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排水做得不大好,昨夜下了一场暴雨,道路两旁的排水沟子里的水一时之间没来得及排出去,积了两尺高的黄色泥浆水,上面还漂浮着一些疑似粪便的可疑物体。
从前她总是嫌弃一个顾雪臣一个文臣,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身力气。如今打起人来,却使格外痛快。她不过使了七分的力气,那花孔雀一时不防,“扑通”了一声,脸朝下跌进道路两旁用来排水的深水沟里,呛了一口黄泥浆水,身上花团锦簇的绿袍子沾满黄色的泥浆水,
旱鸭子似的花孔雀在泥水沟里扑腾几下,这才发现那水不过才到他腰间。
花孔雀成了泥孔雀,一张白皙的俊脸糊得只看见一对眼睛,就连纤长的睫毛上都挂着泥浆。
他捂着还在往外流血的鼻子干呕不止,滴着泥水的手指指向甘棠,想要说话,话未出口,又开始干呕起来。
“指什么指!你娘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抢别人东西吃吗?”
那日也就算了,她不同他计较,今日心情不好,还敢来抢她红薯。
打完人心情格外舒爽的甘棠十分潇洒地弹了弹自己雪白衣袍上的泥点子,朝他抛了个眉眼,“记住,我不姓顾,我叫小棠!是东京第四剑客!”
“天道不公,人心不弃!我小棠劫富济贫来了!”
那八个字句话是东京三剑客的口号。
每回他们“劫富济贫”完以后,都会留下这句话。
浑身泥浆的赵钦愣住。
甘棠见状,趁机上前轻轻补了一脚后,撒腿就跑。
重新跌回泥坑的赵钦见那抹雪色身影一溜烟地消失在街角,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官家,您,您没事儿吧!”
不过是去买个烤红薯的功夫,官家怎会搞成这样。
匆匆赶来的内侍孙钱丢了手里的红薯,忙上前拿帕子要替赵钦擦干净。可对方浑身都是泥浆,一时不知从何下手。又见他鼻子里淌出血来,骇得魂飞魄散,一脸惊恐似四周张望,“该不会是白莲教的人干的吧!”
“愚蠢!”
赵钦拿捂住鼻子瓮声瓮气,“要真是白莲教,朕哪里还有命在?”
不就吃了他半个红薯,竟然下手这么重!
忒小气了!
“朝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顾侍郎却擅离职守。”他眼底浮现出一抹玩味地笑意,“等顾侍郎一回家,即刻叫衙署的人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通知他!”
他倒要瞧瞧,如今顾寒酥这个壳子里住得如今到底是谁?
小棠是吗?
真有意思!
大相国寺。
顾雪臣用过午饭后见甘棠还没有回来,正准备派青槐去寻人,一手持油纸伞,雪衣玉冠的男子涉水而来。
正是甘棠。
她不知去做什么了,衣摆塞在玉色腰带里,里头的裤子上溅了不少泥点子。
他随口问:“怎这副模样,同人打架去了?”
“没有的事儿,”心里咯噔一下的甘棠心虚反驳,“我一斯文人同人打什么架,大人放心,我绝没有借着大人的躯壳胡作非为!”
反正那花孔雀也不认识顾雪臣。
汴京城那么大,朝中姓顾的大人有好几个,她就不相信对方还能摸到顾雪臣家门口去。
顾雪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一样,无所谓。”甘棠望了一眼傻愣愣站在一旁的轻云,“替我更衣。”
轻云看看自家小姐,一时没有上前。
姑爷怎么回事儿,以前从来不指使她们这些婢女做贴身之事。
甘棠也反应过来,心想这两日她总是凶巴巴对顾雪臣,在外人眼里岂不是顾雪臣很不待见自己?
她立刻笑眯眯地望着顾雪臣,“娘子还不快过来更衣。”
以顾雪臣的脾气,定然会一口拒绝,这样就能营造成是她懒得打理顾雪臣的假象。
谁知话音刚落,顾雪臣竟真走到她跟前替她更衣。见她愣住,他扶着她的腰,垫着脚尖在她耳边道:“扶都扶了,你觉得我会拒绝这个?”
狗东西!
甘棠瞪他一眼。
他这个样子倒像是自己主要抱着他似的。
果然,一旁的轻云红着脸出门了。
门一关上,甘棠一把捉住顾雪臣的手,轻哼,“不劳大人动手,我自己来!”
说着从怀里藏出那本《东京三剑客》的画册搁在桌上,这才解衣裳。
她一向不爱看书,顾雪臣扫了一眼,呆愣片刻,问:“哪里来的册子?”
“别人给的,”心虚的甘棠解释,“我不要,他非给!”
顾雪臣盯着那本册子瞧了许久,收回视线,“该去法华殿了。”
法事连做三日,两人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甘棠,郁郁寡欢。
第三日傍晚法事结束以后,甘棠一回到院中便瞧见顾雪臣指挥青槐收拾东西,一旁的微月同轻云正在打下手。
她问:“这是在做什么?”
青槐笑,“娘子说是要回家。”
门一关上,甘棠便拉下脸来,“我几时说要同你回去?”
“你不同我回去要去哪儿?”
顾雪臣一脸严肃,“岳父早已经搬回广州府,你一女子要如何在汴京立足,就凭着你买的那三间铺子?”
“你怎知我买铺?”甘棠惊讶,“你叫人跟踪我?”
“我没有那么卑鄙。”
顾雪臣将那日夏夏来的事情说与她听。
“什么!”
甘棠一听急了,“三日前的事情现在才告诉我,顾雪臣你是不是存心的!你知不知道我如今所有的钱都——”
她说到这儿住了口,起身要往外走,被顾雪臣一把捉住手。
“你先别心急,”他解释,“我已经叫她帮着拖延几日。”
甘棠这才作罢,“大人现在同她们出去说一声,我待会儿要搬去仙乐楼住。”
“你这副模样如今能去哪儿?”顾雪臣与她商量,“就算是你真要走,至少也得等换回来。更何况如今科举尚未结束,我私自回家算是擅离职守,须得尽快回去,心比你还要急。”
甘棠也不懂他一个户部侍郎为何要去干礼部的事儿,但也知晓这些都是国家大事,迟疑,“那今晚我们再——”
“不行!”顾雪臣想也不想拒绝,“我身子不适,至少得等我好了。”
他昨夜想了一夜,和离这事儿是他冲动了。如今身子互换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先把她哄得回心转意再换回来。
顿了顿,哄道:“你先同我回家,等过几日换回来你要走也好,留也好,我都由你去,如何?”
甘棠半信半疑看他一眼。
“你非要走,难不成我还拿绳子绑着你不成,”冰山美人似的顾雪臣郑重承诺,“等过两日我好了,我们立刻就换。”
过两日似乎也不是那么久。
甘棠不由自主想到昨夜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
小顾雪臣可耻地激动了!
见顾雪臣正望着自己,红着脸解释,“是它自己不要脸!”
顾雪臣瞥她一眼,“如今它长在你身上,是你心里自己想。”
甘棠磨牙,“总之就是怪大人!”
顾雪臣道:“我现在叫她们收拾东西,无论如何咱们先回家。”
甘棠轻哼,“那是你的家!”
甘棠的东西大多还留在顾家,原本是和离次日便请族中长辈做个见证后再将东西搬走,东西收拾起来极快。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顾家角门处停下。
这时角门打开,马车直接入府。
一路走去,亭台楼阁,假山嶙峋,花木扶疏,错落有致。
景色如旧。
就像是重回牢笼的甘棠托腮,一脸的不郁。
顾雪臣想起那日吵架时她说的话,摸摸她的头,“你放心,其他人并不知咱们和离之事,你莫要不习惯。”
甘棠斜他一眼,“我只是怕大人到时会不惯而已。”
“有什么不习惯的?”顾雪臣不以为意,“母亲心中还是很关心你的,嫂嫂亦是如此。”
母亲待她一向亲切和善,两位嫂嫂待她也是如同姐妹。
她就是母亲与两位嫂嫂的成见实在太深了。
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
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甘棠似笑非笑,“但愿真如同大人所说!”
作者有话要说:准时更新!
呜呜呜,我的评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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