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破漏的屋顶洒进来,照出地上一片阴暗和凌乱,墙壁上掉落的白灰,在角落里堆成小山。
马厩里有一半堆着半人高的草垛,另一半散落着些铁具,季知节走了过去,在草垛的后面发现了两口完好无损的大缸。
屋内的人听见季晖的喊叫声,纷纷朝着屋外走了出来,看着两口大缸惊讶不已,这无异于省下了一笔钱,缸不贵,可贵在怎么将它运回来,请车的费用可不小,这下多出来两口,所有人心里都是高兴着的。
江无漾和季晖又在草垛里翻找着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季知节打开一口缸的盖子,里面装满了枯黄的杂草,正想着怎么将它抬出去清洗一番时,一只修长的手臂将杂草掀开,露出里面一叠碗来。
“呀!”季知节惊呼一声。
江无漾又打开另外一口,里面装着的是些锅具,东西都被草盖住,丝毫没有生锈。
季晖又在其他地方发现了几张小凳子和一张小桌子,藏的很是隐蔽,要不是特意去翻找,只怕是难得找出来。
季知节看着这多出来的东西,不由地感叹:“这房子原来的主人,藏的倒是很深。”
“若是不藏着,只怕早就被人拿了去。”
她本是感叹,没想到江无漾会接了她的话,有些诧异,江无漾对贺氏她们说话都很少,对季知节几乎都是沉默不已,对他说话的震惊比见到这些宝贝都要惊讶。
将马厩的物品都拿出来洗净摆上,空荡荡的厨房一下子就满了,季知节的粥也煮好,累了大半日大家伙儿坐在长凳子上光顾着喝粥,一句话也不想说。
季知节上午在锦城时买了些盐,没了绿油油的青色,看着有食欲多了。
吃完饭,李婉带着孩子回了屋,贺氏和郑氏收拾着碗筷桌椅,季知节没有看到江无漾的身影,又看了这还剩半缸的水,大约是打水去了。
洗东西用的水都是他跟季晖去打的,草堆里找到一个水桶,季晖也不好意思,总是让他一个人打水,总是再瞧着江无漾出门后,提了桶跟在他的身后,搞得每次洗东西,季知节心里总有一副罪恶感。
季知节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发现两个水桶正安静的在里头放着,疑惑着:不是打水,人又去哪儿了?
又朝着屋内看了一眼,季晖也不在里头。
季知节不担心江无漾,他一身武功自不怕遇见什么危险,季晖不一样,年纪还小,放在现代可是还在读小学的年纪,遇见什么事情没有应对法子可怎么好。
季晖跟着江无漾不会走的太远,季知节正打算出去找找,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他的声儿从不远处传来:“母亲、阿姐,你们看我抓到鱼了。”
他的脚步很快,脸上的笑容多的都快溢出来,他的双手兜着衣裳,一路小跑着过来,生怕怀里的宝贝掉了似的。
走近了一看,哦吼,还真是一条鱼,活蹦乱跳的。
郑氏忙拿了个盆过来接着,一放入水中立刻游摆了起来。
看来今晚有东西可以吃了。
季晖刚放下怀里的鱼,就忙着朝河里跑过去,季知节拉住他:“一条鱼够了,下水得小心着点儿。”
季晖笑呵呵道:“一条哪够,表哥抓了三四条了。”说完,一溜烟的跑远了。
季知节愣了下,江无漾这么厉害。
“这么着急做什么,抓鱼连盆也不拿一个。”郑氏看着季晖跑远的身影道。
“我去给他送吧。”说着,一手提了个桶一手拿着个盆,朝着河水边走去。
季知节到河边的时候,果然见着两个人扎着裤腿在河里抓鱼,岸边放了个小盆,里面有五条鱼,江无漾收获不小,难怪季晖瞧着胜负欲上来了。
江无漾明显比季晖有章法些,下手快准狠,只要出手必定会有鱼到手,而季晖纯粹是浑水摸鱼的类型。
季知节看着小盆里拥挤的鱼,提着桶去河里提了半桶水,照着江无漾这手法,这个小盆哪里够他装。
等江无漾抓着鱼上来,看着多出的桶,朝着季知节点了点头,算是道了声谢,将鱼丢进桶里又返回了水中。
陆陆续续二人又抓了些上来,只是大多都是江无漾抓得,季知节看着河面清澈,蹲在河里照起了镜子。
她还没有见过自己如今的样子,柳叶弯眉,脸颊凹陷,一副看着就营养不良的样子,模样也不算很靓丽,最多小家碧玉类型,比起李婉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见多了美女的江无漾怎么会看得上季知节。
不由得暗叹:这原身简直是太瞧得上自己。
一头长发干枯如稻草,这般惨样,以后还要多给自己补补才是,人长的圆润些,气色才会好,人也显得精神。
季知节对着水里的人做着鬼脸,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皱起了脸,这一看简直吓坏了季知节,跟鬼似的,气的季知节捡了块石子将倒影打乱。
这也太丑了。
刚上岸的江无漾,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一个人蹲在岸边不做到在做什么,一下子傻笑一下子生气的。
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水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了季知节的注意,小声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江无漾走到她身边问着。
季知节将袖子挽起,露出细弱的手臂,手臂肤色偏白,江无漾轻咳一声提醒着,朝着另一边别过头去。
可季知节下水摸着东西,哪里注意到他的提醒,不一会儿,季知节手里抓着几个东西从水里出来:“快看,水里有田螺。”
手掌摊开在江无漾眼下,江无漾只好收回眼,瞧见几个黑色的东西在她的手中。
看着这东西倒是跟海螺很相似,只是个头小上许多,他没见过这种东西,也不懂的怎么吃。
“我摸着石头下面好像挺多。”说着,季知节又重新蹲下去再河里摸索起来。
只是这衣服有些碍手挨碍脚,看着季晖卷着裤头在水里,季知节心里一动,晚下腰正要挽着裤脚,就听着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在哪儿?”
季知节抬起头,看着江无漾已经站在她刚刚摸索的地方,忽的反应过来,忙将裤腿放下,指着他脚边的水下道:“就在那儿。”
就在江无漾弯下腰的那一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怎么给忘了,这可是在古代。
只是她没有想到,江无漾通过水面的倒影,将她的一举一动看了个彻底。
江无漾很快就摸索了一大盆出来,季晖抓鱼累了,看着他们在一起,好奇地过来看看,目光被地上的螺给吸引:“阿姐,这东西能吃吗?”
自从上次救了季晖以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和善了不少,以前总是直呼自己名字,现在也改口叫了阿姐。
季知节想了片刻后道:“这东西叫田螺,没多少肉,当个零嘴儿还不错,要是放点辣,味道更香。”
吃了一路的粥,季知节的嘴里味道都是淡的,现在说起辣,嘴里的口水都多了起来。
一听不能吃饱肚子,季晖眼里的光都黯淡下来,正在水里摸索的江无漾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只是心里奇怪,自己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她个生长在世家的小姐,怎么又会知道叫什么,还知道怎么吃。
三个人提着满满两大桶回了家,李婉带着孩子正在院子里,江晚看着游来游去的鱼眼睛都快掉出来,拿出小手趁着江无漾没看见,忍不住戳了下鱼背,滑溜溜的手感,让她立刻收回了手。
又见着季知节抱着桶石头,还往石头里撒盐,又被她给吸引住了,拿了个小凳子坐在她的身边。
自从吃过她的果子,她就再也不怕这个表姑了,觉得表姑跟她的果子一样甜。
江无漾从前跟着军队生活过一段时间,比起在宫里衣来伸手的人来说,会的东西多了些,麻利的杀鱼去了,没有刀具,又去了马厩找了块趁手的铁器去打磨。
贺氏看着为了一日三餐忙碌的两人,心里愧疚起来:“活了大半辈子了,没想到还要四娘和六哥来照顾。”语罢,深深地叹了口气。
郑氏听着也偷偷抹起了泪:“以往在家中四娘哪里做过活,如今出来了,为了生活竟是连生活做饭都会了。”
季晖跟江晚在一旁吵闹,季知节没有听见郑氏的一番话,不然要被吓一跳。
正在磨刀的江无漾听着却是在心里思索起来,她最近确实很奇怪,像变了个人一样,要不是路上一直跟她在一起,还要以为被哪个人顶替了。
“阿姐,你这撒盐做什么?”季晖跟江晚一样,拿了个小凳子在一旁做着,他还没有吃过这个东西,虽说填不饱肚子,但也好奇是个什么味道。
“吐沙子,放点盐它吐的快。”季知节解释着。
季晖不懂这些,她说什么都信,忽的敬佩起季知节来,她懂的好多。
“哇,它会吐泡泡。”看着水里咕咚咕咚地冒着的泡泡,江晚兴奋地叫了起来。
“它们还要泡一会儿,我去看看表哥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江无漾刚好磨完铁片,用清水洗着,一条大鱼安静地躺在石头上。
季知节:“我来弄吧。”
都是宫里的达官贵人,会做杀鱼这种事儿?
可千万别浪费粮食。
江无漾:“不用。”
说着,手灵活地划开鱼肚,熟练地将里面的脏东西拿出来,再用清水清洗干净。
“哇,你好厉害,你怎么会这些?”季知节惊叹着他的动作,动作比她差不了多少。
一个皇子会杀鱼,稀奇的很。
听着她的称赞,江无漾难得红了脸。
“以前在军营学的。”江无漾说的平静,像是再说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你在军营做厨子?”季知节一副不可置信地张开嘴。
“皇兄一贯严明,赏罚分明,不会因为身份便对人格外照顾,就连皇子也不例外,所以我曾在做过一段时间的伙头兵。”
听他提起江无波,季知节愣了下,尴尬道:“对不起。”
江无漾又拿起一条鱼,轻松地处理干净。
“都过去了,今晚做什么?”江无漾转了话题,总有一天,他会亲手取了那对母子的项上人头。
季知节叹了口气:“鱼片粥吧。”
季晖看腻了吐泡泡地田螺,看着处理好的鱼,高兴地叫着:“今晚有肉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