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如今这院子里头几乎全都是戚氏的人,自然都是听从她的吩咐。戚氏恨不得颜闻直接死了才好,又怎么会叫人好好照顾他的身体呢?
她没想过颜闻还有醒来的这一天,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叫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几个人是留不住了。
心念急转间,戚氏做了决定,她脸上露出一点逼真的惊怒之色:“竟有此等事?”
颜老夫人说到这个就来气,又是好一通斥责。戚氏顺着话头一起骂了几句,随后话题一转道:“所以,瑾之你是因此才要将院子里头的人全部换了?”
她笑了一下,换上一副劝解的口吻:“下人们犯了错,那自然是要惩戒的,那些人怎么处理都不为过。此事我知晓你生气,也应该生气,但也不必迁怒于全院的人,毕竟其他人是无辜的啊,是不是?”
戚氏是对颜闻说的,但实际上,她更是说给颜老夫人听的。
颜老夫人是个耳根软心更软的人,先前她在气头上,这会儿被戚氏安抚的缓下气息,细细想来,也觉得有些严苛了。
戚氏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颜老夫人,见她神色松动,于是接着道:“我看,倒不如教训一番,再罚上几个月的月钱,小惩大诫,这够让他们长记性了。”
颜老夫人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正要帮着劝说,颜闻一掀眼皮,凉凉地开了口:“迁怒?无辜?”
他看向戚氏:“这不是迁怒,他们也不无辜。”
“大婚当晚,我发了高热,那是阿冉嫁过来的第一日,她便能发觉我身上的不对劲。而这些人呢?我昏迷不醒半年之久,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却无一人发觉不对,可见并未将我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试问这样的人,留着有什么用呢?”
宋倾冉和戚氏皆是一愣。
宋倾冉愣住是因为他的那声‘阿冉’,如此顺口,如此亲昵,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好似的。
有这种错觉的不止宋倾冉一个,颜老夫人明显也注意到了,她看了看自家孙子,又看看孙媳,脸上浮现笑意。
戚氏愣住则完全是因为,颜闻的这番说辞让人无法反驳,且成功的再一次挑起了颜老夫人的怒气。
“闻哥儿说得对!”颜老夫人拍案而起,“这种人怎么能留着?换!必须换!”
戚氏:“……”
颜老夫人一锤定音,戚氏哑口无言片刻,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就依瑾之的意思,换!稍后,我就让赵管事新调一批人……”
她还没说完,颜闻像是想起什么,他抬了抬手:“我院子里的这些人,原先就是那赵管事挑选的是吧?”
“……是的。”
颜闻点点头:“把这管事也换了。眼神如此不好,看他挑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戚氏:“……”
戚氏回到玉笙苑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面上强装的微笑,整张俏脸都扭曲了。
原本,在她作出放弃那一部分耳目的决定时,还能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她安插在颜闻那里的人又不止这几个,哪怕舍弃了一部分,还有其他人可以给自己传递消息。
谁知颜闻直接一招釜底抽薪,将整个院子里的人全部换掉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将赵管事一起换掉!
赵管事是颜家负责采买或处理下人的管事,更是戚氏多年的左膀右臂。戚氏当初往颜闻的院子里安排人手的时候,便是靠他的帮忙。
如今却因为颜闻的一句话,就要被撤下职务,这让戚氏如何能不气?
“颜闻!!”
戚氏咬牙切齿地从口中低吼出这个名字,抬手就砸了一套茶具。
这边戚氏在砸东西泄愤,而颜闻那边,颜老夫人一直呆到了近午时才离开。要不是大夫说颜闻刚醒,身子虚弱不宜劳神,她能呆上一整天。
将颜老夫人送出院门,宋倾冉返回颜闻的床边。
颜闻方才与颜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有些累了,这会儿正闭目养神。
按理来说,他闭着眼睛,应该是看不到宋倾冉在盯着他的,可——
“有什么话,想说便说。”颜闻忽然出声。
宋倾冉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说……谢谢你。”
颜闻语气微讶:“谢我?”
方才送祖母离开之前,她便偷偷瞄过来好几眼,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和他要换掉院子中的所有人这件事有关,结果是一句道谢。
这倒是在意料之外了。
“嗯。”宋倾冉点点头,她笑着道,“你方才是故意在祖母面前说我的好话的,对吧?”
刚开始她没有发现。
颜闻能够苏醒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的功劳,所以刚开始颜闻为她说话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在这之后,颜闻在与颜老夫人的对话中,却是有好几次夸赞了她,简直像是有意帮她在长辈心中塑造一个好形象。
最显而易见的效果就是,方才宋倾冉送颜老夫人出门时,颜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可是热情了不止两个档次。
颜闻:“我说的只是实话罢了。”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了。”
就算是为了报答,颜闻有这份心,宋倾冉还是感谢的。
颜闻默了默,转了话语:“到午时了,传午膳吧。”
“好。”宋倾冉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她自然没有看到,在自己走后,颜闻望过来那意味不明的一眼。
在祖母面前说宋倾冉的好话,的确是他有意的。
戚氏面善心狠,尤会做人。在颜老夫人眼中,她是温柔贤惠的儿媳;在外人眼中,她是光风霁月的颜家续弦。
她将自己包装得光鲜亮丽、一身美名,他想要彻底撕下这层伪装,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而现在在祖母心中,已经多了一个很有好感的孙媳宋倾冉。
目前而言,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