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梧桐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角,磨蹭着从车上走下来,发气般踢动脚边碎石,嘴里不停数落着庄晏的臭毛病,侧头看了一眼车内,庄晏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
她烦闷啧了一声,加快脚下步伐,“爷爷,我要两串糖葫芦。”
扫码付完钱那瞬间,她的视线穿过人群缝隙,笔直砸落在站在不远处,面色清冷的男人身上,她觉得颇为眼熟,又辗转想不起是在哪里遇见过。
他自然垂下的手臂贴在腿边,大掌里握着一个把玩物,他清明眼眸顺着视线望过来,他穿着一袭月牙色长袍,在来往的人群里显得突兀又出奇和谐。
“你的糖葫芦,拿好了。”
“哦哦哦,谢谢。”
喻梧桐再次扫过不解目光,看见的是对方离开的背影。他走动的方向光线过于刺眼,恍惚间,喻梧桐眯了眯眼睛,抬起手臂遮盖住自己眼睑,又将手指张开,透过极小缝隙,探究着那抹人群里不起眼的存在。
她转过身与他背道而行,垂眸看着两串糖葫芦,她甚至是顽劣想着要不要将庄晏的糖葫芦,往地上滚那么一滚,让他也吃吃瘪。
初秋晚上,凉风萧瑟总袒露着一丝伤悲,喻梧桐弯腰钻进驾驶座,瞧见庄晏假寐模样。
矜贵淡漠。
手掌半握,脑袋微靠在上面,薄唇轻启,“怎么那么久?”
“哦,看见个熟悉的陌生人。”
庄晏冷嗤了一声,正想出声吐槽她的语病,又忽然反应过来他干嘛挑她刺,寡淡眉眼收敛了一分,朝她摊开手掌,手指微勾,喻梧桐顺势将糖葫芦放在他宽大手掌上。
灼热视线多打量了一瞬他的掌纹,“干嘛,你还会看手相?”
“不会,好奇看看。”
喻梧桐发现自己的动作被庄晏尽收眼底,神色尴尬,用指腹摸了摸鼻尖,讪笑了几声。随后,喻梧桐津津有味啃着手中的糖葫芦,心情好了许多。
相反,庄晏的表情跟受刑似得五官皱巴,黑眸里盛满嫌弃情愫,“你不喜欢糖葫芦,还指使我买糖葫芦?”
“你就算是老板,也不能压榨员工吧?”
庄晏斜睨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就不能吃了?”
得,他是大爷。
她真是惹不起。
喻梧桐将最后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含糊不清,“你家在哪?”
嘴角糖渍看的庄晏很是头痛,脑袋侧向一旁,手抽出纸巾递到喻梧桐面前,“擦掉。”
“哦。”
“把车停到你家小区门口,我叫代驾。”
“哦。”
喻梧桐才不会深究,为什么他需要她来一起应酬,最后又叫代驾自己回家这件事情。毕竟,只要他没让她开车送他回家,这一点足够了。
商业街的车辆越发多起来,喻梧桐在驾驶座不停动弹,像是得了多动症,根本无法停下自己的动作,好半晌,忍无可忍的庄晏手掌倒扣在她头顶,咬着后槽牙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给我坐稳了。”
“别动。”
他霸道言语听的喻梧桐额间突跳,狠狠吸了一口气,压下暴躁怒气,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面对庄晏刻意放缓语调,“好的,老板,我一定不乱动了。”
她诅咒这臭龟毛,吃方便面没有调料,相亲永远失败。
庄晏一眼看穿她的不乐意,不打算跟她搭话,后脑勺靠在车椅上,目光侧向窗外。
这么一来,喻梧桐觉得耳根子清净了许多,前面的车辆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前进,过程难熬又冗长,她又是无法闲下来的人,嘴巴不动着她会难受。
“老板,你去过安阳吗?”
“去过吗?”
“啊?您说过话吗,我为什么听不见呢,是我耳朵出问题了吗?”
打算装聋的庄晏瞬间破功,好笑的弯了弯嘴角,稍稍侧过脑袋直视着前方,慢里条斯嗯了一声,喻梧桐孜孜不倦跟他讨论着之前她去安阳的事情。
“我当时遇到过算命的,之后,我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穿着戏服的男人,那瞬间,我以为我走过了时间纽带呢。”
庄晏难得饶有兴趣的挑高眉梢,配合着她的话语继续接了下去。
“哦?说你什么?”
“说我会遇到良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脱口而出的话语,根本没有思考那么多。说出之后反应过来,这个场景说这句话,似乎是有一点点微妙。她又弥补似得赶紧接上一句,“当然,这些都是胡诌哈哈,哈…胡诌的。”
她还是闭嘴吧。
好几秒后,庄晏突然溢出一声轻笑,“你的良缘还挺…”
“什么?”
“扛噪。”
…
目送代驾开车把庄晏带走,喻梧桐恶狠狠的跺了跺脚,双手紧握着斜挎包的包带,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亮澈水雾的眼眸里写满了生气跟无语。
她的目标明明是气死庄晏,怎么到现在,是这混蛋气到她高血压都快飙升了。
喻梧桐傲娇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小区,回到家,她刚打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裴喻行的消息从电脑上弹出,喻梧桐随意一瞥。瞧清楚了他的消息。
裴喻行:周末如果有时间,跟我去听音乐会?
她最不喜欢去的就是音乐会,喻梧桐思索了几秒,委婉拒绝了裴喻行。
被问到是为什么,她坦然告知对方是不感兴趣。
她的消息发出去,裴喻行没有再回复她。
喻梧桐眼露认真,捣鼓着画板,无法静下的脑海中,总闪现出庄晏那让人牙痒痒的表情。
她差点认为穿越的人是庄晏,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内心波动浮躁不已,喻梧桐索性打开了蓝牙音响,没有刻意去选歌任他随机播放。
多想留在你的身边
让爱渗透了整个世界
为你愿意 穿越所有时间
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苦情歌有着异样魔力,总能够让喻梧桐很快静默下来。画稿从一开始的线条草稿,经过不断修复,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形轮廓逐渐明朗清晰。
手腕处阵阵酸痛提醒着喻梧桐,她应该放下画笔了,她懒散掩嘴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起身,转身回了房间。
她陷入睡眠的同时,庄晏正坐在月光下,细细磨砺着一本泛着毛边的漫画,眉眼间早已褪去无尽淡漠,替换成无人见过的怀念。书本上的名字,很显然是一本少女言情漫,不管怎么样看,都跟他这个人完全不沾边。
手边是吃掉一颗后,勉强算完整的糖葫芦,糖渍逐渐化开沾满整个薄膜。
庄晏粗略将糖纸裹紧,用湿巾擦拭手指,他小心翼翼再次捧起漫画,放进了最下面的柜子,最后将锁重新锁上。
…
喻梧桐用手支撑着微薄眼皮,老实呆坐在位置上,乔梁之瞧见她的动作,好笑的揶揄道,“你昨天晚上干嘛了?眼底黑眼圈那么重。”
喻梧桐缓慢侧过僵硬的上半身,生无可恋般嘟囔着,“哦,没有干嘛。”
“单纯,去训练了一下猛兽。”
“?”
乔梁之张口想笑,余光瞧见从门口走来的庄晏,赶紧识相闭上嘴巴。随意搭放的长腿从桌子边收回,恭敬如宾似得朝庄晏点了点头,“庄律师,早。”
“嗯。”
喻梧桐倏地打直身体,立马站起身,学着乔梁之的模样,跟庄晏打了个招呼,脑袋丝毫不敢抬起,等他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泄气放下肩膀。
“我们说的话,他应该没有听见吧?”
乔梁之眨了眨眼睛,十分诚恳的回答她,“不出意外,是听见了的。”
“…”
好嘞,她又得被庄晏记一笔了。
喻梧桐已经无所畏惧了,重新扬了扬下巴,斗志昂扬的从嘴里吐露出一句,“我怎么可能害怕庄晏呢,不就是一纸老虎。”
乔梁之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喻梧桐忙完工作期间,摸鱼查着昨天那个新闻的关键消息。
张海说他自己在出差,这件事情是通过她知晓的,喻梧桐不禁思虑着他的话可不可信,张海跟蔡恬的关系极好,她是知道的。蔡恬甚至是提到过,不久后会谈论结婚的事宜,张海的为人跟性格,喻梧桐自认为算是了解。
他的确没有理由去动蔡恬。
但,那又会是谁呢?
她曾经跟蔡恬很相似,没有过多的朋友,属于社恐又爱宅家的类型,所以蔡恬不存在什么跟人起过冲突。
连周围朋友,也是屈指可数。
她脑子一片混乱,准备去楼下咖啡厅买杯咖啡,刚跨出脚步,魔咒般嗓音传入耳朵。
“喻梧桐,庄律师叫你进去一趟。”
“得,我这就来。”
一天闲的没事叫她八百遍,他是没手没脚,还是专门爱使唤她。
喻梧桐进门前,脸颊上挂着犀利表情,进门后瞬间扬起笑意,“庄律师,是有什么事情吗?”
“拿着这张卡,下去买咖啡。”
“好。”
不就是杯咖啡吗,她拿得动。
“我说的是,整个事务所的咖啡。”
喻梧桐伸手接卡的动作顿住,僵持在半空中,嘴角笑意凝固在原处,艰难咽了咽口水,“没事,我大力水手。”
“不就是咖啡吗。”
“我提,我提。”
她尾音逼近颤抖,庄晏不着痕迹弯了弯嘴角,将卡递给了她,难得关怀了一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嘴上说的好听,也没见你表情有一丝诚恳,喻梧桐转过身翻了个白眼。
喝那么多咖啡,不怕变熊猫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