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沈知栩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缓缓张开眼。慕斯年的睡颜近在咫尺,即使他还在病中,依然掩盖不住眉眼间流转的迭丽,甚至因为生病,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更加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沈知栩手不自觉抚上他的眉心,他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可私心里,她觉得他是一个极好的人。

想起昨日慕斯年的话,沈知栩仍然心跳不止,虽然,这句话一说出口,慕斯年就后悔了,但仍然让她心有余惊,悸动不已。

细细想来,他除了不喜欢她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为子,他孝顺父母,为臣,他尽心竭力,为官,他体贴百姓。待人接物,也从来以礼相待,未有过疾言厉色,这么好的人,也许对于她而言,他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那么喜欢她。

但这并不是错!

沈知栩将要抚摸上慕斯年眉心的指尖一顿,眼前一闪而过之前连日的噩梦,惊讶地发觉这几日竟没了。

但她并未掉以轻心,梦的最后,是他剑指幼学之龄的小皇帝,梦未必是真,但慕斯年不爱她是真。

真得要将自己的年华放在一个根本不会爱自己的人身上吗?这样值得吗?

沈知栩扪心自问,将要搁上去的指尖触电般收回,再看慕斯年时,内心已恢复平静。

虽然不能睁眼,但沈知栩的动作慕斯年还是有所察觉的。沈知栩看不见的地方,慕斯年眉心微微蹙起,他不明白,沈知栩明明都想放下来了,怎么中途又收了回去?

拧眉思考间,沈知栩甩了甩被攥紧的手,趁慕斯年愣神之际,右手加力一掰,慕斯年手指松开,沈知栩左手趁机会滑出,慕斯年反应过来,五指想要收紧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睁开眼,眼睁睁看着沈知栩的手从自己指尖滑过,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蔓延上他的眼睛,映入沈知栩的瞳孔,她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自己吵醒他了。

担忧慕斯年的病情,沈知栩飞速上前,掏出慕斯年的胳膊,开始为他把脉。

短暂的寂静后,沈知栩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松了口气,慕斯年身上的红肿已经小了一圈,没有加重的迹象,说明用药的药材、剂量已经对了八分,现在只需要观察后续反应,根据反应,改变相应药材的用量就可以了。

她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手腕处的麻疼后知后觉地传来,她抬手一看,即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一惊,青紫的一圈,绕在她的手腕上,十分骇人。

慕斯年也看见了,他眉心一皱,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说话,隔壁,隔着一堵墙,扣击声清晰地传来。

“是我,阿栩,我要出去了,等我,我晚上再来看你,这几天,我都会住在回春堂。”

“好的。”沈知栩飞快答道,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背到身后。

慕斯年神色一暗,沈知栩什么时候和谢怀瑾关系处这么好了。但他立刻又想起来,当时,是自己拜托谢怀瑾照顾沈知栩,顺便也看着她点儿,让她不要妨碍自己办事的,他有些烦躁,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除了有些虚弱外,与平时并无两样。

沈知栩神色同时一暗,刚才虽然她及时收回了手,但慕斯年肯定还是看到了,他就没有一点疑问吗?

两人就这样各揣心思,开始了新的一天。

沈知栩蹲下身,打着哈欠盯着煎药的火候,时不时掀开盖子,看上一两眼。

慕斯年一看沈知栩脸上两个大黑眼圈,就知道她没有休息好,闷声问道,“我感觉我恢复的可以了,要不然,我替你看着火候,你去睡觉?”

“哈~”沈知栩摆摆手,笑道,“你懂医?帮我看火候?还是我自己来吧,病人呢!乖乖躺在床上就好了。”

沈知栩语气随和,没有追着他跑时的聒噪,没了叫他世子时的疏离,这样听着,竟多了几分可爱。

慕斯年轻舒口气,眼底染上丝笑意,问出了他最想问出,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你不会被我感染吧?”

“啊?”沈知栩没想到慕斯年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才爽快回答了他,“不会,我没这么容易被感染。”

沈知栩的这句话至少包含了两层意思,一,她不会被感染。二,她体质特殊。

慕斯年聪明得没有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

视线中,沈知栩一只手一直垂在身侧,腕间青紫的痕迹在袖子里若隐若现。

“我带了上好的化瘀膏,等出去后,我就给你送过来。”

沈知栩恍然片刻,然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努力忽略心中的异样。

至于这青紫从何而来,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

药效显著,又或者是慕斯年身体素质过硬,不消三天,慕斯年身上的红肿就全部褪去,观察一天后,确定红肿没有复发,沈知栩才在暗无天日的七日后,第一次踏出了这间屋子。

迎接着温暖灿烂的阳光,沈知栩深呼吸一口气,扑面而来的各种药味立刻呛得她直咳嗽。

她却丝毫不觉得疼,仍旧很开心,因为她知道,从今天开始,无辜而死的百姓会少很多。

心中的喜悦胜过了这些浮于表面的疼痛。

剧烈咳嗽间,背后一张大手覆上来,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她回目望去,慕斯年神色专注而温柔,她心漏跳一拍,连忙回过头,李寅眼下两弯青色眼袋明晃晃挂着,明显一直没好好睡觉,想起太子素有贤名,沈知栩平常听起来不觉怎样,现在却肃然起敬,钦佩不已。

她本欲留在这里,可以帮忙,却被李寅强硬地安排人送回了太守府。

“你要好好休息。”李寅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再一次重复道,沈知栩只能认命地爬上马车。

马车咕噜噜地驶远,李寅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才转过身,与慕斯年说话。

“说说吧,里面发生了什么?”

虽然沈知栩极力掩藏,但他还是眼尖地瞄见沈知栩袖子下,一圈青痕突出,再加上刚刚慕斯年的态度、神情……令人深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