上病容映照,那张脸儿看上去只有巴掌大,脸色依旧还是苍白的,只是比晕倒那天好了些。她如今有些纤细的手腕上裹着绷带,把她的右手全部包住。她正在专注地喝着大祭司手里的药,大祭司守在旁边,细致地给她擦嘴,镇月莲被放在了床头的一个水盆里,开的很漂亮。
在镇月莲的加持下,大祭司和沈知鸾的气氛显得那么融洽温柔,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看到三人来了,沈知鸾还有些惊讶,她用最快的速度喝药漱口,然后坐了起来。
还是叶薇先开了口:“知鸾妹妹,你好些了吗?”
沈知鸾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像是验证一般,她还把她举了起来,笑着说:“薇姐姐,我好多了。还要多谢巫医给我用的药。现在新肉都已经在长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现在,只是需要喝些补血提气的药,就可以了。”
谢行舟立刻察觉到话里的不对,他立刻转头往屏风外面看,那巫医早就不见踪影了。谢行舟冷笑了一声,阵阵鄙夷从心中升起。
奈何其他人却并没有读出来沈知鸾话里的意思。许若玄关切道:“师妹,既然你好多了,我们何时回师门复命?”
闻言,沈知鸾低下了头,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说:“我不想走。”
许若玄愣了愣:“那也好,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多留几天也是应该的。”
沈知鸾抬头,认真地说:“师哥,我的意思是,我不跟你们走了,我要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