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冲着那个喂鱼的孩子叫喊,而那个喂鱼的小孩子吓了一跳,身形晃了晃,竟是一头栽入到了水里。
小和尚顿时傻了眼。
“我不会水啊。”
秦如兰要跳入到水中,而秦芷君阻拦了她。
“鱼都死了,水里可能有毒,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有看到扫帚,等我一下。”
听到了有毒,孩子的父母忍不住了,尤其是孩子的母亲就要往水里跳,而那个小和尚死死拽住了女人的衣服。
“不成不成的。那位女施主去拿扫帚了,你等一下,不能下水的。”
“都是你啊。”下不去水,孩子的母亲不停地打那个瘦弱的小和尚。
小和尚被抽了一巴掌,女人的长指甲大约是划破了他的脸,他的脸上火辣辣的,被打的羞辱和疼痛交加,让他心里头有些委屈,但还是不停地推着女人,把她往远处推一点。
秦芷君拎着裙摆快速跑了起来,她从未有过这么快的速度,很快就到了路过见到的扫地人那里。
那老僧又聋又哑,被秦芷君夺过扫帚吓了一跳。
他气得跳脚,发出了咿咿呀呀意义不明的声音。
秦芷君哪儿去管这个扫地僧?夺走扫走就跑,跑回来的时候,远远扔向了自己的表姐,“接着!”
扔完了扫帚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胸膛里面的心脏跳的要爆炸,缓缓蹲在原地,想等着恢复一些再走过去。
忽然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有人说话,那声音如同是玉石相撞,带着熟悉的冷冽。
“刚跑完不能蹲下,文昌,你扶这位小姐起来。”
秦芷君跑得眼前发黑,她抬头的时候,发现眼前的黑白斑块之中出现了那位子郗先生,紧接着秦芷君发现自己被人扶了起来。
是子郗先生的侍从扶起了她,“得罪了,这位小姐,您若是休息好了,可以松开我。”
唤作文昌的侍从把秦芷君架了起来,让秦芷君的胳膊整个靠在他的后背上,他把自己当做一个书案又或者是一个摆件,这般架住了秦芷君。
秦芷君尴尬得羞红了脸,又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等自己体力恢复,她看向堂姐方向。
秦如兰拿着扫帚在水中拨弄,而孩子的父亲早已经在水边等着,等到见到了孩子被扫帚扫到了岸边,立即就给捞了起来。
从水中被捞出来的孩子湿漉漉的,胸膛似乎都没有了起伏,而她的父亲毫不犹豫把孩子倒着抖水,一边喊道:“昭昭你没事吧,昭昭!”
秦如兰给出主意,“我认识一个大夫,说过这个时候可以放在地上,按压胸口把水给挤出来,你把孩子放在地上,我来。”
男人把叫做昭昭的孩子放在地上,秦如兰用手在孩子的口中掏了掏,把孩子的面颊侧过身,开始用手在他的胸膛按压。
只是按压了十来下,孩子都还没有动静。
“你这个臭和尚要害死我家孩子啊。”孩子的母亲猛地把立在旁边的小和尚拖拽着,似乎是要把小和尚丢入到水中。
秦芷君的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这个小和尚刚刚给她领路,让秦芷君知道了这小和尚叫做无尘,他是个弃婴,当年是被住持出云大师捡到的。
小和尚也不过是声音大了一点,毕竟叫做昭昭的女孩子先把鱼给喂死了在前的,这水里说不好有毒,哪儿能再把其他人给推入到水中?
“小心!”伴随着秦芷君的呼声,同样还有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那只箭飞快到了女子的衣袖处,把女子的衣袖狠狠一拽,她整个人侧身倒了下去,被这羽箭钉在地面上,而小和尚茫然地跌做在地面。
秦芷君侧过头,看到了子郗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持一柄长弓,因为才射出羽箭,那弓弦还在微微颤抖。
见着秦芷君看他,顾煊微微颔首,背过身去往前走。
“小姐,你好些了吗?”叫做文昌的侍卫开口,“我家公子走了,我得跟着。”
秦芷君连忙站直了身体,她已经完全缓了过来,“多谢你家公子,还有你。”
“客气了。”汪文昌看着秦芷君的耳朵根还是红的,心中觉得这位小姑娘没必要害羞,他是个阉人,没有下面那根东西,秦芷君靠着他不算什么男女大防。
不过汪文昌没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他家公子都不曾挑明身份,他若是挑明了身份,许是也有可能让人猜到顾煊的身份。
汪文昌跟上了顾煊后,顾煊把长弓递给了随从,他走向了秦如兰的身侧,“我来。”
秦如兰把孩子给了顾煊。
顾煊把湿漉漉的孩子翻转放在膝头,他的手把女孩子的头往上拨,右手手心击中孩子的背部,哇的一声孩子吐出了水,她也哭了出来。
“爹!娘!”
这样的动静也惊动了其他僧人,一个胖乎乎的僧人过来,无尘小和尚喊他妄语师叔。
“好了,好了昭昭没事了,咱们回去。”女人轻声说道。
妄语冷笑一声,“你们家丫头把我们一池锦鲤给祸害死了,还想着走?想得美!无尘,你去再喊一些武僧来,把这三人给我关起来,顺便让人去通知官府的人过来,要断一断这个案子,是谁看我们玉佛寺眼红,特地来毒这一池的锦鲤。”
妄语这样说完了之后,啪得一下男人用力抽了孩子的脸,“死丫头,你往水里头喂了什么东西?你就是个畜生,喂死了这么多的鱼!你平时胡闹也就算了,现在是谁撺掇你投毒的?你还不说个清楚?”
孩子把鱼给祸害死了确实让人觉得可恶,但是这位父亲打孩子也太厉害了一些,把孩子抽得一个踉跄。
而没想到的是,一直关心孩子的母亲,甚至还想要跳下锦鲤池的女人也没抱着哭成了泪包的女孩子,而是说道:“昭昭,你说你喂得是什么东西?是谁让你往里面丢东西的!”
秦如兰已经凑到了秦芷君的身边,她轻声说道:“听到了要报官,事情闹大了,所以这一对夫妻急了。”
孩子捂着脸,泪水如同珠子一般滚落,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大约是眼前的一切出乎意料,反而眼神里一片迷茫,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的感觉。
秦芷君上前一步,开口说道:“要不还是先给小孩子换一身衣服吧,别着凉了,这样都围着她,还打了她也逼问不出来什么,毕竟只是个孩子。”
顾煊已经吩咐让汪文昌去取衣服,没想到秦芷君也是同样的做法,不由得看向了这个抽中签王的女子。
顾煊的记忆素来是不错的,先前在见到秦芷君第一眼的时候觉得她有些眼熟,刚刚因为对方紧张,他只是匆匆一瞥收回了视线,现在终于确定了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在两年多以前,曾经她在一匹疯马上,那疯马载着她要往悬崖边去,而他救了了她,因为锦衣卫来了,他顺手就把人交给了对方。
顾煊原本以为自己是救了秦芷君,后来才知道一件事,秦芷君选了他要用的一匹马,那疯马本是要给他骑的,她代为他受过,有了命悬一线的危险。
因为这个原因,顾煊记住了这个事这个人,他曾听闻锦衣卫的那个头目对她一见钟情,好像对女子非娶,似乎安哥锦衣卫的小头目也有些身份,最终家里人是答应了。
两年多时间过去以后,却不曾想在玉佛寺里再见到她,并且还梳着未婚的发饰,出现在了代表相看意味的锦鲤池边,似乎与那位锦衣卫的小头目并没有什么干系了。
顾煊想着,尤其可见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是靠不住的。
秦芷君全部的注意力在昭昭身上,没注意顾煊的打量。
在上山的路上秦芷君扶住了昭昭,现在还替她说话,昭昭抱住了秦芷君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是喂了鱼鱼如意楼的糕点,我在巷子里玩耍,听人说什么,要是喂了如意楼的糕点可以事事如意。”
“今儿出门礼佛,我就看到了糕点在门口,我想着爹爹娘亲生不出小弟弟,我希望他们可以生个小弟弟,我就喂鱼了,这个糕点我也吃了,没有事的。鱼鱼怎么会都死掉?呜呜呜呜,我不是诚心的,我不想让鱼鱼死的。”
“神仙姐姐,你刚刚在山上同我说,不能随意喂鱼鱼,我当时要是听了你的就好了,我、我就是有私心……”
昭昭的眼泪珠子啪嗒地往下落,泪水落在了秦芷君的衣裙上。
昭昭的身上本就有水,把秦芷君的衣裙抓得更为湿润。
她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因为听到了这样的喂鱼办法能够实现愿望,才会偷偷喂鱼,却没想到居然毒死了一池锦鲤。
妄语冷笑着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就是得报官。说不定你是替你的父母开脱。你还说你吃了糕点,那就是可笑了,鱼都死了,你怎么没事?”
而孩子的母亲忽然开始磕头,“我家昭昭不会撒谎的,刚刚这个姑娘说的对,能不能先给我家孩子换一身衣服,再请一个大夫过来,她是不是吃了东西,等会也要死了?大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给我家昭昭一条活路。”
嘭嘭嘭的,女人磕头很重。
而此时的汪文昌已经拿来了毛毯,他抖动毛毯把孩子团团裹住。
而顾煊上前,“我刚刚救孩子的时候,闻到了很强的极花味道,你不用为你家孩子担心,这种药只对鱼有效,对人是无碍的。不过最好还是请个大夫断一断身体。”
“我们寺里就有人会医!”妄语也吓了一跳,鱼重要,但是鱼再重要都比不上人重要,他立即吩咐让人去请会医的和尚来,同时还是老调重弹,让人去报官。
而男人也跪了下来,也冲着妄语和尚磕头,“还请师父不要报官,我们家本就困难,若是见了官,我家小女儿的名声怎么办?她才这么小,肯定是被奸人所惑而投毒,求贵寺高抬贵手。”他眼中含泪,“能不能寺里头查清楚就好,这一池鱼……我不知道贵不贵,如果贵的话,我们慢慢赔,可不可以?”
百姓是惧怕见官的,尤其是他们家真的犯了错处,担心这孩子会被判坐牢。
昭昭一个女孩子,若是被官府判了坐牢,以后还怎么嫁人?
顾煊这个时候开口:“不用报官,我来问话就好,这一池锦鲤本就是我母亲养得,先到厢房吧,我再问问这孩子具体什么情况,你们夫妻两人不可隐瞒,须得尽数说清楚。”
顾煊的话让所有人都意外了,而秦芷君的眼睛瞪大了,顾煊的母亲养了一池锦鲤?
叫做妄语的和尚也是一愣,显然没料到顾煊的母亲是最开始养了这一池鱼,而无尘小和尚说道:“我可以去问问住持,住持肯定知道的。”
妄语看了顾煊一眼,“不用了,子郗先生是住持的忘年交,不至于说假话,既然子郗先生打算自己问案,就不用惊动官府了,无尘,你先把这几位施主送出山门,今儿香客不多,等会先把山门给闭了,总不能让人看一池死掉的鱼,子郗先生,这边请,万万不曾想到,居然当年是令慈养了这一池锦鲤。”
“妄语大师客气了。”顾煊和妄语并肩而行。
·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允已经过来了,无尘小和尚催促他们离开,加上秦芷君也湿了衣裙,也就一起准备离开了。
秦允来的很晚,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池死了的鱼,他好奇死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还在玉佛寺里不好多问,只想等着出了寺庙以后问清楚。
秦芷君本来是震惊于鱼的死亡,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事,就连现在……
“无尘小师父,”秦芷君对着无尘小和尚问道,“要是小姑娘说的是真的,这一家人应该没事吧。”
无尘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今儿都怪我不好,若是那位小施主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会不安。”他说话还带着哭腔。
“无尘小师父,谁也不想这个事情发生的,希望那个小姑娘喂下的药真的是极花,不会对人有碍。还有希望那位子郗先生可以抓出真凶。”
无尘红着眼眶说道:“希望可以抓到人,我也想不通,都是佛门中人,若是眼红我们寺的香火鼎盛,那自家寺中也养锦鲤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派一个小姑娘来毒死我们寺的鱼。”
小和尚的情绪实在太低落了,接下来一路,秦芷君都在轻声安慰他。
秦芷君等到出了小门以后,小和尚也返回到了庙里,他对着秦芷君双手合十念了佛号,继而关闭了小门。
秦芷君对着家人说道:“二哥、姐姐,你们等我一下。”
秦芷君又返回去,她这次去的方向是大门口,大门紧闭,上面贴了一张字条。
秦芷君凑上去看字条,上面写了玉佛寺闭门十日,谢绝香客。
最后的谢绝香客四个字,客这个字落了一个绿豆大小的墨点,这也是和她梦中一模一样的。
在梦里,因为并不知晓玉佛寺闭门的消息,她和父亲依旧是过来了,跑了一场空,在梦里纸张上也有这个小点。
秦芷君闭上了眼,脸色又白了起来。
刚刚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顾不上自己的那个预知梦,现在又难免想到了自己的预知梦。
“阿芷,我刚刚就想问你,你是怎么了?感觉魂不守舍的。”秦若兰问道,“是不是一池鱼吓到你了,你别想那么多了,就是个意外,我们正好撞上了。”
秦允也说道:“是啊是啊,早知道我就不去挖笋了,不对,应该是我们一起去挖笋,见不到这个场景也就好了。”
秦芷君说道:“我们先下山,姐姐,二哥,我没事的,我就是吓到了。”
秦如兰叹了一口气,看着秦芷君:“阿芷,别想了,那个子郗先生同意不报官,这件事可能就不追究了,就是案子不好查,可惜了那一池锦鲤。”
“我不多想这件事了。”秦芷君说着,同时死死地掐着手,她确实没想这件事,而是又想到了那个梦。
那个梦是真的,但是出云大师不是说了,她会有好姻缘吗?
说不定这个梦是老天爷对自己的垂怜,是老天爷可怜她,给了她一条生路。
她可以利用梦里的一些信息,总是可以规避掉梦里可悲的命运的。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三人也没心情在外吃饭,回府吃饭了以后,老太太听说了这一池锦鲤死了,搂着秦芷君和秦如兰两人好久,让她们两人别放在心上。
中午吃饭后,秦芷君午睡,午睡时候做了梦。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那个可悲又作呕的梦,一会儿是出云大师的禅杖挥舞停在她的眉心。
秦芷君醒来之后,后悔自己午睡,这一觉睡得她难受到了极点,现在更是有头重脚轻之感。
她醒来梳洗以后,对着冬葵说道:“你去找唐大夫要一点安神汤。”
秦芷君吩咐冬葵去取药。
冬葵自然也看得出自家小姐的心神不宁,点头去跑腿了。
差不多要到爹爹从户部衙门下值的时间,秦府的马车会去接人,秦芷君心中有个想法,想去接爹爹,和祖母禀告以后,就坐上了马车。
因为冬葵还没回来,她便一个人坐上马车去接爹爹下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