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秦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年级主任的声音离许晏光越来越远，他离开办公室前最后往里看了一眼，初中部的主任正表情严肃地与一位中年男人交谈着，言语间意思无非是保证严查并处理，以及希望对方不要外传。
而男人旁边那个被两人找到的男孩反倒像个无关人士一样，神色淡淡地看着阳台上一盆仙人球发呆，谈不上害怕或者愤怒，好像被关的、正在被两位中年男人讨论的人不是他。
咔哒。
办公室的门被许晏光合上，主任的话被断在里面，但许晏光猜只要处理得当，对方也不是会乱闹的人。
毕竟通过刚才那位秦先生向他们道谢时的谈吐以及他的着装就能看出，对方多少也是有点背景的人，这种人通常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要么好好处理结束这件事，要么干脆利落调查并转学。
“欸锐子，你觉得他会转学吗？”许晏光走在长廊上闲聊。
“他？哦，你说那学弟？不会。”
周锐语气随意但笃定，许晏光分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
“……你怎么那么肯定？”
周锐一顿，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许晏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光光，你才刚来，还不知道南阜一中在南阜的地位，那可是在众所学校中领先得一骑绝——”
“我爸刚新调过来。”
“……”
“转学前所有学校的资料都摊在他桌子上。”
“……”
“南阜一中和二中势均力敌，去年省理科状元还落在了二中，比一中状元高了一分。”
“……那你干嘛来一中？”
许晏光叹了口气：“为了来听你扯淡。”
周锐沉默半晌，然后一脸沉痛地开口：“光光，我x取向——”
“滚。”
“欸，得嘞。”
另一边，沈清时笔尖划在纸上，写完最后一道诗歌赏析题时，她听见了旁边悉悉窣窣的声音。一片阴影盖住她，又飞快撤开，身旁的少年落座，带来淡淡的橘子香味。
同时身后传来了周锐的声音：“运气这么好？程姐竟然不在，我还以为要死惨了。”
然后是秋棠。
“年级里老师都开会去了。你们又干嘛去了？”
“助人为乐，日行一善，拯救失足少年。”
“……”
秋棠没了声，沈清时猜班长是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周锐扯皮。
她自己则听见许晏光压低了声音的询问。
“同桌同桌，这节课干什么？”
“卷子，学校自己打印的那份，正反面都做。”
沈清时想了想，又道：“做不完也没关系，老师不收，明早第一节课直接——”
话未落音，沈清时忽然感觉自己的椅子被踹了一下。
学生身份的条件反射让她一顿，而贫瘠的悄悄话经验让她下意识抬起了头。
于是，她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静悄悄站在门口的班主任。
两人四目相对，整个教室安静如鸡。
沈清时：“……”
或许，她是说或许，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她的新同桌会成为她学生生涯的第一位检讨同伴。
“徐磊，”宋晓程忽然开口，“不想做题现在你就能回家。”
徐磊是最后排的同学，被点名的他立刻埋头划拉纸张，而沈清时也沉默的将视线放回自己卷子上。
听话的好学生总是有些许优待。
教室开始安静的只剩下翻页声和风扇声，隔壁班隐约传来老师的声音，好像在传达刚才的会议内容，而宋晓程只安静的坐在讲台上，眼睛雷达一样扫着埋头做卷子的学生。
直到临下课前十分钟，沈清时听见讲台上传来敲桌子的声音。
“都停一会吧，最后十分钟我简单说一下。”
宋晓程声音一响，学生们抬起头，如释重负般放下笔，又隐隐带着好奇。
“刚才开会，今年的校园宣传栏轮到了咱们班负责。我刚才算了算，半个月一轮，两个人一组正好大家都轮一遍。”
此话一出，班级里立刻响起一阵喜悦的窃窃私语。
负责校园宣传栏其实就是个简单的体力活，每周去校报那里领近期的学校通告，然后排版粘贴在宣传栏上就好。
不过对于平常已经被学习塞满的高三学生而言，哪怕课间大扫除都是足够让人开心的活动。
身后周锐已经开始小声呼唤着许晏光想搭伴一起，沈清时倒是对这话题没什么情绪波澜——不如说，现在很少有让她情绪波动的事情了——她表情安静的看着班主任，表面认真实则发呆，脑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她的常态了，钝感不知道生于什么时候，但无声却肆意地占据她。
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仿佛她的错觉般，她觉得班主任看了她一眼，对上了她空洞的视线。
然后她听见了班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直接按照这次的排座顺序吧，同桌一起就行。”
排序由班长按照老师的座位表整理出来，附带每个月换宣传栏的时间，打印后会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秋棠周围的同学都好奇地围过去想先一步看看秋棠怎么安排，沈清时不在意，收拾好书后就坐在位置上看错题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脑子里哪有什么错题，全是桌洞里那沓草稿罢了。
倒是左后方周锐在和许晏光打着商量。
“诶光光，你们第一组诶，我和秋棠第二组。你想不想换换？我和秋棠第一组，你和学委第二组。”
“啊？”许晏光声音茫然，“我无所谓啊，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你得征求我同桌意见。”
随即，沈清时的肩膀被拍了拍，她以为是周锐，侧过脸，却看见许晏光侧靠着桌子指了指周锐。
“同桌，锐子想和咱们两个换顺序，改成他们第一组，我们第二组。”
她稍稍歪头，疑惑但没多问，只笑道：“可以啊。”
周锐欢呼一声，倒是秋棠这才听见周锐的话，伏案的头抬起来：“换顺序？周锐，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什么幺蛾子，我这不是腿脚不好吗，最近不骑车，早上老宋送我，我直接接上你一起来，咱俩速战速决，你也能多睡一会儿——你不是最不喜欢早起弄宣传栏了嘛。”
“要你好心。”秋棠无奈似的呼出一口气，“本来可以的，但这两周班长也要开晨会，我没时间弄宣传栏的，谢喽，但还是算啦。”
周锐：“……靠，忘了这茬了。”
原本兴冲冲换座位的少年立刻偃旗息鼓。
沈清时收回目光，又被许晏光拍了拍胳膊。少年凑过来，颇有点看叛变兄弟似的看着周锐，压低声音朝沈清时道：“诶同桌，周锐这小子和班长关系这么好吗？”
“……”
十七八的少年对于同窗异性“关系好”的判定，通常是归为年少时的春心萌动一类。
沈清时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许晏光问得什么意思。
不仅是他，班里不少同学都会调侃一下周锐和秋棠。
不过——
“我不太知道这些啦。”她摇摇头。
“啧啧。”
少年摇着头，沈清时感觉她的回答对他也无所谓，果然下一秒，许晏光就转头看向她：“不过同桌，咱俩明天几点来？”
“……六点。”
“靠！这么早！”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继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