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内如果感到眼睛不适应,您可以随时来店里进行免费的眼镜调整更换。”
宿雨戴上新配的黑框眼镜,瞬间眼前一片清明。
告别模糊世界。
眼睛不受控制地染上几分湿意,她连忙低头拿出手机扫码付款,掩去重获光明的激动。
褚阳避开她输入密码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等她付好款,才说:“走吧,还有十分钟要上课了。”
“嗯,好哦。”
轻软清澈的女声十分悦耳 。
褚阳忍不住侧头看过去。
她戴了黑框眼镜,镜片过厚,已经看不太清她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但那两片不染而红的樱唇被她咬过,唇珠染上一片水光,看起来尤为柔软诱人。
他心头一紧,连忙扭头,轻咳一声:“不用我牵你了吧。”
宿雨抬了抬下巴,主动走到前面:“不用,我现在看得可清晰了。”
小模样还挺傲娇,要是有尾巴估计已经摇摆起来了。褚阳轻笑一声,跟上去:“回去好好上课,少想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晚上我会抽背。”
傲娇的小尾巴一僵,“数学也要吗?”
“数学是重点抽背内容。”
“可我是文科生啊。”
“文科生不代表不用学数学。”
宿雨垂下脑袋,叹气:“我连字都没认完呢。”
褚阳瞥了她一眼:“但凡你把研究诡道兵法的干劲儿放在数学上,你也不至于偏科那么严重。”
“诡道兵法多好啊,鬼谷子、三十六计——”
“还有三个月高考。”
宿雨顿时成霜打的茄子,焉了。
高考是宿雨穿越至今遇到的最大劲敌,比矫正视力还要艰难。
——
下午放学,宿雨用特大号包包背上所有的书,绕去学校附近的人民广场跑了两圈,才回家。
收养宿雨的是一对老年夫妻,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亲人。宿雨的到来,刚好填补了两位老人心灵的空缺,以及帮他们做一些日常生活做不到的事情。
“奶奶,我回来了!”
推开小洋房铁艺门,宿雨一眼就看到正在小菜地里翻地的陈昭昭。她连忙将背上的书包放在地上,小跑过去。
“奶奶,不是说好地我来翻,菜您来种吗。”
陈昭昭笑道:“就是翻个地,不碍事儿。”
陈昭昭已经年近八十,身子骨看起来还十分硬朗。但褚阳的奶奶就是在身体看起来最硬朗的时候,摔了一跤,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宿雨脱了鞋袜赤脚走进小菜地,拿过陈昭昭手中的锄头,熟练地翻地,嘴里则说:“这不是碍不碍事儿的问题,奶奶我们是分工合作,您不能抢我的活儿干呀,种菜也有我一份。”
“行,那你来翻地,我去打水——”
“打什么水呀,上次不是买了一条十米水管吗,待会儿我把水管接上,直接浇水就行。”
这是变着法子不让她干活呢,陈昭昭无奈又欣慰,“我去切个西瓜。”
宿雨连连点头,“太好了,谢谢奶奶。”
陈昭昭切好西瓜端出来的时候,宿雨已经高效率地把小菜地翻好,正蹲在一旁除杂草。
“小雨,过来吃吃瓜嘞!”
“还有一点杂草就拔完啦。”
陈昭昭将西瓜放在门前的阶梯上,动作一顿,连忙回头,“小雨!你别把我那几棵好不容易种活的红蓝草拔了!”
宿雨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绿叶植物,讪讪抬头:“我给您种回去?”
陈昭昭:“……”
一声轻笑忽然传来。
褚阳正坐在邻居分隔的矮围墙上,捧着一盆青提打招呼,“奶奶,我给你们送葡萄。”
“你那么喜欢爬墙,不报名攀岩班实在可惜了。”出了糗的宿雨嘀咕,也不知道他坐在墙头看了多久。
大部分大人对褚阳这样学习模样都出色的孩子毫无招架之力,陈昭昭也不例外,连忙说:“小阳啊,你别坐墙头,多危险,快下来。”
“奶奶放心,这一点儿也不高。”褚阳跳了下来,盆中的青提还稳稳当当的,先端过来给陈昭昭,“这葡萄甜,奶奶您试试。”
陈昭昭摘了一颗尝了尝,笑容满面地点头:“嗯,是甜,甜到心巴里了。”
“那就好,您拿一些给爷爷也尝尝。”褚阳说着,从盆子里拿了一小串出来,“这个我给宿雨留着。”
陈昭昭接过,转头看了眼还蹲在地上的宿雨,叮嘱道:“那你顺便监督小雨,别再让她拔我的红蓝了。”
褚阳忍着笑:“奶奶放心,我也去帮忙,保证您的红蓝能活。”
有他的保证,陈昭昭才放心地端着青提回屋。
等了一会儿,屋里没动静传来,褚阳才脱掉拖鞋走到宿雨身边蹲下,小声问:“爷爷今天什么情况?”
宿雨摇头,脸上浮出一层担忧:“每次爷爷情况不好,奶奶才会来小菜地翻地。”
爷爷蔡里德被诊断出恶性脑肿瘤,即使动了切除手术,经过一系列的治疗,最多也还能活一年多。
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段时间了。
蔡里德和陈昭昭对宿雨很好,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生离死别,就控制不住鼻子发酸。
褚阳见她眼镜片底下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连忙捻一颗青提塞到她嘴里:“你别太难过,肯定能好的。”
“奶奶才是最难过的……唔,真甜。”青提不仅甜,还没有籽。
褚阳又捻一颗喂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特地给你买,感动么。”
“感动,但要是再来片西瓜就更好了。”说完用下巴示意一下阶梯上的西瓜。
“……就你会得寸进尺。”他任劳任怨地去拿西瓜,还挑最中心区的一块。
宿雨用拇指指甲将其余指甲缝里的泥土挑开,然后继续拔杂草,还没用力就被拍了一下手背。
“这是红蓝,还认不出来。”
“明明长得都差不多。”她嘀咕,瞥了眼眼皮子底下的西瓜,下意识张开嘴。
褚阳:“……”
将西瓜凑过去,亲眼目睹那两片樱唇咬住西瓜尖端,西瓜浅色汁水瞬间将唇珠染上一层水光。
一时间身心都感到一阵无力。
“宿雨,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他嗓音沙哑,费了不少自制力才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宿雨还在用心啃西瓜,负重在广场跑了两圈,她早就口渴了,随口说:“这个词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意义。”
女孩儿白净无暇的皮肤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他连忙低下头。又正巧看到她白嫩圆润的脚丫子陷入黄沙土中,喉咙一阵发紧,不经脑就问:“为什么没意义。”
“你相信光吗?”宿雨想起上辈子从某度精灵听到的灵魂梗,笑了声,半真半假地说:“从看见光的那天起,我就发誓,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褚阳一怔,恍然想起将宿雨从河里救起来后,她冲向阳光笼罩的地方,又哭又笑又无措的模样。
她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光。
还说,光的样子真好看。
她哭得撕心裂肺,又笑得如获新生,最终茫然无措地坐在地上,无声落泪。
褚阳也因此动了恻隐之心,不问缘由,不问来处,将她带了回来,并介绍给陈昭昭夫妇收养。
思绪间,宿雨已经三五下消灭了一片西瓜,重新投入拔杂草的活儿里,边拔边说:“我要是拔错了记得跟我说。”
“……我帮你。”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褚阳将还剩下一层红白相间的西瓜皮丢进垃圾桶。也踩进地里,同她一起弯腰除杂草。
不一会儿,又跟她科普起杂草系知识。
“这叫马齿苋,能吃,能入药。被不少人叫做不死神草,不是它多好吃、药效有多好,而是它生存能力很强。一片叶子一小枝一粒小种子丢在地里,过几天它又能长出来,是菜地里常见的杂草之一。”
宿雨听得认真,将马齿苋的形状记住后,又拔了另一种草问。
褚阳只看一眼就给出了准确答案,让宿雨羡慕不已,“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褚阳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也有一个每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的朋友,相信你也会变成我这样,什么都会一点儿。”
宿雨掐一片草叶子,“我那叫虚心向学。”
褚阳也不拆穿她。
最后的工作收尾,他起身将杂草桶拎到角落,回头问:“虚心向学的宿雨同学,现在咱们可以洗手回屋吃饭了吗?”
褚阳的奶奶去世以后,他把宿雨带回来,陈昭昭就包揽了他们的早晚餐,褚阳只需要负责宿雨的午餐。
两家搭伙儿,饭桌上也热闹一些。
吃过晚餐,褚阳和宿雨拿着书包到院子里学习。
陈昭昭给两人点了蚊香,又打了一壶开水放着,才放心回屋里照顾蔡里德。
灯光下,两人面对面安静写着卷子,时不时翻个面,一直持续外面路灯熄灭,才双双放下笔。
褚阳将宿雨的卷子迅速改着,边问:“高二的部分你已经掌握得很好,就差高三。距离高考还剩下三个月,有信心吗?”
她自信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考上大学。”
褚阳对她能考上大学的事实深信不疑,他唯一担心的是:“你还是准备考海大?”
宿雨没有犹豫地点头,“海大的分数线我冲一冲应该可以上。”
“海大在海都城,太远了。”而褚阳被保送京都大,学校就在京都市区内。
“可现在科技发达,去海都动车才半天不到,飞机也就两个小时,不算远啦。”
还是一样的答案。
褚阳憋了一团火无处发,只能囫囵吞下。
为什么不和他考同校,为什么不想和他同校,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是榆木脑袋!
这样的想法,一天天环绕在他的心头,渐渐成怨成执念。
没关系。
褚阳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温和一笑:“宿雨,等你大学开学,我送你一份大礼。”
又看到狐狸微笑的宿雨:“……”
救!我怀疑有狐狸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