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路听她的骚话太多了,这次傅淮安倒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忽然莫名其妙地问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怎么知道?”甄娴玉愣了一下,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淮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这是我父亲特意留给我的三千兵马,除了圣上无人知晓。这三千人抵达平川后,扎营的地方很隐蔽。”
甄娴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哦,然后呢?”
傅淮安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然后我要带着这三千人去抄家了。若无人通风报信,平川的大大小小的官员怕是一个跑不了,都要人头落地。”
甄娴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这话的用意,她无语了半晌,“哦。”
见她反应平淡,傅淮安忽然凑近她,“你怎么想?”
嗓音压低后落在她的耳朵里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甄娴玉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把他推开了一些,然后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我怎么想?我想睡觉。”
傅淮安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像是她的脸上有花一样。
甄娴玉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傅淮安眼眸晦暗,忽然大笑了一声,“那祝夫人有个好眠。”
甄娴玉很淡定:“谢谢?那让人给哦我准备个休息的地方吧。”
……
夜幕下,原本应该安静的平川下半夜尖叫哭喊声和打杀声混在一起,火光扭曲跳跃,家家户户全都紧闭房门,纷纷在心底祈祷混乱不要波及自己。
直到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切才彻底安静下来。
管家带人压着两个人上前,“世子爷,人已经抓到了。”
被管家压着的那人,胖得脑袋脖子都分不清了,不断地挣扎着,嘴里怒斥着:“傅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乃朝廷命官,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抄家是何居心,待见到圣上,我必然要告你一状!”
傅淮安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漫不经心道:“好啊。”
“你……”他被傅淮安的态度个噎住,半晌才继续道:“你快点放开我,没有圣上的旨意,你没权利扣押朝廷命官!而且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凭什么如此欺辱我!”
“兢兢业业?那你跑什么?”傅淮安嗤笑了一声,“有什么话等入了京,你在诏狱里和刑部的陈大人说吧。”
与疯狂洗白自己的知州相比,另外一个人就太安静了。
从被压过来之后,他就没说一个字,一直低着头。
傅淮安的目光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眼里一片漠然,“都带下去,严加看管。”
话落,那人忽然抬起头,惨淡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死气,与昨日相见的时候那副爽朗的模样相去甚远。
此人正是王秉谦。
他直勾勾地盯着傅淮安,“淮安,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傅淮安轻描淡写地开口,“我不知道,我只是喜欢有备无患。”
“你是不是在心底鄙夷我?对我很失望,觉得我辜负你父亲的举荐和栽培?”王秉谦执拗地看着他,好似一定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你和国公爷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一直在防备我是不是?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你们当成我最亲近之人。”
傅淮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闻言也只是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但他这个态度却像是刺激到了王秉谦一样,他忽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表情狰狞,“我能怎么办?我来平川的时候也想过保护一方安宁,但我若是不和他们妥协,我手下的兵将连正常的粮草都拿不到!他们一手遮天,我也只是想让我的兵将活。我不想忠于陛下,做个好将领吗?可是我没办法啊,淮安,我想做个好人,但是谁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啊!”
傅淮安面露嘲讽,“不,你有机会,你明明有无数个选择,但你偏偏选择和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你与他们贪下的那些金银珠宝财富有几分你用到了军营里?不用说得那么好听,有些话你不如留着和陛下说,看看他会不会信你。”
王秉谦面色惨白,忽然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稚子无辜,淮安看在你小时候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与国公爷生死与共的份上,你护我孙儿一命。等来世,我结草衔环再报答你和国公爷。”
“我只是奉命行事,王将军地托付实难从命。”傅淮安面色不改,不愿与他在多话,准备离开。
王秉谦忽然暴起,他身后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他解开,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上面淬了剧毒。
但比他更快地是傅淮安的动作。
他拔剑的同时,赤红的鲜血喷射而出,王秉谦脸上还挂着狰狞之色,但瞳孔已经开始散开。
王秉谦的脖子被割开了一道极长的口子,汩汩的鲜血飞溅傅淮安一身。
但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单手拭去下巴上的血迹,眼神平淡得仿佛刚刚只是杀了一只鸡。
一旁一直叽叽歪歪地知州忽然闭上了嘴。
傅淮安看都没看王秉谦的尸体,“拖下去处理,再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
傅淮安手拿有两本账本,一份对上,一份对下,还有一份名册,盐引一案的后续处理简直不要太顺利。
除重要人证,其他无关紧要的小官抄斩的抄斩、流放的流放,他一连处理了三天,证词、证据还有犯人早就先一步被秘密送往京城。
这期间他一直安排人秘密监视甄娴玉的动作。
如果她真是为了盐引案而来,现在必然是她动手的最佳时机。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的时候,他接到了暗卫的消息,称甄娴玉在他的书房门口徘徊了数次。
他面色微冷,只等人赃并获。
却不知道甄娴玉出现在他书房的门外,完全是被系统给吵烦了。
从第一天傅淮安去抓人开始,系统就一直在催促她做任务。
甄娴玉的梦里都是它跟唐僧念经一样的唠叨。
她实在是不耐烦,才出了门。
系统看到她愿意配合简直激动哭了。
然后它就看到甄娴玉光明正大地在傅淮安的书房门口停了停,若无其事地念叨了一句,“天呐,防守得也太严密了!进不去,下次找机会再来!”
念完她转身就走。
她甚至不愿意虚假地做个样子。
然而,她这么敷衍,主系统发布的任务居然完成了,甚至任务剧情进度还涨了一大节。
系统:【……】
离了个大谱!
系统:【怎么会这样!】
甄娴玉一边往回走一边道:“有什么离谱的?你看原文,原主去大反派的书房偷东西,是不是因为看守过于严密,她找不到机会进去所以失败了?那我觉得书房看守过于严密所以进不去,完全符合原主行为,主系统判定我任务完成,有什么毛病?”
系统:【……】
甄娴玉打了个哈欠,不再理会大受打击的系统,回去睡了一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具身体里是死而复生的缘故,她特别容易疲乏,精神不济,如果休息得不够,就会觉得头疼,所以甄娴玉一般不会为难自己,累了就睡,饿了就吃。
傅淮安自从得到了消息之后就等着甄娴玉的下一步动作,然而一连三天,甄娴玉回去之后除了吃饭睡觉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了,他彻底无语。
她这么不敬业,显得认真防备的他,好像是个笑话。
处理完平川后续事情,傅淮安让管家收拾东西启程返京。
以往他都是骑马简行,然而他牵出了自己的马出来的时候,却看见门口堵着一个车队。
傅淮安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他得知这个车队是他的,并且准备和他一起进京。
傅淮安的脑门缓缓地浮现了一个问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这些车里的东西都是那位要的,是一路要吃用的东西,还有嫁妆。”
傅淮安忍不住气笑了,“她要走商吗?还弄个车队,她怎么不把整个平川搬走?”
管家没说话,傅淮安将缰绳丢给他,径直走到了甄娴玉所在的马车旁,屈指叩了叩车壁。
帘子被掀开,露出了甄娴玉那张精致却懒洋洋的小脸,“怎么了?”
傅淮安顿了一下,才开口:“我们这次回京时间不充裕,最好轻车简行。你若是舍不得平川,待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回来。但这次,带这么多东西,会误了行程。”
甄娴玉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时间这么紧迫吗?那你先走吧,不能耽误你的时间,我带着人慢慢在后面跟着就行了,反正我不需要赶着回京面圣。”
傅淮安:“……”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作为细作,不应该随时呆在他的身边才好及时探听消息的吗?
他现在真的开始怀疑甄娴玉到他的身边,到底是要做什么的了。
这种完全猜不到她的目的,且做事随心所欲的人,不放在眼皮底下,他不放心。
他直接拒绝了她这个提议,“不行,这一路并不太平,你一个人上路,我不放心你的安全,而且你是我的夫人,刚刚结束平川一事,我得罪了不少人,我怕他们报复到你的身上。”
最后两个人各退一步,甄娴玉想带的大部分东西全都和嫁妆一起在后面慢慢走,包括她的四个大丫鬟。
而甄娴玉则带少量的东西与傅淮安一起入京。
甄娴玉其实是不太愿意的,这个世界的马车减震根本不行,坐马车急行,简直比前世坐拖拉机走土路还要颠。
不过古代远行一路确实不安全,经常会有什么劫道的山匪土匪什么的,跟着傅淮安倒是更安全一点。
出发前,他们一行人被拦住了。
甄娴玉看着那个有些心虚的中年男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替代了女主嫁人后还多了个“爹”。
中年男人一顿假哭,好像多在乎她这个女儿一样,“爹的宝丫!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回家省亲,甚至离开平川去京城前都不回家看看!你还在生爹的气吗?”
甄娴玉被他一句“爹的宝丫”给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搓了搓。
原文里她记得,因为女主没有名字,也不得甄府的人喜欢,甄家人可以一口一个“贱丫头”地叫着,现在倒是叫起宝丫了。
也不知道甄父知不知道他面前的“宝丫”并不是他的女儿。
甄父像是完全没看见她嫌弃的动作似的,哭得更伤心了,“爹也不愿意把你送到乡下去吃苦哇!但是爹也没办法,那老道士的话,爹不能不听!爹知道宝儿你心里有怨气,你怪爹,爹不怪你。”
他刷得一下拉开了甄娴玉的手,塞了一沓的纸过来,然后擦着鼻涕哽咽道:“这是一千五百两银票,你去京城之后不必省着花,若是没钱了,就差人回来找爹!没有爹在身边,你去了京城要照顾好自己,若是受了委屈……”
甄娴玉看他装得这么入戏,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要是受了委屈怎么样?”
甄父:“……爹人微言轻帮不上你,你能忍则忍。”
甄娴玉:“噗,你这话还不如不说。”
甄父厚着脸皮将身边一个婢女推到了她的面前来,“之前你的陪嫁丫鬟都没了,这是爹重新给你准备的,本来打算等你回门的时候给你,结果你一直没回来……好在现在也不晚,你到了京城记得给爹来信。”
甄娴玉本来不打算要这个甄府塞过来的婢女的,但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那婢女手中一闪而逝的物件。
是之前一直与她联络的那个黑衣人的身份牌。
她顿了一下,咽下了要出口的话。
目光在甄父和那个婢女身上转了两圈。
果然甄父被她给看得心虚避开了她的视线。
甄娴玉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愧是狗血虐文啊,女主的亲爹估计也参与了换人替嫁给傅淮安一事中。
她一时间觉得有些无趣,打发了甄父就上了马车。
本想问问那个黑衣人派来的婢女怎么回事的,结果没想到两个人还没说上话,傅淮安就让那个婢女去后面的马车,跟甄娴玉的嫁妆一起走。
那婢女有些不服气,“奴婢是伺候我家小姐的,回京路上,我家小姐身边不能没人照料。”
“你家小姐不用你伺候。”傅淮安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上来坐在了甄娴玉的身边,“没地方带你。”
马车本来挺大的,但是傅淮安一上来空间瞬间变得拥挤了起来,确实没有那个婢女的位置。
婢女还想挣扎一下,“可是……”
傅淮安眯了眯眼,“没有可是,国公府不需要不服从主子命令的丫鬟。”
那婢女无法,只能跟上后面的马车,但走之前她看着甄娴玉道:“我有话要跟小姐说。”
傅淮安完全没有要避让的意思,大咧咧地坐在原地。
那婢女看着甄娴玉道:“奴婢叫小影,虽然小姐可能不记得奴婢了,奴婢以前爱长得黑,力气大,经常帮小姐做事,以前小姐是亲口说过要奴婢来伺候您的,奴婢特意去找了老爷才被选中来伺候您。这一路上虽然奴婢没办法伺候在小姐身边了,但到了京城,小姐千万不要忘记了奴婢。”
这话如果真的是个婢女来说,是有些不知好歹的。
但甄娴玉想到她之前故意给她看的那块身份牌,再结合她的话深思了一下,忽然有了猜测,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目光忍不住好奇地在这个叫小影的婢女身上打量了两圈,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黑衣人。但仔细看看确实在她的脸上找到了黑衣人的影子。
这是有缩骨功吧?不然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是怎么变成一个婢女的?
甚至他的喉结都不见了。
甄娴玉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她的腰腹处。
咳咳,有点好奇,他的那个啥也缩没了吗?
虽然不知道甄娴玉在想什么,但是她的视线还是让小影浑身发毛。
他知道傅淮安跟在甄娴玉的身边的话,那他估计也没什么机会靠近甄娴玉,于是没再坚持,痛快地去了后面的马车。
帘子被放下,甄娴玉看了傅淮安几眼,“你不是要骑马吗?”
马车里被她铺了厚厚的垫子,坐着极其的宣软。
傅淮安知道她一贯是贪图享受的,但没想到她这么会。
一想到她坐在马车里舒坦地躺着,他在外面骑马吃灰,他就忍不住叛逆。
“怕夫人一个人在马车里无聊,你我成亲之后因为公事,对你多有冷待,淮安自知心中亏欠,所以想多陪陪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故意牵起了甄娴玉的手。
甄娴玉:“……”
男人的手因为常年练武,掌心布满了薄茧,有些粗糙。
握住她的时候,掌心炙热的温度像烙铁一样把她包裹起来,弄得她浑身难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抽了抽,没抽动,抬眸与他的目光对视,甄娴玉问道:“你真的要陪我?”
傅淮安温柔地点了点头,甚至冲她“邪魅”一笑。
甄娴玉:“……”谢谢,有被油到。
她一头撞在傅淮安的肩膀上,把脸朝向他的身体,不再看他的表情。
傅淮安被撞得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做什么?”
甄娴玉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几分理直气壮,“你不是要陪我吗?那就陪我睡觉!”
傅淮安想到她的睡功,顿时一僵,“难得有时间陪你,我们还是说会话吧?”
甄娴玉一脸嫌弃,“那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
大概觉得他胸口硌得慌,她顺手直接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什么东西,好硬。”
那份被他可以复制了一份的证词和名单就那么被她毫不在意地丢到了一旁。
傅淮安眼眸微眯,状似体贴地虚虚揽住她的肩膀,“好,既然你乏了,那我就陪你睡。”
他就不信她有那么一份东西在,她真得能睡着。
然后……
傅淮安就全身僵硬地给甄娴玉当了两个时辰的靠枕。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麻了!这次是真的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