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铃。
一颗困在囚笼里的铃。
涂铃想点了点头:“知道了,公子。”
虚与委蛇或许是她现在唯一的保命符。
莲镜见她今日这般乖巧,心情甚好,替她把两只手都上了药。
涂铃想咽喉干涩,昨日被他掐得狠,现在说话声带都还在疼。
此刻的她,不需要装模作样,都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她见莲镜心情不错,便怯生生地问:“公子,你能不能给我口水喝?”
莲镜闻言,竟然十分大方地递给了她一杯清茶,涂铃想看着递到面前的茶,却不敢接,然而他却直接端着那杯茶,喂到了她的唇边,碧玉的杯沿就贴在了她的唇瓣上。
这杯子……
怕是要亡矣。
她问:“我真喝了?”
面前的少年眼中呈现出无语来。
涂铃想观他神色,怕他又反悔,双手捧起那个杯子,就着他的手,一鼓作气把那杯茶全喝光了。
莲镜看着自己被她两只小手捧住的手,微楞片刻,随后抽回了手,可是涂铃想却跟了过来,抓起他的手,渴望的眼神注视着他:“公子,能再续一杯么?”
“……”
当他是卖茶的么?
还续杯?
他将茶杯往案几上一放,说:“自己倒!”
涂铃想一喜,昨晚喉咙干了一夜,她只觉得自己喉咙都快要废掉了,听到莲镜发话后,她立刻端起了案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一杯接一杯,直到把壶里只剩下泛渣的茶叶。
她抿着唇抬起头来,有些胆怯地说:“公子,怎么办?我给你全喝光了。”
莲镜嘴角抽了抽,愤然地转过头去,冷声道:“自己给我烧满。”
“好。”涂铃想爽快地应下,他终于不发怒了,她在心里祈祷着他们能够快点到达苗疆,等他遇上女主了,到时候脾气应该会变好许多。
“少主,嫁衣已经送回长衍宗了。”外面有个声音向他回禀道。
“嗯。”
涂铃想惊住,他竟然派人将她的嫁衣又送回长衍宗了,这也太过嚣张了吧。
***
五日后,马车终于来到了苗疆地界。
这一路,跟着莲镜一起来的有七八个人,几日下来,涂铃想也勉强能够将他们分清,有一个专门伺候莲镜的年轻小少年,名叫霍心,因为她现在变成了莲镜的贴身侍女,所以那个少年便少了许多活,时不时瞪着她,就好像她抢了他的地位一样。
苗疆寨门前不远处,有一高山峡谷,名为蛊生谷,马车无法在内行驶,他们只能徒步而行。
穿过这座峡谷,便算是真正到了苗疆。
偏生莲镜又是个爱找事的,峡谷内阴暗潮湿,偶有水滴从石壁落下,他便让她给他撑伞。
可是他又长得高,八尺有余,这着实是难为她这个小矮子了。她只能高举着双手,为他艰难地撑起那把勾画着红莲图案的油纸伞。
峡谷内小路崎岖不平,沿途长有青苔,时不时就能听到她的一声哎哟惨叫,可是莲镜却不让其他人来为他撑伞,就逮着她一个人折磨。
“公子,要不咱歇歇吧?”
她举伞举得胳膊好酸。
伞下的莲镜映着伞面的红光,整个人就像是置于流光幻彩中,他低眉来看她,面无表情地说:“这山谷里蛊物众多,如果你想歇,我不介意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歇。”
“哈?”
涂铃想一听,立即怂了,她也怕蛊物啊。
她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不歇了不歇了,公子我们快走吧。”
未走多久,前方就传出来一声突兀的尖叫,涂铃想听后便知道那是女主要登场了,而莲镜即将要英雄救美,之后还会装受伤,让女主帮他上药。
她嘴角一弯,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身旁的少年冷嗤一声:“听到别人出事,你却能笑得这么开心,果然蛇蝎心肠。”
涂铃想:“???”
好吧,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歹毒的坏女人。
她立即收了笑,反问道:“公子既然这么关心那出事之人,为何还不前去搭救?说不定人家是个大美人呢,你救了人家,人家就以身相许了呢。”
莲镜右手抬起,食指朝前一曲,身后的两个人便立刻领命,朝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跑了去。
涂铃想心说:你不去吗?
莲镜被伞刮到发丝,不满地斥责:“伞给我打好!”
“是是是,公子。”她旋即心无旁骛起来,将伞举高了几分,即使手已经很酸了,但她还是努力地举着。
伺候他这老大爷可真累。
不过片刻,就有人返了回来,朝莲镜禀报道:“公子,前面好像有人掉进坑里了。”
莲镜闻言,朝着那边走去,但是他却走得不疾不徐,丝毫不慌一样。
救人都不急的吗?
涂铃想心知肚明,这就是他的一个计划而已,之前他早早地就命枢彦来过一趟苗疆了,为的就是调查女主。
得知女主时常来这蛊生谷,所以他便提前让人在此蹲守,待女主来时,便朝她攻击,等她落于危难之时,他再出手相救,这样,不就可以当上那苗王的乘龙快婿了吗?
涂铃想对这一部分剧情了如指掌,毕竟是她亲手写的嘛。
待会儿就等着看好戏吧。
不过,莲镜怎么走得这么慢?
他不想快点见到女主吗?
虽然书里的他最开始是带着目的去接近女主的,但是他却在这段时间里真的爱上了女主,爱到为她着魔疯癫的地步。
峡谷内月光稀薄,石壁阴冷,他们沿着这条长长的山路走了数十步,才终于听到一点清晰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娇娇柔柔,从下面幽暗的谷坑里传出。
莲镜扫了一眼下面,随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涂铃想见他跳下去了,这才放下了撑伞的手,她两只胳膊活动了一下,互相捏了捏,嘀咕道:“真是累死我了。”
一记冷眼从旁边扫来,是那个名叫霍心的小少年,白白嫩嫩,秀气得像个女娃儿。
“伺候公子是你的福分,你竟然说累。”
“……”
这福分送你,行吗?
“喂,你既然这么想伺候你家公子,能不能主动一点啊!”她说着还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干活积极点,小子。”
“你敢拍我?”他震惊地睁大双眼。
“呵呵,激励你一下嘛。”涂铃想笑嘻嘻地说,“你是公子的小侍童,我是公子的小侍女,咱们应该友好相处才对。”
“谁要跟你友好相处呀?”他对她避之不及,跳开一步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奴隶,跟我的身份可不一样。”
“那不然,我认你当大哥行吧?”
“啊?”霍心愣了下,立刻整了整神色,清了清嗓子,昂头挺胸道:“想当我小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说,怎样才行?”
他单手摸着下巴,似在认真思索,随即又摇头:“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就在这时,谷坑下跃出了一个红衣身影来,而他的手中还拎着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少女。
那,就是女主桑月吗?
莲镜落地后,少女还在哭哭啼啼,这处比较昏暗,枝叶交错,山石林立,莲镜立在一颗光秃秃的大石边,松开了少女的手,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涂铃想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心说莲镜这小子还装得挺温柔的嘛。
那女子微垂着头,发丝有些凌乱,脸上满是泪痕,隐在黑暗中,边用衣袖擦着眼泪,边说:“好痛。我手臂好像摔断了,公子你帮我看看。”
涂铃想抱着伞盯着地上的妙龄少女,心说自己写的女鹅啥时候变得这样娇弱了?
只见莲镜蹲下了身,握住她的一只小臂,轻抬了一下,道:“没有断。”
“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好痛?”那女子抬起了泪水涟涟的眼来,看着莲镜娇柔地说:“公子,我的腿也好痛,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她见莲镜不说话,急忙又说:“我的家不远的,就在下面的苗寨里。”
“好,我送你回去。”莲镜俯身靠近,将她抱了起来,走到涂铃想面前时,只见她皱着细柳眉,一副表情难看死了。
“走开,别挡路。”
“……”
站在那里的涂铃想忙不迭给他让开道,等他走后,她挠着头困惑地盯着他怀里的女子,喊了一声:“桑月姑娘?”
谁知那女子立即转过来向后探望,问道:“姐姐?姐姐在哪儿啊?”
莲镜旋即停下脚步,问向怀里的人:“你不是桑月?”
“不是啊,我是桑榆啊。”怀里的人抬眸回答。
谁知她刚说完,莲镜就松开了手,而她就那样摔落到了地上去。
“哎哟……”少女痛得大叫,不满地瞪向他:“你怎么松手了?”
莲镜一脸无辜地说:“我的手好像突然没力气了,要不然,我找个人送你回家吧?”说着,他便向后面看去,看向离得最近的霍心。
霍心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伸手去扶地上的少女,可是桑榆却甩开他的手,娇气地说:“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等我姐姐。”
莲镜的目光扫向对面的涂铃想,捕捉到她正在偷偷抿笑,她这是在看他的笑话吗?
他嗓音愠怒,道:“看不见本公子在淋雨吗?还不快过来撑伞。”
涂铃想收拾笑颜,朝着他小跑了去,可是却抑制不住想笑,他也太好笑了吧,费力安排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竟然还救错了人。
救错就算了,他刚刚还抱了那个桑榆,恐怕现在的他,恨不得把自己这双手洗个十遍吧。
她走到他身边为他撑起伞,悄悄觑到他脸色黑沉,剑眉锋利,而他忽然低下头来,左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他身边一带,压低了声音说:“来过苗疆?”
竟连桑月这个名字都知道。
涂铃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光洁下巴,美得像大师手中的杰作,她屏住呼吸,答:“没有,我只是先前听师兄们提起过。”
就在这时,前面的悬崖上坠落下来一道漆黑的长影,尤为的长,像巨龙一般,倒挂于山壁上,而在黑影的末端,似乎卷着一个瘦小的少女。
少女从天而落,被巨大的黑色藤蔓缠绕,坠落途中,她余光瞥到两道红艳的身影立在山谷里,因为太过瞩目,所以无法忽视。
那边,一身红裙的少女正在高举着手,努力为身边的少年撑起伞,红莲绽放的伞面遮住了少年的脸,两人的红裳贴在了一起,像极了并蒂而开的妖艳地狱花。
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到来,会给他们古月小寨带来灭顶的灾难。
她也不知道,那个少年就是不久后要与她成亲的新郎。
就在她要坠向地面的时候,那边的少年闻声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至了她的面前,单手抓住了那根缠绕住她的黑色藤蔓,将藤蔓徒手拎了起来,而她也被迫跟着卷了起来,没有摔落到地面上。
不远处的涂铃想独自撑着红伞看戏,看得心里直着急,在内心吼道:莲镜,你是不是不行?!
你怎么不用手接住她啊?
多么好的机会啊!
现在就应该公主抱啊!
那样她就会心动了呀。
这还要本作者教?
哎,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