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下一刻卫茗却欣然开口,朗声说:“写得好!以史证兴衰,以小处着眼大局,江山大局百姓命运竟都被你写全了,更难得是你还有一颗仁善之心,实为难得”。
说罢又对着白夫子说:“白英啊,找人将这策论贴于榜柱之上,让书院里其她人都看看,若是人人读书,当朝为官都能这样想,那是咱们大齐之福啊”。
白夫子双手接过试卷,恭敬的答:“是,夫子”。
很快小童就将策论贴在了榜柱之上,宋迎月其人书院里的人大都熟悉,前段时间为顽劣不堪,书院里早就有传言说是夫子今年就会让人辞退,可谁知下半年她却突然转了性子,认真读书不说,进步还神速,得了夫子不少夸赞。
可就算再怎么进步神速,也不至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写出让夫子的先生都夸赞至此的文章吧,简直不合理,难道还真是个隐藏的文曲星不成。
书院里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于是文章刚一贴好,一堆人就聚拢在了榜柱之下,认真仔细的看了起来。
越看大家的表情就越兴奋,时不时还有人抚掌叫好出声,有人看至激动之处还忍不住高声朗读出来:“好一个以史为镜方可知兴衰啊,妙极妙极”。
褚蕊边看边陶醉,一双眼睛好似看到珍宝闪闪发亮,忍不住大声夸道:“宋姊真是才华横溢,出手不凡啊,如此文章下笔即成,厉害厉害”。
大部分人都去了榜柱那边,倒显得留下的人有些突兀。
康仪自是不说,自卫先生开始夸时,一张脸就变得雪白雪白的,眼下手脚都开始轻轻颤抖。
要知道她康仪是整个书院最要脸面的人,可她现在赌约输的彻彻底底,不要说脸这么奢侈的东西了,那几句大傻子喊完,恐怕连裤衩子都剩不下。
既有宋迎月,何苦生她康仪,老天爷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康仪抬头望天,泪花子都在眼边浮现,瞧着亮闪闪的,怪惨的。
康仪这样倒也还能理解,可她佟敏一张脸白的比康仪还厉害,这就有些奇怪了。
宋迎月狐疑的看了眼不远处僵在原地的佟敏,实在是搞不清楚这原女主究竟是什么路数。
佟敏站在原地,耳边卫先生夸奖宋迎月的话,就像是惊雷阵阵砸在她头上,让她半晌回不过神,那可是松明书院的先生,少说也有个举人身份,而这样的人却如此夸奖宋迎月,这叫人如何能平?
她一向恃才傲物,同书院中她最瞧不上的就是宋迎月,她们身处一个寝舍,整个书院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宋迎月,她不明白一个人的变化,短短数月之间竟然能如此之大么?
好半天佟敏才动了动,眼睛里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茫然,良久她终于提脚缓步走向了榜柱,她看清楚了宋迎月的文章,不禁在脑海里闪回自己这十几年的经历,十几年竟然比不上宋迎月这几个月的努力?她不信!
佟敏背过身极力压抑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径直朝着白夫子走去,到了夫子面前强忍着冲动行了一礼,头也不抬的问:“夫子,我的文章如何?”尽管她已经极力克制,但声音中还是透出了强烈的不甘。
宋迎月的眸光动了动,忽然明白了,原来,佟敏在意的点是这里。
卫茗的眼神落在佟敏身上,几秒之后慢慢挪开。
白夫子见卫先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开口说:“你的文章自然也是极好的,只是论证过程中稍有脱离实际之处,显得过于理想,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存在,下回注意就好”。
佟敏是她的学生,她自然知晓佟敏的性格,她在读书条路上将成绩看的太重,但须知文人相轻,山外有山,这次让她受些挫折也好,免得以后钻了牛角尖,左了心性。
佟敏听完夫子的话,半天没吭声,最后长鞠一礼,颤声说:“学生多谢夫子,先行告退”。
说完后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转了身,努力的将背脊撑得笔直,脚下一步步慢慢走出众人的视线,无人看见之处,拢在宽大绣袍中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两位夫子的目光都落在佟敏身上,过了好一会卫茗轻声说:“你这学生太过骄傲,性子得磨磨”。
白夫子苦笑点头,附和道:“先生看人准,我这学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于才华一途眼里容不得旁人”。
卫茗听后摇了摇头:“如此性子,不好不好”。
两位谈论完佟敏,又勉励了书院学生几句之后,相携回了后院。
待两位夫子走后,宋迎月却突然朝着康仪笑了笑,声音轻松的说:“康小姐,这场赌约你可是输了,诺言何时兑现?”
康仪身上的嚣张之气现在是一丝儿也没了,整个人连头都不敢抬,像朵小白花似的在寒风中飘摇,她躲闪着宋迎月的视线,小声嗫嚅着:“下回,下回,下回一定兑现”。
这时褚蕊读完文章回来赶巧听见了这一句,连忙打断康仪的老赖大法,震声说:“什么改日啊,哪里需要改日啊,择日不如撞日,书院眼下在没有比这个时候人更齐的了,你现在就喊吧!”
有热闹可看,况且又是她们见证过得赌约兑现,呼啦啦一群人很快就围拢过来,好巧不巧的正好将康仪罩在其中,有些胆子大的仗着人多,藏在人群里高声起哄:“喊!喊!喊!”
康仪涨红着脸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她身边的狗腿子们也不敢帮忙,她们只有这几人,书院这么多人眼下又是群情激奋,一人给她们一拳都受不了,于是只好沉默的卖了老大。
康仪眼见着指望不上这些人,外加赌约确实是自己应下的,于是闭上双眼站在人群之中,含泪喊出了:“我是大傻子!我是大傻子!我是整个书院最笨的蠢货!”
声音一出来,她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喊完抬手一抹眼泪,犹自逞强的瞪了眼宋迎月,恨声说:“如今你满意了吧!”
宋迎月含笑点头,自然回道:“尚可”。
康仪瞧着宋迎月含笑的双眼,突然大哭出声,只觉得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比针扎她还疼,再待不住捂着脸跑出了人群,她的几个狗腿子赶忙追在后边,不停地喊着:“康小姐,慢些跑慢些跑,注意着前面的路,别摔着了”。
话音才落,康仪脚下一个没注意,被圆润的小石子滑摔了个大马趴,身后瞬间起了阵轰笑。
哭声更大了起来,康仪趴在地上没脸抬头,几个狗腿子赶忙提速跑至跟前,将她快手快脚的扶起来,在身后越发响亮的笑声中,架着人迅速走了。
康仪走了,没了乐子可瞧,学生们含笑互相拱拱手,大都准备回寝舍收拾行装打道回府。
宋迎月自然也是如此,这书院虽然地方大,但是冷啊,不说馆舍就连寝舍,晚上睡觉都是凉飕飕的,考完期末考人虽然还在书院,但心早就已经飘回了自家暖呼呼的小院了。
回了寝舍却发现佟敏不在,瞧着她床褥的情况,应当是已经收拾完回了家,宋迎月正在拆被套呢,夫子随身的小童却出现在了门外,轻声喊着:“宋童生,先生找”。
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事儿?宋迎月放下手中拆了一半的被套,起身理了理衣服,跟着小童进了后院。
后院堂屋,卫先生端坐在上首,白夫子微笑着坐在侧边,两人手中都端着碗个白盏,盏中袅袅烟气向上漂浮。
宋迎月低头行礼:“两位先生午好,学生来迟了”。
白夫子点点头,温声说:“坐吧”,侧头对站在身后的小童道:“给迎月上杯茶”。
很快茶水就送了上来,宋迎月捧着茶盏浅辍一口,然后安静等着夫子说话,谁知好半晌两人谁也不说话,宋迎月有些坐不住,她还想早些回家呢,于是出声问道:“可是夫子寻学生有事?”
白夫子却忽的笑出了声,对着上首的卫茗说道:“先生,人我可是给你找来了,你要说什么就快些说罢,瞧着人家可是归心似箭呢”。
宋迎月默默红了脸没否认,这大冷天的有事儿赶紧说事儿啊!
卫茗这时才放下茶盏,看着宋迎月问:“你的文章写的很不错,我心甚悦,不知你打算何时下场啊?”
宋迎月听到问询后端正了神色,坐直了身子,恭敬回禀:“回先生的话,今年是不打算下场了,恐要等到明年”。
卫茗听罢点头:“是该如此,你文章虽好但仍有不足之处,还望你虚心学习,今年因着前些时日大寒,乡试往后推迟了一旬,想来今年的竞争定然比之前大了不少,明年下场确实要稳妥些”。
“多谢先生指点,学生感激不尽”宋迎月抬手又是一礼。
就算乡试不推迟,她今年也是万万不敢下场的,这篇策论只是正好出在了她擅长之处,得此夸赞实属侥幸,明年下场于她而言更为妥当。
卫茗坦然受了她这一礼,然后朝着身后小童略略点头,小童很快从身上掏出名帖,双手捧着小步走到宋迎月跟前。
“这是我的名帖,明年你若下场,到了通州府可带着名帖前来寻我”。
宋迎月起身双手接过名帖,放于掌中,诚恳的说:“深谢先生”。
“好了,今日天色不早,不耽误你回家,来日到了通州府咱们再叙”,卫茗端起了茶盏做送客之意。
宋迎月走后,卫茗笑眯眯的对白夫子说:“这人不错,好似璞玉待琢,你来年可得注意点儿”。
白夫子点头答道:“是,先生,学生定会主意”。
两人正谈着话,门房处的小童却突然急匆匆的跑至近前,朝着白夫子递上一封信笺,说是佟童生出门时给留的。
白夫子接过信笺当即拆看细看,谁知没看了两行,突然勃然大怒,伸手重重的拍在了矮桌之上,震的碗盏乱响,茶水四溢,终是忍不住恼怒出声:“这竖子,糊涂啊!”
作者有话要说:佟敏:我怎么会不如宋迎月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