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骄傲?

京城,长公主府,花厅内。

自昨天下午从幽华回来,萧瑜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越想越烦。

昨天晏尘说喜欢她,说实话,这话她信。且不论酒后吐真言是真是假,两人相处这几年,其间种种,萧瑜不是没有感觉。

但她等的时机未到,晏尘身上的怀疑也还没打破……

萧瑜伸了个懒腰,将手中半晌没动的书扔在桌上。

一瞥眼,见徐管家含笑看着自己,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果然,他下一句就跟上了:“老奴觉得,殿下昨天回来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昨天的事被提起,萧瑜鬼使神差地又想起那个吻,脸悄悄地红了。

她状似无意道:“有什么不一样?”

徐管家笑:“殿下如今,气质更温和,瞧着比以前有些人气了。”

萧瑜没顺着这句话往下说,沉默了一会,问了一句话。

“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徐管家脸上的笑更醇和了:“老奴大半辈子,一直孤身一人,殿下问老奴这个问题,老奴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他继续道:“以老奴的浅薄见识来看,一个人待另一个人不同,就算是喜欢。”

“就拿晏大人来说,殿下这些年待人一直一视同仁,从不与人过分亲近或过分疏远,只除了一个晏大人,他……”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忙告罪道:“私议朝廷命官是大罪,老奴方才一时疏忽,为了给殿下举例子,竟扯上了晏大人。”

萧瑜轻咳了声:“无妨,方才是本宫问你,不算私议,你继续拿晏大人举例即可。”

徐管家抬眼,眼底笑意满溢:“那老奴就继续说了,晏大人才高八斗,这些年来和殿下相处得也很融洽,殿下自己可能都没发现,和晏大人相处时,殿下脸上的笑总会比往常多一些。”

萧瑜若有所思的捧着一只白瓷茶盏,待他不同么?

不由自主地,萧瑜又想起带她走出梦魇的那双眼。

这时,进来一个小厮,恭声禀报:“殿下,徐管家,晏大人来了,正在前厅。”

萧瑜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又隐隐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他来做什么?来说什么?

是不是……为了昨天的事?

不到一盏茶时间,厅外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清晰地迈进她心里。

晏尘逆光踏进,暖融太阳给他镀了一层金边,一如萧瑜第一次见他,美好又温暖。

下一刻,晏尘跪在了她面前。

萧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他说:“罪臣昨日言行无状,冒犯了殿下,今日前来,恳请殿下降罪。”

萧瑜知道他说的是昨天醉酒时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还有那个吻。

她起身想扶他,没扶动,他今天是铁了心要请罪。

萧瑜望着他的眼睛:“本宫未觉得有冒犯之处,你不必在意。”

晏尘垂眸,躲开她的视线,重新强调了一遍:“臣请罪,昨日以下犯上,言语行为冒犯殿下。”

还没等萧瑜开口,紧接着一句话,直接让她愣在了原地。

“其罪一,臣不喜欢殿下,却说了假话,此是欺君;其罪二,臣为臣子,凭着殿下的宠爱,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冒犯殿下,此是犯上;其罪三,殿下费心费力栽培臣,臣却如此回报殿下,此是不忠不义。”

“像臣这般欺君犯上,不忠不义之人,委实罪不可赦,故恳请殿下降罪。”

萧瑜的喉咙有些干,张了张嘴,良久才发出声音:“晏大人不喜欢本宫?”

萧瑜这话说得平淡,仿佛只是随意一问。

晏尘斩钉截铁道:“是。”

方才她所有的欣喜与不理智随着这个字一同消失,萧瑜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长公主。

萧瑜敛眸,声线漠然又平稳:“晏大人放心,本宫不会因为这些小事问责你。”

“昨天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萧瑜一字一句地说:“不会让你晏大人,有半分成为驸马的机会。”

晏尘深深看了她一眼:“罪臣,谢殿下恩典。”

待晏尘走后,花厅里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凝重,一呼一吸间,徐管家默默跪下了。

萧瑜声音有些冷:“你方才说本宫变得温和,本宫以前很严厉?”

“殿下以前是很严厉。”徐管家道:“殿下的一举一动,老奴都看在眼里。”

“可殿下一开始并不是这样,从殿下少年起,就没过一天好日子,于是殿下只能变得严厉,才能给内心那个温和的殿下竖起一个保护壳。”

“方才老奴说殿下变得温和,就是因为这个壳子有了破开的契机。”

萧瑜负手立在他身前:“所以你觉得,晏尘是这个契机。”

徐管家稳稳答:“是。”

“可惜本宫如今又重新严厉了。”萧瑜嗤笑:“你方才一直向着他说话,现在可后悔?”

“老奴不后悔,且,老奴从未向过晏大人,老奴一直向着殿下。”徐管家抬头:“殿下这些年的难处,老奴都看在眼里,一个人孤单久了,总会觉得寂寞,老奴只是想有个人能陪着殿下。”

“一起吃饭,一起谈天,一起前行。”

良久,她才道:“你起来吧。”

“你说。”萧瑜忽然道:“本宫如果将手里的权势如数上交给皇上,重新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会如何?”

“殿下?!”徐管家刚起身,还没站稳,就被这个消息吓得差点一趔趄。

“你觉得我疯了?”

“那他承认喜欢我也疯了。”萧瑜扯唇一笑:“任谁有着大好前程,也不愿受困于一府一宅,终生仰人鼻息。”

她其实能猜到晏尘今天为什么这么说,窗户纸不是那么好捅的,一旦两人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长公主的驸马位,他就没跑了。

晏尘骄傲,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不愿。

哪怕他喜欢她。

换位想想,好像也都能理解。

可惜,窗户纸已被捅开,她就像骰子入了盅,谁也不知道结局是好是坏,但就是愿意着迷在其中,肆意沉沦。

算算日子,宜州的消息也快到了。

之前她让郑永明去宜州,除了想收服他给自己做事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借此试探晏尘在自己和季本钲两方究竟采取什么态度。

两次朝会,已经够她看出一些东西了。

晏尘在宜州一事上的态度非常奇怪,第一次朝会上,他公然替裴伯彦说话,到第二次朝会,虽不明显,但萧瑜能看出,晏尘有留手。

他如此护着裴伯彦,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郑永明去宜州,刀锋将直指向裴伯彦。搅乱宜州,诱导百姓造反,每桩每件都是死罪,按照正常思路,哪怕晏尘和他真的有关系,只要联系不深,晏尘都会明哲保身,不会管这件事。

但倘若他管了,那就证明,他和裴伯彦,甚至保皇党一方的渊源,已经远超萧瑜的想象。

只要他不管,只要他和保皇党一方的联系不深,之前他们究竟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萧瑜都可以不追究。

他就还是长公主身边最信任的人。

现在就看,晏尘他在之后的第三次朝会上怎么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