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沈知栩来不及尖叫,整个人直直扑倒在慕斯年胸前,慕斯年一手还握着她的腰,她感受到那份力度,尴尬地不知所措,竟连挣脱都忘记了。

慕斯年也同样尴尬,他一时情急,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水花四溅,带着泥点,落在慕斯年脸上,他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抬眼再看沈知栩时,已经神色如常。

沈知栩懊恼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理了理散乱的鬓发,看也没看慕斯年一眼,转过身就要回去。

她拔起腿,向前狠狠一踏,泥点飞溅,像开了一小朵一小朵小花。

她刚走两步,就移不动了,转过头,慕斯年的脸近在咫尺,一双眼睛黝黑而明亮。

他不说话,只是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不让她再向前一步。

慕斯年的气息忽轻忽重地喷薄在她耳侧,空气蒙上一层氤氲的薄雾,她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嘴唇蠕动几下,想要诘问,却被慕斯年抢先一步。

“你有没有想过,你说出来了,是什么样的罪名,通敌叛国罪,谁承担的起,到时候,若想自保,先倒霉的是谁?”

慕斯年没有一丝停顿,一口气说下来,然后松开手,让沈知栩自己思考。

沈知栩眨了眨眼,她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并非这么简单,甚至很有可能波及到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沈知栩问。

看着沈知栩转过身,慕斯年凝了凝眉,“你先回去吧,记得,有些话不该讲,就不要说。”

沈知书垂了垂眸,尽管脑海里思绪一片混乱,但她还是闭上嘴,只简单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要走时,她听见慕斯年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她身后乍起,“我们的关系还能回到最初吗?”

沈知栩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她不明白慕斯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回到最初,哪个最初,他希望她仍旧像之前那样追着他吗?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懂慕斯年,现在才明白,她根本一点都不懂他。

慕斯年虽然好心提醒了她,但在这次事件中,他充当的什么角色,沈知栩还是不明白。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她难受地扶了扶额,“回到太守府再说吧。”

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慕斯年一向自矜自持,这么直白的话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他也感觉有些奇怪,只是,刚才搂住她的时候,慕斯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那丝异样的感觉丝丝麻麻又窜上他的神经。

让他下意识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沈知栩也不错,他习惯性地开始分析,她家境好,父亲军功在身,哥哥身居要职,自己也有封号,尊贵程度,甚至胜过一些不得宠的公主。

自小浸润官场,让他习惯了一切事情先从利益出发点考虑。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沈知栩的背影,久久没有出声,也没有起步。

甚至于,得到了沈知栩的回答,依然神色未变。

沈知栩话音刚落,没敢听慕斯年的回答,拔起腿,踏着激烈的水花,转瞬间,她的背影就在慕斯年视野里消失不见。

明明已经决定远离慕斯年,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决定远离的时候,慕斯年却向她靠近。

不知是什么滋味,沈知栩咽下心中的苦涩,努力抛去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许这是因为他不想过早站队,才选择了他认为比较合适的人。

毕竟,在梦中,他也娶了她,只是,不关心,不理会。

他的真心有几分,沈知栩拈了拈自己的指尖,掂量着自己的份量。

情感挽留不了慕斯年,利益又不会永恒,真难啊!她苦涩中带着几分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步子迈得越发大。

写药方,抓药,煎药,看沈知书,她像没有情感的木偶,一步步按照既定计划行走,偶尔回答几句李寅的问话。

慕斯年傍晚回来时,与李寅畅谈一宿,得出一个结论,堵不如疏,李寅也表示认可,锦川多雨,既然决心要解决问题,就不能只顾眼前。

这个方案是慕斯年提出来的,执行自然也落到了慕斯年头上,慕斯年提出方案的同时,顺道提了一嘴沈知栩。

“这里是军营,都是男人,阿栩一个姑娘家在这里还是不方便的,不若等药效显出,就派人送阿栩回去吧。”

沈知书自然同意,李寅也没有什么要强留沈知栩的事,也欣然同意,于是,沈知栩的去处就这样被安排下来。

她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甚至,私心里,她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她站在一边,安静地听他们说话,大多是朝堂之事,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甚明白。

三天后,穿着来时的衣裳,沈知栩踏上回城的路。

还没走进小院,远远就瞧见李姝走了过来,脚步飞快,气势汹汹。沈知栩瞥一眼就知道李姝要惹事。

但她今天很累,不想和李姝说话。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沈知栩向旁边靠了靠,主动避让她。

但一个人如果真得想找人麻烦,怎么也是避不过的,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李姝的声音蜜蜂一边尖锐地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听说坝决了,哦!好像你哥哥被砸到了,怎么,他腿没瘸吧?”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说在李姝口中,却满是嘲讽的意味。

沈知栩闭上眼,指腹压在不停跳动的太阳穴上,脑壳一抽一抽地疼。

终于,她睁开眼,李姝已经走到沈知栩面前。她清冽的目光投在李姝身上,李姝顿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一哆嗦。

沈知栩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带着些许打量的意味。

李姝扬起下巴,心虚地瞟了眼天空,倔强道,“怎么了,问你话呢!你……”

“哑巴了”三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沈知栩打断在喉咙里。

“你如果喜欢慕斯年,你自己去说好了,没必要在我这里费工夫!”

她不明白李姝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每次见面,非得怼自己一通才开心。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闻言,李姝竟然没有反驳,沉默一瞬,突然问,“你不嫉妒?”

莫名其妙,沈知栩皱了皱眉。看见李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一个想法掠过脑海。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惹得李姝侧目怒视她。

她不再笑,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嗯,你可能是喜欢慕斯年,但慕斯年又不喜欢你,我嫉妒什么?”

这逻辑……好像是通顺的。李姝默了默,电光火石间,抓住一个重点,“什么叫可能,怎么?你的喜欢叫喜欢,我的喜欢就叫可能了?”

她气呼呼地鼓起脸颊,活像一只小金鱼。

沈知栩看着想笑,却硬生生憋住了。

听见这个问题,沈知栩眼角划过一丝涩意,“如果真得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永远只是开心。”

李姝,太没心没肺了,她只会为慕斯年感到开心,却从不会为他神伤。但,在喜欢慕斯年的过程中,沈知栩只觉是苦乐参半,心情就像是夏秋交换时的天气,喜怒无常,时而燥热,时而凉爽,人在这个时候也格外容易生病。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李姝不满地小声嘟囔。

沈知栩笑了笑,没理会她。

她似乎真得被这个问题为难住了,拧着眉,苦苦冥思,半晌后,才嘴硬道,“喜欢一个人,本就是让人开心的事,如果会伤心,那么,一定不是喜欢。”

沈知栩懒得和李姝争辩,拢起手,打算绕过李姝,回去房间休息。

李姝却不肯放过她,还是不依不饶地问,“瘸了吗?”

沈知栩被惹恼了,提高音量,头也不回地怼回去,“谢谢关心,但可惜,没能如了你的愿,还活蹦乱跳的。”

说完,她甩下李姝,几步急走到门前,开门,锁门,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飞扑到床上,抱着被褥,全身瘫软下来。

人一旦闲下来,脑子就容易蹦出一些念头,沈知栩望着天花板,眼前朦朦胧胧,一个幻影被缓缓勾勒出来。

太守府原来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多意义,但因为那句话,她的心蠢蠢欲动。

她双手交叠,覆上心口,竭力想要止住那越来越强烈的心跳。

却是杯水车薪。

她答应了回到太守府就给慕斯年答案,但,她突然有些犹豫,李姝也在,说不定,等到了太守府,看见李姝,看见李寅,慕斯年又会打起马虎眼来。

她,该怎么办?

私心里,她希望自己爱的人也能全心全意爱着自己,但理智又让她明白,慕斯年不是能全心全意爱着一人的人。

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是永昌侯独子,责任重大,他的家族永远会排在她前面,也许还有权利,还有王朝。

但谁又不是这样呢?如果慕斯年能有一点点喜欢自己,不是全然无情,她……

思绪飘到这里,沈知栩猛然一顿,她想什么呢?自嘲地叹口气,沈知栩闭上眼,强逼自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