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旧是暴雨天,雷声轰轰大雨倾盆而下,喻梧桐看着手机上滴滴排队页面,陷入了冗长沉默。她突然变得特别特别讨厌暴雨天,打车困难无比。她从吃早饭前开始排队,到现在收拾完准备出门,依旧没有一个人接单。
眼看时间快到点了,喻梧桐烦躁抿了抿嘴角,准备撑伞小跑去地铁站。
一道熟悉的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喂?”
“怎么还是改不掉老毛病?”
对方揶揄的语调里满是明晃晃的笑意,喻梧桐兀自颦了颦眉毛,她认识这个人吗?
将手机放下,垂眸凝视了一秒,重新试探性开口,“嗯?”
“走吧,我送你上班。”
电话被突然中断,替代嗓音的是不远处的鸣笛声,透过光洁透亮的车窗,她看见了一个长相温柔的男人,嘴角噙着弧度明显的笑意,半趴在方向盘上,手腕晃动朝着她示意手机页面。
喻梧桐拍了拍自己混沌脑袋,猛然惊醒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裴喻行。
好像是跟“喻梧桐”关系极好的一位朋友。
她屏了屏呼吸,嘴唇蠕动没有出声,莫名抗拒跟他单独相处,碍于交通原因,她被迫硬着头皮先上车,拘谨坐在副驾驶上,手掌搭放在膝盖上,目光始终看向前方,默不作声。
裴喻行觉得奇怪,看了她好几眼,“庄晏那上班不开心?”
“啊?”
“没有没有,我老板挺好的。”
“哦?”
裴喻行不着痕迹抿了抿唇,掩盖住陡然升起的狐疑,转而哭笑不得跟她闲聊着关于庄晏的事情,喻梧桐一改之前的状态瞬间打开了话匣子。
等到她下车前,裴喻行内敛眼眸直视着喻梧桐,看的她背后发麻紧,捏了捏手指。
“我脸上有东西吗?”
“如果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记得跟我说。”
瞧着他脸颊上那抹善意的笑容,喻梧桐瞬间松了一口气,缓慢点了点脑袋,轻声吐露出一句谢谢,快速下车,裴喻行的视线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办公大楼才缓慢收回。
手指轻然敲击着方向盘,目光凛冽,若有似无的视线再次瞄向办公楼的方向,足足看了三四秒后,重新驱车离开。
…
喻梧桐对此并不知情,踩着点走进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刚打开电脑,一则新闻弹出挂在屏幕上,上面充斥着恐怖氛围的字体,记录着让人唏嘘的事件。
她目光还未移开,上面提到的某些信息,促使她顿然一挫,手掌啪一声倒扣在桌上,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喻梧桐感受到了汹涌着的剧烈胸闷,她手忙脚乱翻找出手机,手指颤抖不稳,甚至是按错了好几个数字,拨通了她曾经闺蜜的电话。
那边重复的嘟嘟声久久没有停息,无论她拨打多少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喻梧桐浑身一软泄气般倒靠在椅子上,眼睛充血嘴巴微张,一口气梗在脖劲无法呼出无法咽下,刘玲刚从喻梧桐身边过,察觉到她在看社会恶性新闻,安抚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害怕少看点这些,晚上容易做噩梦。”
看她依旧灵魂出窍的模样,刘玲眼露担忧,伸出手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动了好几秒,示意她收回注意力,她的眼睛太过红润,眼泪在眼眶在打转。
“你没事吧?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她尽管努力发声可音量极小,刘玲听得模糊,为难抬起脑袋看了看庄晏办公室,微叹了叹气,“你既然不愿意说,就先去楼下咖啡厅帮我买杯咖啡,顺便整理整理情绪。”
“记住,庄律师面前,你千万不能以这副模样出现。”
“好,谢谢玲姐。”
喻梧桐魂不守舍拖着脚步,进电梯出电梯,醒目的标题无一不在她脑内晃转。
那个惨被分解的年轻女生是她曾经的闺蜜,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脑海里是蔡恬不久前跟她八卦的模样,生动灵活娇俏肆意。
转眼间,她们不再是曾经的她们。
坐在咖啡厅里,喻梧桐双手握着手中淬着冰冷的咖啡,眼眸出神盯着某一处,脸色苍白,手臂无力撑在桌边从椅子上站起身,踉跄走到外边长椅边重新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她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她曾经好朋友的男朋友。
张海。
喻梧桐并没有抱希望他可能会接电话,当他接起电话那刻,喻梧桐瞬间爆发,颤抖着嗓音拔尖逼问着他,“蔡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回我话啊?”
张海那边一头雾水,摸不清楚打电话的人是谁,“你在说什么?你是谁?”
“我是她远方亲戚,我看见了新闻,无法联系她其他朋友,只有你的联系方式。”
“什么新闻?我在外地出差,我也联系不上她。”
他茫然无措的嗓音显得格外无辜,泛着淡淡疑惑,“你真的不知道?她,出事了。”
挂电话前,张海崩溃大叫哭声震耳欲聋,见状无法从他口中得知其他消息,喻梧桐冷静着脸色,抬手擦掉嵌在眼角旁未掉落的泪珠。
沉重呼出一口气,她打直背脊,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事务所。
再次进入办公室,她将颓然情绪全然抛开,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工作里。
刘玲认为她是被太过惊骇的新闻所吓到,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便没有过多在意,喻梧桐忙碌的脚步在被庄晏叫进办公室后短暂停下。
前两天的喻梧桐,目光中带着稀碎闪光,今天却黯淡不已。庄晏嘱咐完许久没听见她出声回答,倏地拧眉不悦扫向她,“喻梧桐。”
“啊?”
她神情恍惚,庄晏脸色不由严峻,“我说的,你有听?”
“你说,让我晚上跟你去应酬,还说上班不能分神。”
“出去。”
他嗓音清冽不容置喙,喻梧桐哦了一声,闷闷转身朝外走去。庄晏见她孤寂背影,考究似得眯了眯眼,左手托着下巴,难得出神一会儿。
喻随跟他打赌说,喻梧桐坚持不了一个月,就会屁颠屁颠的向他辞职。
因为接受不了他的臭脾气。
庄晏对此没有太多意见,凛冽眉峰兀自挑动,漆黑眼眸中糅杂着轻蔑,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重新坐直身体看向眼前电脑。
来来去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
直到下班,喻梧桐全然处于自我割裂的状态,身体在高强度忙碌工作,沉闷心里不断彷徨着,庄晏带着她去应酬,没有他意,单纯是为了开车方便。
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辆很多造成了堵塞。汽车内氛围凝固,喻梧桐一声接着一声低叹着,闭着眼睛聚精养神的庄晏,烦闷睁开眼睛,狭长眼眸浸满不耐烦,出口便是斥责,“调整不好状态,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他的态度极其认真,喻梧桐强压住悲痛情绪,忙不迭解释,“我能调整好,真的。
“给我一分钟,就好。”
她眼里慌张太过明显,几近溢出眼眶,庄晏僵硬的面部线条,莫名柔和了一分,“到餐厅之前。”
他做出了退步。
等喻梧桐将车停好,她也恢复了职业假笑,踩着她最不喜欢的高跟鞋,紧步跟在庄晏身后,饭桌上其他人看她是生面孔,想灌她酒,她眼睛一闭准备全盘接受。
庄晏先她一步,将面前的白酒灌入喉咙,烈性酒精看起无色,但足以让人神智混乱。
喻梧桐错愕张了张嘴巴,听见他沙哑声线,“你开车,我喝。”
“哦。”
高大身躯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骨节分明的手掌中,正端着一杯晶莹剔透的白酒,仰头一口便是半杯酒下肚,这种程度看的喻梧桐胆战心惊,不免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等他们愿意结束这场饭局,庄晏步伐虚晃走路不稳。他以前应酬并不会喝这么多酒,他会直接拒绝,今天碍于喻梧桐的存在挡了酒,倒给了他们灌酒的机会。
庄晏胃里一阵翻滚,他紧闭着眼睑抬手按着太阳穴,站在他旁边,鼻息间充斥着浓烈酒味。
“把车开过来。”
“好。”
喻梧桐小跑过去把车开到庄晏的眼前,按响喇叭示意他,看着他险些跌倒的身影,喻梧桐又慌张下车去扶住他,手还未搭在他胳膊上,就被他严厉阻断。
“别碰我。”
那,摔死你算了。
喻梧桐嫌恶抿住嘴角,真以为她心情好啊,她现在只想坐在哪个街边啃根冰棍,索性不再不管他脚步稳不稳,发泄似得撒开自己的手,大步走过去端坐在驾驶座上。
津津有味欣赏着庄晏丧尸一样的动作。
如果不是他即将坐上车,她指不定会捧腹大笑。
“直接回家吗?”
“不。
“去商业街那边。”
喻梧桐嘴角忍不住抽搐,敢怒不敢言,就他这幅模样,他还要去逛街?
是准备让明天的新闻变成,“男子大醉当街撒泼”?
喻梧桐用余光打量了一眼他下颚线明显的脸庞,灯光照射下,可以看清楚他卷翘浓密的眼睫毛,喻梧桐猛然扭过头烦躁皱了皱鼻子。
她现在在想什么。
商业街那段路程非常堵,几乎是走不动的程度。喻梧桐试了试,还是只能前进一点,“老板,你要不走路过去?”
“老板!!”
看他没有反应,喻梧桐扯着嗓音在他耳边吼了一句,庄晏肉眼可见哆嗦了一下,阴沉视线瞪了喻梧桐好几眼,突然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看见那个爷爷了吗?”
“去帮我买一根冰糖葫芦。”
庄晏你大爷的。
你喝多了不能直接睡觉吗?
不能直接昏死过去吗?
“好的呢,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