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这般行事,我不可能日日都过去,那便让郎中多过去,以示我的关心。东西一定要送到,饮食一定要精致,虽说他现在还低不下头,可这般攻势下,他总会应允的。”
郭牡丹坐在马车内,胸有成竹地朝大金道。
大金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眼神一直紧紧跟随着自家夫人莹润饱满的侧脸上,时不时肯定道:“只要他没瞎,肯定会应允的。”
二人说话间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兴国公府到了。
郭牡丹适时的闭了嘴,拢了拢发髻,挺直腰杆。
应当是赵氏已经吩咐过了,从她进大门后,路上除了几个洒扫婆子并无旁人,也省下了郭牡丹解释的功夫。
她没有先回露华苑,而是快步赶往正屋,去见赵氏。
刚进院子,还没到门前,就听见屋内传来几声冷厉斥责:“你怎敢如此?真欺我长房没了男丁?”
闻言,郭牡丹同大金对视一眼。
难怪今日府中安静,原来是赵氏已经查明了昨日谁对她下得手,想来大家都打算避开这阵风头。
主仆二人没再耽搁,匆忙走进屋内。
赵氏勉强站稳,但身子还是忍不住颤抖,指向李姨娘的指尖恨不得戳到她脸上去:“做出这般事来,我今日拼了老命,也要让二弟杖毙你这毒妇。”
听到“杖毙”两个字,李姨娘身子明显抖了抖,眼神飘忽不定,片刻才颤抖着声音道:“大嫂,真……真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害侄儿媳妇呢。”
郭牡丹上前两步,亲手扶住赵氏,冷眼对着李姨娘道:“为什么不能?若是我死了,长房便无法再过继孩儿,这兴国公府的爵位,不就是你儿子的了吗?”
话音刚落,门口“咚”地一声,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
郭牡丹抬头一望,见二房的霍霄正颤颤巍巍地往起来爬,一脸震惊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
李姨娘脑子那么笨,想做什么都写脸上,她不信同李姨娘朝夕相处的霍霄能不知道李姨娘的打算。
毕竟,要是她出了事,他才是最直接的得益人。
“大伯母!二嫂!我姨娘是有些小心思,但她胆小,绝对不敢动手的啊!”
霍霄双眼流下泪来,一边低声哭泣一边跪在地上,用膝盖行到圣母身旁,朝赵氏和郭牡丹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头:“大伯母,定然是有人从中挑拨!”
赵氏冷笑:“挑拨什么?挑拨让我们长房绝后,让你们二房袭爵,二房是不是对这人有救命之恩啊。”
赵氏步步紧逼,但霍霄丝毫不慌,抬手拭泪之后又道:“大伯母此言差矣,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有没有人借刀杀人呢。”
说着,霍霄声音压低了些,却用保证能让郭牡丹和赵氏都能听到的声音道:“三伯父和三伯母都还年轻呢。”
言罢,郭牡丹清楚地瞧见,赵氏的脸色沉了下来,唇瓣紧抿,显然在思索霍霄这话的可能性。
三房确实还能生,生下来更是嫡子,袭爵的可能性比霍霄还略大上一点,要是真是借刀杀人,计谋不可谓不毒辣。
但赵氏只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又斥责道:“你一个小辈,手头并无证据便敢攀扯长辈?看我不……”
话音未落,霍霄便从袖口里拿出一物,递给赵氏,正是济禅寺的求子神签,这一根签极为难得,平日只有皇亲国戚才能求到,霍霄他尚未入仕,根本没能力得到此签。
“这是我前几日去寻三叔时,偶然间在三叔的书房中瞧见的。”
赵氏见到此物,脸色比适才还差,唇色灰败,要不是郭牡丹扶着,怕是已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娘。”郭牡丹忙命人端来茶水喂赵氏喝下,又给她顺了半天气,好不容易赵氏才缓过劲来,握着她的手道:“娘没事。”
赵氏复又抬眼,望向面前跪着的母子,冷声道:“这东西只能证明你三叔有求子之心,可害人的,却是你娘无疑。”
霍霄连忙带着李姨娘跪拜:“姨娘尽管被人怂恿,但确实犯了大错,该罚,该罚。”
最终,赵氏罚李姨娘用五年时间,每日在祠堂跪三个时辰,为兴国公府祈福。
待二房的人离开后,赵氏长叹了一声,眼神移到郭牡丹身上,轻声道:“好孩子,让你又受惊又受委屈了,可这事一旦把三家都牵扯进去,就不是我一人能平息得了的。”
郭牡丹明白,故而适才一言不发,只安静听着。
她摩挲着赵氏近日干枯了些的手背,轻声道:“娘,我不委屈,我只担心,他们还会使手段。”
赵氏颔首:“你说的没错,所以过继之事,一定要速速解决。最迟一年之内,务必得把合适的好孩子带进府里来。”
一年?那她岂不是得抓紧要孩子?
郭牡丹心不在焉地安慰了一番赵氏,神色严肃地走出正屋,满脑子都回荡着“一年”二字。
怀胎十月,加上月子,她岂不是得一个月之内就要怀上孩子?赵氏考虑的应当是三房要孩子的进度,要是她们在一年内过继了孩子,三房就算要生,也来不及了。
旁的先不说,她连出门一趟都不容易,又如何得来孩儿?
片刻后,郭牡丹俯在大金耳畔,轻声交代了几句。
大金面露迟疑:“夫人,这也太冒险了。”
郭牡丹咬咬牙:“不过就一个月的功夫,冒险就冒险吧。”
她一定要在这一个月之内,把孩子揣进肚子里。
*
李姨娘紧紧跟在霍霄身后,嘴里骂个不停:“居然罚我罚这般狠!还好我儿搅浑了水,不过谁能看出来,三房平时老老实实的,居然也存了心思,你日后可得防着他们点。”
霍霄一言不发,埋头便走,行到僻静之处时,才回过身子,冷冰冰地望着自己的生母:“娘当真觉得,三叔和三婶会抢爵位吗?”
李姨娘一愣:“你什么意思?那灵签还能作假?咱们府上,除了你爹、你大伯三叔有能力得到这签外,还能有谁得到?”
看着儿子的神情,李姨娘恍然大悟:“莫非,你攀附上了哪位皇亲国戚?托人家弄来的?”
霍霄道:“什么叫攀附,那是赏识。”
李姨娘连忙道:“对对对,是娘不会说话。”
霍霄收了话头,重新望向生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若不是你自作主张,我又何须去求贵人拿到这东西?你还被大伯母抓了个正着,这下长房是绝对不会把爵位交到我们二房手里了。”
李姨娘面露委屈:“本来就不愿意给我们,这也不怪我啊。更何况我哪里知道那丫头居然那般警惕,第一次派人尾随就露了馅。”
见儿子还在生气,李姨娘讨好的拽了拽儿子衣袖:“不过你现在有了贵人赏识,有没有这爵位都……”
话没说完霍霄便打断了:“就是因为得了贵人赏识,所以才更要拿到爵位。”
李姨娘不明白其中缘由,又不想承认自己拖了儿子后腿,只好又骂道:“也不知道那郭牡丹在外面闲逛什么,要是早些回来,那马车不就来不及坏了吗,我还能补救补救。”
“早些回来?”
霍霄冷哼一声,随口道:“她不是昨日去看铺面了,自然没法早点回来。”
“可是张嬷嬷的儿子告诉我,她晌午之前就看完铺面,去胭脂铺了,之后肯定是在逛闲。”
霍霄顿住动作,沉吟片刻,眼神中带了思索之意。
半晌后,他又叮嘱李姨娘:“张嬷嬷儿子被打了一顿逐出府去,您可得好些安抚,等他伤好,再给他找个活计。”
有了先前的经验,希望他再尾随别人的时候,不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