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会飞的狼吗?
一只雪狼在天上飞,背上两只爪爪,小满满的。
小满满抓了一只漂亮的浑身白毛毛的狼,还是个热乎的刚组建了狼群的狼王。
狼王有苦难言,它收服六匹雪狼,带着狼群找到温泉,熬过了最冷的寒夜,坐稳了王位,一只幼雕从天而降。草原上所有生灵知道巨雪雕最是护崽。它若是咬死幼雕,雕群会不死不休,不惜一切代价地团灭狼群。
它顾大局,朴朴素素地犹豫了一下,上天了!
幼雕若受到惊吓,小爪爪一松,啪叽,一代传奇狼王粉身碎骨。从幼雕突袭狼群到安稳落下,机智的它一声没吭。
婵婵看见小满满送她的狗狗,兴奋地抱住小满满贴贴,再窝进小满满的怀里,背靠小满满的毛毛,软糯糯:“汪汪。”
调动了每一个聪明细胞的狼王看出了幼崽和雕崽的亲密,能屈能伸:“汪汪?”
声音有一点点奇怪,婵婵歪歪头,伸出小手手揉揉大狗狗的头,“摸毛毛,不怕高。”
路途遥远,深入敌营,单枪匹马,狼王铿锵有力:“汪汪!”
兮娘和柳娘忍笑忍了很久,这一声铿锵有力的汪,让她们破了功,笑得怎么都止不住。婉娉和婵婵疑惑不解地看过来,兮娘和柳娘对上两对懵懵懂懂的眼神,笑的更大声了。
笑着笑着,兮娘的泪水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她摩挲着长公主写在信纸上的轻松家常话,每句话在她心里过两遍,句句泣血。
万幸。
北风凛冽,肆虐万灵。婵婵趴在老树根上,脸蛋贴着树皮无声哭泣。
小皇女抱起婵婵时才看到婵婵脸上的泪,急慌慌地抱回去给兮娘,“婵婵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直哭。”
兮娘抱着婵婵,慢慢走动,轻轻摇晃。
小娃娃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无垢的泪珠。
婉娉轻手轻脚地进入房间,心疼不已,从兮娘怀里抱走婵婵,舍不得放下,坐到炉火旁,慢慢的轻轻的拍一拍。
她们心思敏锐,知晓婵婵的眼泪为谁,却无能为力。
兮娘看着苍空,眼眸黯淡。
严寒到临,冻骨累累,万灵悲,小娃娃睡梦中落泪。
小皇女轻轻握住婵婵的手,看着地上的冷灰月光,眼神凄晦。大爱必有大悲,这是世界秩序的规则。婵婵被万物生灵偏爱,偏爱后是所有人无法感同身受的悲恸。是馈赠,也是诅咒。
小皇女闭眼,掩盖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眼神。
汴都外,一夜的严寒,断了的炊烟再也没有续上。汴都内,冷冷清清,皇宫更是人人自危。
又一个茶杯在武皇手里成了粉末,李先生捡起地上的奏折。
又一把羽扇在李先生手里折了,军师喝一颗救心丸,接过奏折。
御医又来了。
长公主和小太子手牵着手跟在御医身后,头挨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听到了奏折内容的御医抖着手从军师头上取走最后一针,缓缓跪下,再抬头时满脸的泪,求武皇准他回乡埋骨。
“你别急着哭,上面只写村落没了,没说怎么没了,也许他们南下,去了更暖和的南沙国过冬,也许他们被人绑到了无楼国当人质,也许有人造反占领了村落。”长公主劝慰的话越说越小声,哽咽。
雪山,穆七林拖着一条入冬就疼的废腿,一瘸一拐地抱着他的小闺女来到地下山洞看小兔子,用他笨拙的方法哄他的小闺女。
七只小兔子缩成一团,身上是大兔子褪下的兔毛,厚厚的一层。
“天冷,大兔子掉的毛变多了,小兔子不会冻死。明年七只小兔子长大,有了长长的毛,生出七窝小兔子。”穆七林对上小闺女哭红的眼睛,“天在变,它们也在变。”
小娃娃低头,额头抵着爹的额头,眼泪悬在眼眶,“它们来不及变。”
穆七林宁愿自己被砍十刀,也不愿意他的小闺女掉一滴泪。婵婵掉泪,他心里疼。
躲在暗处的项良揣着手走出来,“死不是终点。”
穆七林看向项良,项良低头碾石头,他绝不是心疼小娃娃,他只是无聊了,随便劝劝,“生者如太阳,死者如月亮,都在同一片天空,日复一日。生不是一个循环,死也不是一个循环,两个扣到一块才是个循环。老天太差劲,他们睡个长觉,然后变个模样再出来。”
大炕上,小皇女一下又一下地把哥哥挤到了角落里,“哥,婵婵不哭了。”
“嗯,我知道。”
项良一脸的云淡风轻,慢悠悠地从袖笼里小甜饼,兮娘送的,他在袖子里放了四个时辰没吃,妹妹终于过来问了,他可以拿出来吃了。小甜饼是婵婵哥哥给婵婵做的,不是谁都能吃到的,他吃到了。
小甜饼让小皇女知道了大功臣是谁,眼巴巴地看向哥哥,两手攥住哥哥的手摇一摇,“你对婵婵说了什么?”
项良痛苦,别人家妹妹撒娇是甜的,他妹妹撒娇是疼的,“你松手,我说。”
小皇女笑盈盈地松手。
项良瞅着妹妹装乖的模样,愁。他妹妹不是牛犊,是山虎,一个爱的挠痒痒就是他的皮开肉绽。
“说了一些我自己都不信的话。”项良吃一口小甜饼,补充,“你也不信的话。”
“什么话?”
“你从书上抄的那些恶心我的废话,我换成了小娃娃能听懂的大白话。”
小皇女看向窗外的苍天大树,看了很久,脑海里有婵婵趴在树枝上惊讶她喝酒的画面,也有婵婵趴在树根上哭泣的画面。
小皇女慢慢收回视线,从腰间拔出牛角,牛角暗红。她摩挲片刻,牛角对准手腕血管,猛然扎下,血液浸泡牛角。
血一滴滴落下,小皇女嗤笑,两手猛然用力掰断牛角,扔出窗外。
“谁说我不信了。”小皇女站起身,笑容明媚张扬,“婵婵信,我信!”
小皇女跳下炕,“东岩皇帝烂,皇室宗亲烂,他们的信仰也烂,邪物才用人血供养。”
项良:“他们一直都是烂泥。”
小皇女一把薅掉头上的牛角,戴上婵婵的小白兔帽子。
“你终于和我一样了。”项良语气夸赞,眼底却是浓烈的悲伤,“什么都不信了。”
“不。”小皇女站在门槛上,身前是灿烂的阳光,回头看哥哥,“我有信仰。”
“我的信仰是——”小皇女笑如灿阳,“会为我们哭的婵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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