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嘴巴动了动,想辩解一番,但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是奴才们办事不力,请世子责罚!”
傅淮安眉心狠狠的皱起,摆了摆手,“罢了!是她太狡猾了,也沉得住气,不怪你们!但是以后这种东西,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给我呈上来浪费我的时间。”
他捏了捏眉心,站起身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此时甄娴玉正在靠窗的美人榻上躺着晒太阳,慵懒得像是一只猫,连一侧的领口有些松垮掉了下来,她都懒得动。
暖暖的阳光给她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光,她半阖着眼,右手执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自己扇着,好似她身边的时间都慢了下来。
傅淮安推门进来的时候,隔着锦簇花团恰好看见了这一幕,脚下的步子一顿。
越好看,他越警惕。
望着她脸上惬意的神情,傅淮安的眼底闪过一丝幽暗。
他越发觉得这次私贩盐引一案,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背后说不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不然像是她这般水准的细作,是不可能被塞过来送死的。
他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故意弄出了一些响动。
假寐的甄娴玉果然睁开了眼。
注意到他的时候,甄娴玉那双眼里没有任何波澜,语气也有些平淡,不太像是欢迎他,反而好似有些怪罪他打扰她一般。
“夫君回来了?可是忙完了?这段时日辛苦您了。”
傅淮安进了房门,坐在了美人榻的另外一边,故意温柔地开口:“哦?难道夫人日日探听我的消息了?不然夫人怎么知道我辛苦了?”
甄娴玉坐起身,将一侧滑落的衣领拉上去,语气随意,“我当然不知道,就是随便客气一下,夫君不必当真。”
“……”
原本打算故意试探一下,好看她怎么狡辩的傅淮安被她这一句话就给创到了墙上。
他哽了一会,默默地咽下了堵在胸口的一口气,才再次开口,“看来是我大婚后就不在府上陪着夫人,惹了夫人不高兴了。是我的不好,我给夫人赔罪了,不如等下,我便陪夫人去清湖游玩一番可好?”
傅淮安觉得甄娴玉一直没有动作,除了因为她谨慎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带来的那些人全都死了。
没有人在府里给她帮衬,她一个人什么都不好做。
甚至向外传递消息都不太方便。
不如他给她制造一个接触外人的机会好了,这段时间,除了大婚当天有个黑衣人被他故意放进来之外,那些人应该都没机会联络她。
只要出去,就有可能有人接近她。
只要她有动作,就会露出马脚。
这样,他才好顺着继续查。
他望着甄娴玉,一双黝黑的眸子染着点点笑意,那张昳丽的脸在刻意引诱的时候,就是甄娴玉都忍不住看呆了几分。
傅淮安:“如何?我让下人去收拾东西?正好有时间,还可以去大佛寺一趟,那里的素斋很出名,娘子肯定会喜欢的。”
“不喜欢。”甄娴玉摇头,一脸敬谢不敏。
什么游湖去庙里,一听就要走很远。
在家里躺着不舒服吗?
她疯了才要去受那个苦。
傅淮安没想到她居然会拒绝了,“为何?”
甄娴玉简直是无话可说,“当然是因为我不喜欢吃素,也不想走路。”
傅淮安:“……”
虽然被拒绝了,但他还有些不死心,“我们出门坐马车,大佛寺的素斋虽然是素菜做的,但别有一番风味,和普通的素菜是不同的,若是错过了,太过于可惜。而且你我成亲之后,我都没好好的陪过你。”
甄娴玉看着他这不死心非要她加班的样子,恨不得直接踹他一脚让他滚。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微笑,然后用礼貌又不失分寸的语调使出杀手锏:“你我二人成婚还未圆房,既然夫君那么想陪我,那晚上便别走了,我们把房圆了好了。”
傅淮安:“……”
见他突然闭嘴,甄娴玉心里爽了,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他不回答,甄娴玉也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清澈的双眸温柔地望着他。
傅淮安:“……”
他的眼眸里突然浮现了一抹恼怒,只觉得她不愧是被培养出来的细作,早就见识多广,说起这种事情居然面不改色。
傅淮安觉得她是在试探他,哪怕对她厌恶不已,这话也不能不接。
毕竟接下来,他还需要通过她的手放出一些假消息出去。
若是提前被她提前发现了,怕是会打乱他的计划。
傅淮安忍着不适,答应了下来。
不过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应对了。
甄娴玉见他频频走神,便不再说话,乐得安静。
吩咐丫鬟提前准备晚膳,毕竟傅淮安在她这里吃饭,厨房那边就得多准备一些。
很快,晚膳就被丫鬟们端了上来,洗得干干净净的新鲜蔬菜,切得薄薄的羊肉卷,还有纯手工打出的虾滑和牛肉丸……整整摆了一大桌子。
傅淮安净手之后从偏房一出来就闻到了一股辛辣的味道,顿时被刺激地打了一个喷嚏,看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盘子,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出来。
他木着脸,“你平日就是这么吃的?”
这得多少钱!
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甄娴玉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一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今天你没过来之前,我本来是打算和琴棋书画一起吃的。”
傅淮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四个丫鬟。
想起暗卫记录的那一沓纸,他的脸一黑。
怪不得这女人短短的几天就吃掉了他一百多两银子!
而且此时提起这些,她非但不觉得愧疚还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她可真是好样的!
傅淮安实在没忍不住,刺了她一句,“娘子这么说,是在怪我打扰了你的雅兴?”
甄娴玉是真的想说,你知道就好。
但是想到眼前这位不但是她“工作”上不可缺少的同事,还是她接下来能否在这个世界过得顺心如意的金主,她就忍了。
原谅他的同时,甄娴玉看向他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热切,“夫君怎么会这么想!夫君陪我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会怪你?”
傅淮安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只觉得这女人也太不矜持了!不成体统!
看她说这种话信手拈来的随意样子,怕是以前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了,也不知道她靠着这一招,诱哄了多少男人刺探到消息来达到目的。
不过他可不是那些脑子里只有美色的蠢货。
她若是想用这些来哄他,真是做错了打算!
傅淮安心里不屑唾弃,但表面上却还主动配合她。
两个人一时间你来我往,郎情妾意的,好似感情多好的模样。
实际上——
甄娴玉:他有完没完!吃还堵不住嘴?救命!她想下班!
傅淮安:绕了那么大的圈子,为什么她都没出言试探?她再不问,这饭就要吃完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被迫营业,脸上只有假笑。
最终还是心怀鬼胎的傅淮安率先忍不住,抬手就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装作有些醉意的样子,开口道:“我真的觉得对不住你!才刚大婚就将你一个人丢在府里,只是我皇命在身,不得不委屈你了!”
甄娴玉都服了他了,现在还不忘试探他,真是火锅把他给吃撑了!
“夫君不必多言,府里的生活比我以前好千百倍!我怎么会觉得委屈!感谢夫君还来不及!”
所以我一点都不委屈,你还有什么都给我憋回去!!
傅淮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了头,怎么可能憋回去,他忍着嫌弃握住了甄娴玉的手,“不!你在我的面前不用掩饰,我都知道的。待我忙完了这些事就好好的陪陪你,快了,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已经都解决完了,只待时机成熟就能收网带你回京了。不过那些人很是狡猾,我想必要的时候请娘子帮我做一些掩护……”
甄娴玉:“……”
不但拉着她今天晚上加夜班,还打算后面给她继续安排不属于她的工作,甄娴玉觉得自己的笑容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
傅淮安看她激动得忍不住有些颤抖的手(气得),知道鱼儿上钩了,他继续道:“我肯定会保护好夫人的,绝对不让夫人伤到一根汗毛……”
眼看着他大有彻夜长谈的意思,甄娴玉不想忍了。
因为他不但给她安排加班,还在抢了她那么多的羊肉之后抢她的牛丸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羊肉就算了,牛肉那么难得,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吃到的!
想起上次黑衣人来给她带来的那个迷药,她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拿出了帕子,一脸温柔地看着他,“我都依夫君就是了,你看你,太辣了不能吃就不要逞强,都辣的满脑门都是汗了。”
甄娴玉抖开帕子在他的脸上一抹,看向他的眼神跟潘金莲哄武大郎吃药似的,“来,夫君,我给你擦擦!”
傅淮安下意识地浑身发毛,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状似随意地接过了她的帕子,当着她的面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放在了一边。
在心里数着数,然后配合地倒在桌子上。
甄娴玉一愣,没想到这药速度居然这么快?
怪不得那个黑衣人让她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用。
甄娴玉捻起一缕他的头发在他的鼻尖搔了搔,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被迷晕了。
傅淮安:“……”
好不容易忍得她终于不再骚扰他之后,傅淮安才松了一口气,只等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肯定要在他身上做手脚,并且取一些重要的信物。
他过来的时候,特意将名单带在身上,只要她一摸就能找到。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只听到了筷子触碰碗碟的声音。
傅淮安的脑门缓缓浮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难道她猜出了他是装的了?
除了这样,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总不能她迷晕了他,只是想要自己一个人独霸那一盘牛肉丸吧?
因为不能看,所以听觉和嗅觉就格外的敏锐。
他清楚的听到了甄娴玉小心的将丸子夹到了碗里。
因为丸子太弹,还在碗里动了几下。
香味散开,傅淮安几乎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她将丸子外面裹满了浓浓的料汁,贝齿轻轻的一咬,牛肉鲜香醇厚的汁液在嘴里爆开触感弹牙,她满意地眯起了眼,笑得像是一只偷笑的小狐狸一样。
傅淮安忽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刚刚顺势装晕,实在是一步臭棋。
她让厨子改进的辣锅,真的是上头,越吃越想吃!怎么说,他也应该吃完饭再晕,桌子上好几样,他都没吃到!
想到这里,傅淮安忽然僵住了。
他怎么被那个女人的糖衣炮弹给俘虏了?
不过很快,傅淮安就安慰自己,跟那个女人没关系,这府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他吃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好在甄娴玉本来也快要吃饱了。
没让傅淮安等太久,她就放下了筷子。
根本不知道傅淮安在演她,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就是了。
她打开门,喊了一直守在外面的琴棋书画四大丫鬟进来,“夫君喝醉了,你们给他梳洗更衣,给我拿个寝衣,我去沐浴。”
说完她就直接走人了。
从不让女人近身的傅淮安:“……”
眼看着甄娴玉消失在耳房的门口,四大丫鬟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几个丫鬟都知道傅淮安的忌讳,不敢真得听甄娴玉的话,就在她们打算去找小厮的时候,却见到傅淮安睁开了双眸。
“你们下去吧!不要告诉夫人我醒了。”
今日的试探完全失败,傅淮安的心情很不好。
虽然甄娴玉是个细作,他完全可以把她迷晕后,找人来破了她的身子,做出洞房的假象。
但他并不愿意那么做。
他不愿意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失去底线。
原本是想着在卧室里燃上迷香,迷晕甄娴玉把今晚的洞房对付过去,等第二天再找借口解释,却没想到甄娴玉直接把他“迷晕”,现在他借口都不必找了。
大概是沉没成本太大,他怎么都不相信,甄娴玉把他迷晕了,就只为了那几个丸子。
他觉得今晚,甄娴玉不会睡,怕是要夜探书房。
没关系,书房里他也同样为她准备了一些东西,保证她不会空手而归。
于是他只是略犹豫了一下,就在洗漱过后,上了床装作仍旧没醒的样子,毕竟,甄娴玉没来之前,这是他的床,他睡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躺下后他蹙起了眉,不习惯周围陌生的香气。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床就给甄娴玉睡了几天,就完全变了个味道。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旁边刮过一阵香风。
床幔被人掀开。
傅淮安全身紧绷,以应对甄娴玉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没料到,床边的人忽然顿住,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喊来了几个丫鬟,“叫人来把他抬到旁边的美人榻上,床上空间太小,空气不流通,夫君本就醉了,睡在这里都是散不去的酒气怕是会不舒服。”
甄娴玉顿了顿,“还有这上面铺着的被褥都搬过去,这个软和。”
一顿折腾后,甄娴玉躺上重新铺好的床,美滋滋地闭上了眼,没心没肺地秒睡,只留四大丫鬟伺候喝醉的傅淮安。
傅淮安:“……”
他看出来了,今天晚上,他就是个笑话。
傅淮安不信这个邪,他觉得甄娴玉肯定是在装安分迷惑他。
他一连半个月,哪怕再忙,晚上也要来陪甄娴玉吃饭。
就算只能睡在美人榻上,他也一定要留宿。
然而试探了她这么久,除了腰酸背痛,其他的一点进展都没有。
甄娴玉岿然不动,稳妥谨慎到一点马脚都让他抓不到。
如果不是傅淮安当初未能救下甄大姑娘,亲眼看见她的尸体跌入江中,他都有要怀疑,是不是他弄错了,眼前的人并不是一个细作,而是真的从小与他订婚的未婚妻。
然而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不过是她的完美伪装。
傅淮安冷静了下来,既然她演,那他就配合好了,看她到底什么时候稳不住。
这样一天天的下来,某天早上,傅淮安穿袍子的时候忽然顿住。
他叫来管家,表情有些不悦,“最近下面的人是不是太松懈了?我入秋新做的衣裳,尺寸都能弄错了?”
管家的目光落在袍子那紧了不少的腰处,陷入了沉思。
这一批新做的衣裳,他有印象。
先不说世子的衣裳常年都是那些尺码基本不会变,就说做衣裳前,府里的绣娘特意来量过,就不可能弄错。
既然没错,那就只能是……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心情还好,于是大着胆子道:“世子爷,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衣裳不合身……是您最近在那位的院子里吃的……腰粗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学了双拼,不但日常觉得我大概脑子不太好拼音都不会一小时200,还要每天捉虫八百遍还捉不干净。经常看着错别字,我自己都不知道手癌打得是什么,最痛苦的是,想换回去,发现全拼不会打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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