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020章

谢晋远他们的笑声就像是巴掌扇在许如梦的脸上,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有些后悔,和纨绔讲什么道理呢?

他们都是一群不知所谓的堕落子弟,什么脏水都能往别人身上泼,与他们计较,简直降低了风致。

“你们在做什么?”

在许如梦萌生退意的时候,宋垚的出现就像一道曦光,让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宋公子。”许如梦向他行了一礼,顿了顿,又朝同时走来的荣珏行礼道:“荣世子。”

宁婉儿立即含羞带怯地望向荣珏,能够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是件很高兴的事情,她之前承受的委屈似乎一瞬间都从得见荣珏的身上弥补了回来。

纨绔们止了笑,不大愉快地看着家中长辈口中最出类拔萃的两人:“哟呵,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才女和才子就跟竹笋似的,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总是被拿出来和荣珏比较,纨绔们很不愿意见到他,如果不是燕长宁还在这儿,他们就要立马抬腿走人了。

宋垚没有理会他们的讥讽,率先对许如梦和宁婉儿道:“许姑娘、宁姑娘。”

“瑶乐郡主,又见面了。”荣珏和他几乎同时开口,视线却迥异不同。

宋垚闻言微微一怔,目光随即转了过去,意外燕长宁出门换了装,连他第一眼也未认出来。

谢晋远冷笑道:“老大,你嫡亲的表哥当你是死人呢!”

“和许大才女一样瞎呗!”李羽随意接口。

宋垚脸色有些尴尬:“表妹也在。”

“咦,和老大打招呼的话也一模一样。”另一名纨绔用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还以为是串通好的。”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心有灵犀!”谢晋远意味深长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从宋垚过来,眼神一直若有似无地关注着许如梦,谢晋远便看出他是专门过来替许大才女解围的,却不想他们老大也在,让他这个做表哥的如此意外。

可,连荣珏第一眼都能认出老大来,宋垚作为老大的表哥,不更应该发现老大么?

谢晋远自认他们这些纨绔不管燕长宁变成什么样子,都会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老大来的。

“哦~”余下的纨绔们恍然大悟。

燕长宁用眼神制止了他们的调侃:“真巧,在这儿碰见了表哥和荣世子。”

荣珏轻轻一笑,新月般的桃花眼微微一勾,恰似生出无限的春情,令人移不开眼。

看得谢晋远他们既嫉且妒。

好好的,一个男人生得这么俊美做什么?衬得他们就跟绿叶旁的杂草似的。

明明他们长得也不差的,却就这样被比下去了。

好看的女人时常会被世人称作祸水,而在纨绔们的眼中,荣珏就等同于祸害,还是里里外外都不给他们活路的那种。

不过纨绔们心思较为敞亮,容易看得开,很快就从愤慨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觉得荣珏虽然方方面面不错,可也有比不上他们的地方。

比方说,不如他们会享受,会吃喝玩乐,活得和那些个文人雅士一样无聊。

“宋公子来得正好,还请宋公子劝劝郡主放过这对可怜的母子吧!方才许姐姐不过提了一句,便被这些人肆意嘲笑上了……”宁婉儿勉强从见到荣珏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气愤又无奈地对宋垚道。

宋垚似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看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年轻妇人,头疼道:“表妹,宁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宋垚的语气虽然温和,可眼神隐隐有些失望,前两次见到焕然一新的燕长宁,他还当郡主表妹开始长大了,却不料依然如往日一般喜欢惹事生非。

不得不让宋垚怀疑她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出来的那份娴静懂事。

宋垚既失望又有些无奈,他觉得有些话还是早早说开的比较好,他无心娶她,所以她不必在自己面前辛苦伪装,拆穿后反倒令彼此难堪。

宋垚认为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是最好的时机,打算稍后将燕长宁单独约到一边,好好谈一谈,教她认清自己的想法。

在宋垚边询问,边决定约谈燕长宁之时,荣珏却直言道:“许姑娘、宁姑娘可能是误会郡主了。”

宁婉儿脸色霎时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什么误会?她分明看见燕长宁板着脸,居高临下地审问这对可怜的母子,丝毫温和的态度也无。

若这还不是欺负,那么怎样还算欺负?

宁婉儿虽然不相信自己会误会燕长宁,可内心却又因为荣珏的话而有所动摇。

“总算有个脑子清醒的。”纨绔们虽然不大待见荣珏,可对他的这份眼力劲还是认同的。

起码,宋才子就不如他。

“你们还是起来吧!免得教人再污蔑我们欺凌妇孺了。”李羽没好气地指着年轻妇人道。

妇人闻言,余光立刻慌乱地从荣珏过分出色的面容撤回,恍恍惚惚地抱着孩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荣珏淡淡道:“你们是从失火的地方跑出来的罢。”

妇人红着脸点点头,不敢再看他。

难以想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让人光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猿意马。

好在妇人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万万不敢再生妄念。

“世子是如何看出来的?”许如梦怔了怔,随即问道。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烟熏气味,裙角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许姑娘难道没有发现吗?”荣珏很是淡然地回道:“可能许姑娘和宁姑娘不是无法观察到这么简单的证据,只是心中存在某种偏见,才会不加以查证,便认定郡主和谢小公子等在欺负这对母子。”

一番话说得许如梦和宁婉儿面红耳赤,尤其是宁婉儿,被心上人不轻不重地指责以偏见待人待事,心一瓣一瓣地碎落。

燕长宁看着荣珏,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在他轻描淡写地戳穿许如梦她们的心思时,对他的好印象更加深了一重。

“永月巷起了火。”燕长宁斟酌地将事实真相稍稍作以改变,刻意未提有人纵火以及可能与妇人有牵连的孙府。

“真是不幸。”荣珏感叹一声,对妇人道:“勿担心,官府会妥善安置你们,望日后珍重。”

“多谢公子。”妇人心中一暖。

“对不起,是我错怪郡主了。”许如梦柔声向燕长宁道歉。

宋垚欣赏地看着她,这就是他喜爱的那种女子,知错便改,坦坦荡荡,会感恩苍生,会心怀怜悯,温柔得就像冬日的暖阳,让他整颗心都柔软起来。

宁婉儿迅速反应,跟着道歉:“是我自以为是,还请郡主勿怪。”

燕长宁淡淡一笑:“本郡主倒是认为荣世子说得在理,大约本郡主在宁姑娘和许姑娘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恃强凌弱的人,所以才会惹你们误会。”

许如梦抿了抿唇,避开了燕长宁的眼神。

“表妹,许姑娘和宁姑娘都已经道歉了,你又何必再计较。”宋垚劝道。

“那便当本郡主心胸狭隘好了。”

他或许好意说和,可燕长宁听着却怪异得很,也许是高位凌盛,容不得别人责备自己,又也许为原身与宋垚之间的血亲而感到失望:“许姑娘和宁姑娘高洁如月,是本郡主远远不及的。”

燕长宁的眼神冷淡得让宋垚心底微颤,但还是觉得燕长宁有些小题大做了。

许如梦敛了敛眸子,掩饰住其中的流光,仍旧保持着浅笑,却更紧地抿住了唇。

说话间,常十九火急火燎地抱着一名昏迷的女童冲跑了回来:“快!老大!赶紧找太医来替这小孩治一治,不然她就活不成了!”

“我的女儿。”妇人一听,立刻滚下泪来,却没有放开怀里的男童。

常十九懒得看她,只着急地拿眼去燕长宁。

燕长宁顿时撇下宋垚和许如梦,上前去看女孩子的情况。

“我是在永月巷烧塌的一处墙脚发现她的,她可能是从家里跑出来后摔了一跤,才昏迷了过去,幸好还有一口气在……”

常十九衣衫凌乱,头上和脸都黑漆漆的,沾满了灰,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燕长宁却笑不出来。

燕长宁不假思索道:“先把人带回王府里安置。”

“在下也正要回府,可送郡主一程。”见燕长宁看过来,宋垚道:“左右在下也无心去戏园子了。”

“哪个戏园子?”谢晋远多嘴地问了一句。

“在下听说新入京称的戏班子不错,便约了宋兄来听一听。”

纨绔们纷纷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吃惊之色,看不出来,高雅君子的荣世子竟然也和他们有同样的爱好。

“不用麻烦荣世子了。”燕长宁客气道。

荣珏见她拒绝,便没有再坚持:“郡主慢走。”

“告辞。”

宋垚见状,只得打消了和燕长宁约谈的计划。

燕长宁一走,妇人和纨绔们也跟着离开了,地面顿时空出来一片。

许如梦眼睑微红,她抬头看着宋垚,半晌才叹息道:“宋公子,谢谢你,可你不该替我说话的,郡主大概生气了……”

宋垚看着她忐忑的眼眸,心情一点点平静下来:“无妨,表妹性子虽烈,人却纯善,不会往心里去的。倒是许姑娘你,今日受了委屈,不如让在下送你回去?”

许如梦仰头看着温润儒雅的宋垚,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

七岁那年,她陪母亲参加宫宴,端娴皇后拿出一堆东西准备赏赐给她们这些臣女,其中有一串七彩琉璃珠,她一眼就相中了。

端娴皇后先点了她,她就有第一个挑选的权利,于是她按捺住心里的悸动,装作随意的样子伸手去拿那串琉璃珠。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她的手伸到一半,都快要触碰到它了,一直坐在端娴皇后身边的燕长宁却清脆地叫出了声:“皇伯母,我想要那串琉璃珠。”

刚说完,捧着礼物的那些宫女就含笑着将它拿了出来,夸道:“郡主真是好眼光。”

三伏天又闷又热,她的心一瞬间变得冰凉,眼睁睁看着想要的东西与自己失之交臂,却不能张口说她也看中了它,更无法将它夺过来。

“许三姑娘,您想要哪样?“那名亲手将琉璃珠拿给燕长宁的宫女夸完了燕长宁,这才回过头来问她。

她眼睛酸涩地指着空了琉璃珠的位置,宫女却以为她想要的是旁边的玉棋子,将玉棋子给了她,笑道:“许三姑娘和娘娘一样的喜好呢!不愧是蕙质兰心的小才女。”

宫女不吝赞美的话却让她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她的目光一直定在燕长宁的手上,她是如此喜欢那串七彩琉璃珠,所有的珍宝加起来都敌不过那串得不到的琉璃珠。

越得不到越喜欢,她犹豫过数次,想请求燕长宁能不能将它换给她,可她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这么做。

从宫里回去后,一连好几晚,她都反反复复地梦到了那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梦见燕长宁的笑脸,梦见宫女对燕长宁的讨好,梦见她终于鼓足勇气说想要的是琉璃珠,却遭到了所有人的指责,怪她敢抢瑶乐郡主看中的东西……

醒来后,她的心情糟糕透了,就算玉棋子亦是难得一见的美玉所造,始终令她意难平。

明明,该是她第一个挑选的,明明,她都伸手了,那串琉璃珠该是她的才对!

燕长宁为什么要和她抢!凭什么要横刀夺爱!

七岁的时光已经隔了很久,也许燕长宁可能不记得了,不记得抢了她琉璃珠这件小事,可带给她的阴影却怎样都无法从她心中抹去。

即使,后来她拥有了各种各样的琉璃珠,有的甚至比当初的那串还要漂亮,可她对那串琉璃珠却总是念念不忘。

更念念不忘那个是如何任性地抢夺别人心爱之物的瑶乐郡主。

她曾暗暗在心里发过誓,但凡燕长宁有的,总有一天,她都要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