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惺惺就怕遇见真实诚。
祁钰本是客套一番,此刻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听着听着,脸色越发难看。
宋修远仍只顾着絮絮叨叨:“温泉行宫是陛下年初就下令修建的,可户部的钱款迟迟不到账,臣也是难为无米之炊啊。
眼看着入夏了,再不动工只怕年底不能如期完成。臣在户部面子薄,可黄尚书向来是敬重您的,您看这……”
五皇子一听坐不住了:“温泉行宫是给宸妃建的,这也能找到我们头上?宋大人,你可别顺杆儿爬!”
说着上前几步,吓得宋修远慌张后退。
“老五!”祁钰一声喝止,略一思忖谨慎道,“找机会我帮大人说和一二,不过户部管着赋税库银,找他们支钱的多了……我只能一试,不敢作保,大人也勿要心急。”
宋修远一听有门儿,乐得再三行礼方才告辞。
祁钰走到窗边,看着宋修远的轿子晃悠悠消失在街巷拐角,仍然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自己刚才都答应了什么啊?
刷自己的脸面去替宋修远求人情,为的还是给祁颂的母妃盖行宫?!
“老四,宋修远会不会是在试探我的诚意?”
在祁钰看来,能帮祁颂转变这么大,宋修远确实有倨傲的资本。
抛出这样的难题,应该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和气度。
四皇子张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三哥认准了宋修远是颇有手段的幕后推手。
这忙,是必然要帮了。
宋知瑜惊喜地发现:自打那天给祁颂灌完鸡汤,这厮果然一扫往日的心浮气躁。不仅乖乖按照计划执行,心态也沉稳许多。
倒也是个明事理、听得进话的。
这日午后,宋知瑜拿着新打印出来的复习背诵计划表来书房。检验了下祁颂的背诵成果,对照着日期打钩,备注栏里细致地填上检验情况。
祁颂的复习进度比预想中快了许多,宋知瑜本想劝说他切勿心急,更不可因此消耗身体。
可看他近日整天神采奕奕的样子,不见丝毫倦容。
倒是宋知瑜自己,莫名觉得甚是惫懒,身子沉沉的总想歪着躺着。
如今这时节,一天比一天热起来,或许真是应了春困秋乏夏打盹。自习时,宋知瑜盯着手中书册竟看着看着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祁颂几次目睹她伏案小憩,走近细看,单薄的身板随着悠长的呼吸微微起伏,睡梦中仍带着浅浅倦容。
联想到她隔数日便拿来几页密密麻麻的计划表……祁颂顿觉心被人猛揪了一把。轻手轻脚走出书房,低声吩咐:“传太医,到前厅等我。”
刘太医忐忑不安候了一刻钟。前几日七皇子发烧刚被传来把了脉,好在只是心火旺盛并无大碍。
今日又叫得这样急,刘太医生怕是之前错诊漏诊,贻误皇子病情罪过可就大了。
祁颂大步流星走进来,看起来气色倒是不错。
“给殿下请安。殿下有何不适,请容臣诊个脉。”说着就要打开药箱翻找。
“不必,我说你听。”祁颂努力回忆着,“约莫五六日了,神思倦怠,气力不足。白日里时常犯困小憩,总也养不回精神。”
说着说着,祁颂眉头越皱越深。
“殿下,夜间可否安寝?”
夜间……安寝?这可把祁颂难倒了。
刘太医小心打量着七皇子的神色,听方才描述心中已有猜想,见他此刻支吾难言,心中更是坚定判断。
皇子们教养严格,开府前绝不许有侍妾。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前几日还心火旺盛,今日就精气亏损……
“殿下,臣懂了!”边说边在纸上飞快写下,“殿下宽心,倒也不算是病。可吩咐人煮了水当茶喝,每日饮上一壶养养就好了。”
祁颂接过来一看:人参、当归、黄芪、枸杞……都是滋补之物,确实对症!
见祁颂很是满意,刘太医出门的脚步一滞。想了想,还是要叮嘱一下:“呃……殿下,再好的补品也只是辅助。最要紧还是节制养生,莫要神思过多。”
祁颂何尝不知她这是累的?想想她那副要强的样子,忧心不知如何劝说得动,喃喃低语道:“但愿能做到吧,实非我能掌控……”
?!
啊这……刘太医霎时惊讶,慌张垂下头,红着老脸匆匆告辞。
宋知瑜睡了快一个时辰,混混沌沌中醒来仍觉得头脑不清明。
忽然发现,身上覆了件披风。宋知瑜心下一慌,忙看向窗旁的座位,只见祁颂就着落日余晖翻看着书页。
发现自己醒来,表情也无丝毫变化。
“臣失礼……”
“把茶喝了。”
宋知瑜这才注意到桌上的茶碗,浅褐色的液体还冒着热气,淡淡药草气味。
正要开口问,祁颂解释道:“提神醒脑。”
眼神始终盯着书卷,声音也是平静到听不出丝毫情绪。
月考就快来了,祁颂也是不想自己备考出了岔子吧。
的确,月考范围不仅涵盖当月所学,更是承前启后。若不在复习和预习上下些功夫,怕是考个中等都难。
对于自己和祁颂来说,这才是他们面临的第一个真正的考验。想到这,宋知瑜忙端起来喝掉。
她不许自己在关键步骤上出任何差错!只有在上书房一争到底,才能争出来一条临朝入仕的路,掌握自身命运的路。
这条路,她一步都不会让。
随着月考临近,上书房又恢复了往常的低气压。
正午下课后,留在学堂自习的人也多了起来。却少见三皇子的身影,只有何晟一人埋头苦学,也甚少与人交谈。
祁颂大喇喇起身迈步出门,不防被人一把拽住!
“老七,过几日又要考试了,咱们三人小组也该合体了吧!”六皇子兴致勃勃凑过来,申请重返“清榭学习小课堂”。
祁颂略微一愣,皱着眉头很是不爽:“合什么体?怎么合体?你想跟谁合体?”
三连问直接把六皇子问懵在原地。
祁嘉看了眼四周,把祁颂拽到一遍低声问道:“之前在你书房不是学得好好的?”
祁颂语气更是不耐烦:“自己没有家吗?还是家里没书房?”
“哎你?”
六皇子愣在原地摸不着头脑,眼睁睁看着祁颂步履匆匆朝门外等候的宋珩而去,走到跟前一把拽过宋珩提在手里的书屉离开。
午后,清榭书房里传出二人讨论的声音。
大祁重文赋诗论,轻算术工商。具体到学子身上,对算术的重视便又轻了一层。也正因如此,宋知瑜帮着祁颂补习时,格外注重对数学的加强。
二人对着一道求不规则土地面积的题目讨论,远远听见兴安一连声的轻唤:“六殿下,您别难为奴才,真不能进去……”
下一刻,门被猛地推开。祁嘉喜滋滋抱着一摞书卷、笔记册子往那张预留的书桌前走。
“我就知道大才子给你开小灶呢!老七,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小气了。我是冲着大才子才腆着脸登门,又不是冲你……我不但今日来,我明日还来!”
六皇子像小孩子斗嘴一般,故意跑祁颂跟前炫耀。
眼看着祁颂被搅和得心烦,脾气正要上来,宋知瑜赶紧出声劝解:“好了好了。既是一同备考,互相勉励才是。备考期间,书房纪律我说了算,不可胡闹!”
此言一出,祁颂倒是收敛起几分性子。六皇子却嘴巴张得老大呆住。
“大才子,你现在说话颇有气势,好像这清榭有你一半似的!”
“啧!”祁颂又多了几分不耐烦,“她就说了算!”
宋知瑜听了六皇子的话,本有几分尴尬。现如今,自己备受信任,在祁颂跟前越发大胆,一不留神把之前董秘的做派带了出来。
心中正暗自检讨说错了话,祁颂紧接的撑腰忽然让人心头一热。
六皇子连连点头表示认同,默默看书不敢再玩闹。
过了约一个时辰,福顺进来送水果茶点,把熬好的药茶给宋知瑜倒好。
三人放下书册休息,六皇子又是闲不住,从书屉里拿出几张纸得意地挥舞着。
“告诉你们哦,我今天可不是空手来的。要不是大才子诚心诚意邀请我留下,老七,你根本沾不到光!”
祁颂唇角带笑,看着此刻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的祁嘉——真是好大一个显眼包。
宋知瑜虽是好奇,却也默契选择不开口,只是浅笑回应。
六皇子举在空中摇来晃去的胳膊僵住,一脸懊恼:“你们怎么也不问问我这是什么啊!”
顿时觉得好生无趣,亏自己得了“秘宝”还巴巴跑来分享。祁嘉蔫头耷脑坐回椅子。
到底还是宋知瑜,不忍心再逗他,哄孩子一般问道:“六皇子,你手中这是什么宝贝啊?”
祁嘉倒也不是爱拿乔的人,有了台阶,高高兴兴就下来:“这可是我最近几日留在学堂自习,勤学好问的奖励!”
见二人还是一头雾水,祁嘉直接把纸张摆在他们面前。
上面大多是本月所学内容,另外则有少部分是二人复习中见过的要点。
这是?
“月考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