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端娴皇后与忠王说了不必接回世子,可用完午饭后,一个时辰不到,双胞胎世子还是回了府。
他们回来前一刻,端娴皇后正让嬷嬷领着自己熟悉忠王府的环境。
丫鬟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端娴皇后走得很慢却很稳,每一步都迈出了优雅与威仪,步与步之间的距离精准得如同尺子测量过。
丫鬟们看得嘴巴都忘了合上,频频不是踩歪了脚,就是踏快了步伐,差点冲撞上去。幸好她们每个人都练过武,在发生大不敬之前,堪堪控制住了自己。
端娴皇后察觉到身后不断传出的动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她一直都听说忠王府不太讲究规矩,可亲眼见到和听人说是两码事,以前在宫中,她听听便罢了,如今身临其境,才明白众夫人的议论不是没有道理的。
端娴皇后自小接受父亲“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教导,并以一生来贯彻实行。后宫在她的管束下,即使是最得宠的宸贵妃,也不敢轻易造次,每天与她请安,不管内心是何算计,面上都是规规矩矩的,杯盏也不曾落过。
然而忠王府的婢女除了恭敬与忠心,行为却随便得很,在主子面前吵吵囔囔,走路又风风火火,貌似一点儿都不将规矩放在眼里,或许连教养为何物都不清楚。
端娴皇后已经不止一遍地听她们在后面时而嘀嘀咕咕,时而大呼小叫,饶是她再庄重的性子也想生怒。
果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端娴皇后忍不住看了眼嬷嬷,当初挑选她赐于忠王府,不仅仅是让她多加照料失母的瑶乐,更是希望她能教一教瑶乐礼数,不曾想几年过去,瑶乐性情顽劣依旧不说,她的身上反倒也沾染了忠王府的散漫之气,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嬷嬷收到了端娴皇后的目光,看上去虽无波澜,她却从中读懂了不悦的意思,心又惊上了几分。
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最是擅长揣摩主子心思,可自从跟了瑶乐郡主,这项本领却失了用武之地。
以前的瑶乐郡主虽然顽劣了一些,但性情简单,喜便是喜,怒便是怒,一眼便能看透。哪里像眼下这般,情绪藏得极深,周身沉稳的气势如一座高峰,给人以无形的威压。
嬷嬷只从先太后、过了世的端娴皇后的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气势,不想郡主摔了一跤后,也变得如此。
无怪乎王爷会担心到去了宗庙给祖先烧香磕头,连她都心惊胆战郡主是不是撞了不该撞的。
若不然,一个人的性情再如何变,总不会完全找不出与从前一丝一毫的相同之处,除非……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了魂魄。
嬷嬷打住了胡思乱想,警醒自己恪守奴婢身份,不妄言妄思。因为大致懂得端娴皇后的不悦之处,立刻拿眼风去扫那群无法无天的丫鬟。
从前的瑶乐郡主维护她们,在她刚被赐到王府那日特意给了她个下马威,告诫她不许苛责从小随侍的丫鬟们,更不许她管教自己……但往后她该将这些丫鬟约束起来了。
端娴皇后见她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已是起了重新管教的念头,便暂时忍受了这些丫鬟们的有失体统。
忠王府虽比不得皇宫恢弘大气,却建造得格外巧丽奢华,御赐的奇玩将每一间屋舍都摆放得满满,府内仆役成群,连庭院里的洒扫都身着华服,与众不同,无愧是大燕国最会享受的王爷府邸。
“姐姐!”
端娴皇后从后院刚走到前院,一对粉雕玉琢的男童就兴冲冲地向她跑来。
端娴皇后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双胞胎世子,长相一模一样,穿戴一模一样,连奔跑的姿势都一模一样,让人看着既眼花又惊奇。
端娴皇后虽说对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可每次见到,还是会产生别样的新鲜感。
大世子燕长平先一步跑到了端娴皇后的面前,一下子抱住她的腰:“姐姐,我可想你啦!”
小世子燕长安慢了一步,连忙去抱端娴皇后的胳膊:“姐姐,我也好想好想你!”
两人的小脸都红扑扑的,小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心都化了。
端娴皇后心情不自觉就好转了起来。
“姐姐,听说你受伤了,大宝好心疼,大宝帮你吹一吹。”
“小宝也要帮姐姐吹。”
双胞胎世子争先恐后表现对姐姐的友爱。
端娴皇后失笑,真是父子,连疼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端娴皇后心底涌出一股暖流,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竟羡慕起了瑶乐来。
端娴皇后庆幸他们生在王府而不是皇宫,尽管失去了母妃,却能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地活着。
当然他们的成长离不开忠王的精心养护。
王府按理本应只能有一位世子,架不住忠王在御前撒泼打滚,愣是求着让明康帝破例封了两位世子,将来继承的封地也随着圣旨下达,一分为二,谁都不偏颇。
寻常百姓兄弟之间还有家财纷争,忠王的这份公平却最大限度地护住了两人的手足情分,确保彼此将来不会生出怨怼。
比起因宠爱妃嫔继而爱屋及乌数次起废太子之心的明康帝,忠王这个父亲,已经做得分外称职。
“你们这些日子在敬仁伯府住的可好?”端娴皇后温声问道。
“好。就是弟弟不乖,嫌药苦不肯喝。”大世子逮着机会,告状道。
小世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理直气壮道:“我病比哥哥好的早,所以后来才没有喝药,哥哥嫉妒我,姐姐不要相信他!”
端娴皇后看着两人拌嘴,想到太子孤独地住在东宫里,如今不知是何情形,藏在心中的挂念更甚,恨不能立刻前往东宫去瞧上一瞧。
因为心神不定,以至于她第一时间忽略了不远处捧着一堆礼盒而来的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