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07章

翌日,燕长宁起了个大早,练完了半个时辰的字后,主动去了练武场。

碧湖色的骑装穿在她的身上,比河畔的绿柳还要鲜嫩,惹得年过而立的武师们都忍不住一望再望。

“关师傅。”燕长宁走到关耀的面前,向他作了一揖,在他开口前道:“徒儿脑伤还未痊愈,不便与您交手,近日只能练练骑射了。”

关耀一听她这么说,难得红了脸:“对不住,那天为师手劲大了些。”

“不是师傅的错,是徒儿身体太弱了。”燕长宁见他没有再试自己身手的意思,深深松了口气。

她目前实在做不到与外男肢体接触,哪怕是以习武为由。

早有侍卫替她取了常用的弓箭,燕长宁犹豫了片刻,伸手将它接过。

精致的长弓平躺在掌心里,燕长宁抿了抿唇,像是第一次出门的幼童,见识到外面世界的玩具,带着陌生的新鲜的好奇感,试着抚摸了上去。

光滑略显笨重的木质紧贴着肌肤,沉得燕长宁差点一只手握不住,她紧了紧掌心,用力抓牢它,另一只手指不由自主地拨了拨弓弦,细微的弹动与心底忽然升起的悸动奇异地发出了共鸣,意料之外的不抵触。

燕长宁目视立在原处的靶子,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脊背,用从未尝试过的姿势,拉弓,循着记忆射出了属于新生的一箭。

箭矢飞出去,弓弦猛烈回弹,将手臂震得发麻。她却有种踌躇过后,将玩具买下,从此彻底拥有的喜悦感。

“郡主,正中靶心。”对郡主的好箭术习以为常的侍卫并不惊讶。

燕长宁唇角弯了弯,眼睛有明亮的光彩在闪动,此时任谁见了,都不会将她与那个眼神幽寂如潭的先皇后联想在一起。

“还行。”关耀口气虽然平淡,心中却十分认可,爱徒的这一手完全可以震慑住将来的夫君。

燕长宁偏了偏头,看向悄悄躲在身后的,仅过了一天就似憔悴了十岁的忠王:“爹,我射得好吗?”

忠王本能的道:“好,好。”随后才惊觉女儿竟然又叫自己爹了!

忠王激动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了,有什么比女儿恢复正常还要让他振奋?

见忠王激动得失了言语,燕长宁辗转了一夜的心绪渐渐慢慢放了开来。

她后退了一步,来到忠王的身侧,看了眼崇拜地看着她的双胞胎世子,道:“不是说要一起练的吗?”

双胞胎世子惊呼了一下,骤然热泪盈眶:“精怪被赶跑了!”

燕长宁眼角微微抽动。

大世子高兴地去拉弓:“姐姐,我也要射中靶心。”

小世子不甘于后。

燕长宁看着他们一扫昨日的阴霾,兴高采烈的模样,默了默,对突然像被皇位砸中,喜不自胜的忠王道:“爹,给弟弟们请个夫子吧!忠王府的世子走出去,总不好叫人嘲笑目不识丁。”

燕长宁有心想让他们进皇宫和皇子们一起读书,毕竟皇宫里有大燕最博学的太傅。

可忠王世子们以前拿逃学来抗拒,说什么也不肯早起进宫念书,现在恐怕也一样,还是慢慢来吧。

更何况,以他们差了皇子们一大截的学识,功课定跟不上。

“啊?”忠王一听就怒了:“谁敢嘲笑你弟弟!本王灭了他!”

燕长宁微微叹息:“爹,你是王爷,不要总是将打打杀杀放在嘴上,若被朝中那些个御史听了,又得参你了。”

忠王不喜欢听这些话,可现在是他心肝说出来的,他想打骂也不能。

忠王的目光黏在燕长宁身上,就像看镜子一般,似乎看到了当初的王妃,美貌、聪明、懂事……心里顿时布满密密麻麻的伤感,对燕长宁又多了层喜欢。本就是自己的女儿,不偏爱是假的。

“我不想让别人说爹不好,说咱们忠王府家风不正。”燕长宁眼眸微红,抓弓的手指微微蜷缩,似隐忍着什么情绪。

忠王顿时感动得不知所以。

女儿到底是长大了,会心疼他,维护他,忠王心里甜丝丝的,丝毫忘了昨日还觉得燕长宁是中了邪:“好,爹以后不……”

顿了一下,忠王还是觉得话不能说太满:“爹以后尽量克制。”

“恩。”燕长宁点点头,人的本性难移,一下子改变过来不切实际,就好比她,深思熟虑了一天一夜,才咬牙迈出了第一步。

她忍住心中的不自在,问:“爹想好夫子的人选了吗?”

忠王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说自己与朝中的那些酸腐不对付:“你觉得呢?”

燕长宁心中的第一人选是许太傅,若能请的动他,得他精心教导,忠王府必能出一代大儒。

可想到许太傅的脾气,还有忠王从前做下的不少得罪人的旧账,燕长宁就打消了请许太傅的念头。

她希望忠王亲自去办这件事,通过挑选夫子来接触读书人,从而发现他们的优点,端正对文官的态度,就算不能与之交好,也不要与之结怨:“爹看着请吧,人品必要周正,耐心沉稳为上,至于才学,最差也要是举人。”

举人啊?

忠王想起皇嫂薨逝前,老丈人敬仁伯隐约与他提及的婚事,虽然当时心像被割了一块,可他事后想了想,老丈人说的也有道理。

敬仁伯府是女儿的外祖家,宋垚又是女儿的亲表哥,对女儿一向不错,日后结了亲,再如何也不会亏待了女儿。

“不然,叫你宋垚表哥来教你弟弟?”忠王老大不乐意地说道。

虽然他不甘心女儿嫁人,但就像是老丈人提醒的,女儿还有不到两年就及笄了,寻常与女儿差不多大的贵女府中都已经在相看了,只有他们忠王府还毫无动静,

忠王愧疚王妃早逝,女儿到底是少了母亲的张罗,连宫里的八公主一出娘胎就都定了夫婿,他的女儿却罕有人问津。

可——为什么没人来他府上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