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景和十一年,康王叛乱。
大齐景和十四年,北凉攻破京城。
两次战乱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朝廷刚要喘口气,大齐景和十五年,安王又反了。
朝廷大军节节败退,危在旦夕之际,想起了在两次战乱中脱颖而出的郑大都督,于是派了郑大都督领兵去平叛。
郑大都督在战场之上奇谋百出,用兵如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
安王不敌,想出了损招,派人去劫郑大都督的嫡子,准备在两军阵前以此威胁,即使不能令郑大都督退兵,也让他心神大乱。
郑大都督惊闻嫡子失踪,果然肝胆俱裂。
那不仅是他的嫡子,还是他唯一的儿子。
失神之下,郑大都督被安王兵士一箭射落马下,亲卫拼死救回,急忙领兵后撤。
安王在后紧追不舍,直赶了八十里才停下。
平叛军队士气低迷,人心惶惶,郑大都督受伤不起,精神不振,眼看形势不妙。
过得两日,郑大都督嫡妻王氏忽然使人传来喜讯。
妾鲁氏为郑大都督产下一子,此子出生之时颇为神异,彩霞满天,百鸟齐集产房外,鸣叫不绝。
郑大都督一跃而起,大呼:“天佑我儿!”
披挂而出,直奔战场。
之后一月,安王被诛,郑大都督被封威武侯。
郑大都督从战场返回,多了一个信州官场都知道的大爱好,喜欢夸他的二儿子,就是那颇为神异的儿子,取名叫郑远钧。
从郑远钧还在吃奶起,郑大都督就开启了夸耀他二儿子的征程,见人就夸,逮住机会就夸。
信州官场中人,哪个人哪个月,不听郑大都督夸几回二公子?
且看他的样子,还要继续在这夸儿子的征程上马不停蹄地走下去。
二公子的名号,在信州官场中耳熟能详,以致从二公子出生,信州官员讲到“二公子”,只要不提姓,那都是特指郑大都督府的二公子。
从二公子出生,一直到今年,郑大都督不停地夸了整整十七年。
小时候夸能吃能睡,夸长得好,长大了夸孝顺、夸聪明、夸伶俐、后来又夸做出了方便面……
你夸别的就算了,夸做出了方便面,这不离谱吗,二公子下过厨吗?
不知道把谁想出的方便面安在了二公子的头上,为了夸二公子,郑大都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更离谱地是,前年,郑大都督把一叠纸甩给吴太守,说是二公子发现了粮食增产之法,记录在这上面。
这简直可笑,二公子下过地吗?
且增产两成,谁知道是夸大,还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郑大都督真是夸儿子夸出了新花样,吴太守嗤之以鼻。
他懒得看那叠记录,为了应付郑大都督,随意吩咐下去,派了一些人下乡稍稍提了提这种田之法,没几个人信了的,他也没再为这件事费神。
可万万想不到,这增产之法竟是真的!
并且一年之后,就在去年,竟增产八成!
吴太守暗恨。
郑大都督你随便说是谁想出的这增产之法,只别说是二公子想出来的,我也不会这么大意不当回事啊!
那么这增产之法,去年就可在信州大力推行。
全信州粮食不讲增产八成,增个五六成都是天大的功劳啊。
功劳报上去,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现在好了,功劳还没到手,先要想办法免失察之责。
吴太守找到郑大都督,威逼利诱,方法用尽,郑大都督这才答应统一口径,把发现增粮之法的时间推后一年,就说是去年发现的。
两人商定,只说是去年二公子在庄子上种田,粮食偶然增产两成,不知原因,也不知是否巧合。
今年试着在全州推行这种田之法,不想竟粮产大增。
为此,吴太守被迫答应,把他分得的卖香皂的两成利润,匀出一成给郑大都督。
一成啊,他一共也才两成,这一下分出了一半,吴太守心都在滴血。
三年前,赵家富豪玉狐公子,得到了制作香皂的方法,在信州贩卖,为求他庇护,分给他香皂利润的两成。
此后更是在他的协助下,玉狐公子把香皂卖到了其他各州县,香皂的利润也越来越丰厚,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三年,他靠着这两成利润,日子过得滋润得很,这一下,却要分出一半来。
他得这两成利,总还要四处打个招呼,不让人为难那玉狐公子,现在他分一成给郑大都督,郑大都督却白白捡个大便宜,什么也不用做!
“可恨的老狐狸,不知垂涎我这两成利多久了,这下终于给他逮着机会了。”吴太守在心里呸了一声。
一行人走到田边,郑远钧介绍:“这是崔先生,这是霍武士。”
吴太守看了看,那崔先生脸上有一块伤疤,看不清长得如何,但神色从容,举止风雅,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霍武士还很年轻,身材挺拔,面容精致,气质冷峻,如一柄出鞘的宝刀。
两个都是极为精彩的人物,但不过是无名之人,吴太守常年身居高位,心中诧异一瞬,也没放在心上,朝两人点了点头,不再理会。
白县令倒是十分热情,笑容满面,和两人寒暄了几句。
白县令心里高兴啊。
这增粮之法,是二公子在庄子里实验出来的,二公子的庄子,可是在他安平县境内,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是在他白县令的支持下,在他白县令的引导下,才有了这增粮之法。
当然,二公子的功劳,他抢不走,更不敢抢,但他白县令的功劳,那也是谁都抹不掉,谁都看得见的。
现在,他只希望今年的粮食产量越高越好。
郑公子可真是个大福星,二公子身边的人,可不能怠慢了。
一群人走到田边,庄民们正在辛苦地劳作,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
吴太守问:“可有称重,今年产量如何?”
郑远钧一愣,她昨天下午去看了孵出的小鸡,又转过去看了看黄豆和棉花,还没来得及问这个。
实在是她对产量大致心中有数,也就没有着急去问。
看她愣住了,崔先生上前一步,答道:“昨日抽取了两亩田地,对其所产粮食称重,一亩八百五十斤,另一亩八百八十七斤。”
吴太守猛地瞠目,简直不可置信,高声叫道:“八百八十七斤?”
“可当真?”白县令激动得手脚发颤,怎么可能?这都涨了多少倍了?
就是在丰年,一亩肥田,最多也不过产粮三百五六十斤,这还是极为罕见的。
一般的田地,亩产不过三百斤,若是哪年老天不赏脸,那就只有一两百斤了。
郑远钧倒是不意外这个结果。
在现代,一亩田随便就要产粮一千多斤,她照着最先进的技术,也摸索了两年了,这是第三年,产个八百多斤不奇怪。
崔先生昨天回房休息了一会,下午又转回田里,看了庄民们称重,激动得一晚没睡。
老张和老牛精神亢奋,说了一晚的话,这会儿还在房里补觉。
看着郑远钧只知道在旁边笑,崔先生有些无奈。
这二公子就是个傻的,也不知道抓住机会。
这时就应该赶紧请太守和县令全程观看收稻过程,并当面称重,统计粮食产量,把这天大的功劳捶实。
崔先生拱手道:“为防有误,请太守和县令随意抽取几亩地,使庄民割下稻子后称重。”
吴太守和白县令还在震惊之中,只连连点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