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今天早上起来,秦雪重眼皮跳了几下。

她从来不相信这些身体上的霉运预兆,只当是昨晚睡觉姿势不对,压到哪条神经。所以洗脸的时候,她还多揉了几下。

今天依然是美好的一天。

溪谷市难得没有下雨。天上总是厚厚的灰暗云层中,居然出现了几条狭窄的裂缝。

金色的阳光从中间穿过,仿佛昭示着什么好运。

城寨区的工人们很相信这一套,少见的事物,一般代表着好运。他们纷纷打闹着,要让阳光照一照自己。

就连那个被阳光照到的早餐摊,今天的生意也多了一些。

秦雪重觉得,自己越来越熟悉这里的生活了。

每天早上出门之后,她会和邻居点头打个招呼,和楼下相熟的早餐摊老板聊几句闲天。

就连她习惯等车的19号车厢外面,都有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有个壮汉,总是在排队的时候调整自己的探头义眼;有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小姑娘,装着一套闪闪发光的全面版金属臂,这个型号能一拳干翻队伍里的所有人,无一例外。

还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总是瞟自己。

每当她转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位小伙子总会红着脸移开目光。

秦雪重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于是在心里和自己打赌,到底要多久,这人才会上前和自己说话。

地铁的月台上,混合着摩擦过度的胶皮、空气交换机的机械味、人们身上的机油和宿醉的酒精味,昨天的潮味,还有早餐的香味。

秦雪重打了一个嗝。

突然觉得,她好像真的开始融入这个世界了。

也许大多数世界都没什么两样,不过都是日复一日的生活……

叮!

她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卧底小组会议空间里的。

她叹了口气。

也许很多人的生活都没什么两样,但是,自己确实还要操心一些更麻烦的事。

她看了一眼下趟车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还早。

于是她把脑贴调到了透视模式,能让她在查看线上空间的同时,勉强能看到现实世界的景象。

是一条单独给她发的私人信息。

标着红色,还在闪烁,代表这条消息非常紧急,需要尽快查看。

[组长,有□□!紧急!如果您在城寨南区地铁站的19号车厢开门处等地铁,请注意,整个月台区域和19号车厢,都被安装了高能炸药,可能是一起针对你的刺杀行动。]

[请您保持冷静,不要被发现异常,因为很有可能是遥控引爆,刺杀者可能在等待最好的时机,也就是您上车之后,否则也许会导致提前引爆。]

[我们现在没有太好的办法,正在尽力找出控制人。如果您有什么办法,请尽快告诉我们!]

秦雪重心跳都漏了一拍。

炸|弹?!

就在自己身边?!

周围还有那么多人?

接着又是两条消息传来,说的信息大同小异。

只不过发信息的,是分析科的主管薛知时,和那位没跟自己说过几句话的金发少年谢克多。

远处黑暗的隧道中,已经有地铁的车头灯亮起。

她每天早上都要坐的那趟车,马上就要进站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这时候,她又收到了一条消息,居然是反入侵小组发来的:

[秦雪重探员,请不要惊慌,我们的特勤队已经进入地铁站,正在找出□□和控制者,如果你有任何办法,请尽快告诉我们。]

秦雪重用力捏了捏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她的手已经开始轻轻颤抖了。

在死神即将到来之时,也许是因为过度焦虑,她居然走神了一瞬。

她在想,为什么卧底小组里的人,会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安保部和卧底小组里的人都知道有人想要刺杀自己?还同时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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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小时前。

谢克多正在家里玩游戏。

秦雪重来到分析科几天了,两人除了第二天打了个招呼,就没有其他任何交流。

因为大多数时候,谢克多都戴着头盔,沉默地玩游戏。

他家里的布置和设备,明显比办公室里复杂很多。房间里的两面墙,都挂满了各种电子屏和全息投影,下面是整整齐齐地各种服务器。

——这是谢克多的爱好,他喜欢监控网络上的各种数据。

在无数杂乱的信息中,隐藏着不少有用的秘密,也许能让人大赚一笔,也许单纯地很好玩,也许是一出不想被发现的阴谋。

这个晚上,他明显察觉到,有几个长期沉默的网络信标,突然多了许多数据。

因为加密层级非常高,他无法解读。

于是他把这些数据放到了自己加入的一个秘密论坛当中,看看有没有高手能破解。

很快,有人通过对比其中的地址代号,解析出了“城寨区”这个区域,说明这些数据,可能与城寨区有关。

这条更新的信息,被张元看到了。

作为技术警察,他喜欢混迹于这些网络上的秘密论坛,不仅能了解到一些秘闻,还能从各路高手那里,学到一两手不错的技术手段。

“城寨区”这个关键词,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当他在停尸房认出秦雪重的时候,没忍住,去查了小秦在湾流分局的注册信息,知道她住在城寨区。

他对秦雪重这个组长的恐惧和好奇,就像恋爱中的人一样,任何一个有点关联的词语和数字,都让让他联想到秦雪重。

他尝试破解了这个信息,但是很难。

于是他在线上空间中,找到了几位相熟的卧底,希望通过大家的资源和技术,看能不能解开这些数据。

最终,卧底小组里面的一个人,在地下世界中人脉很广,居然从浩如烟海的通讯记录中,找到了与这组数据相关的关键词。

找到这些关键词的时候,已经是早上7点过了。

他在会议空间中发布,让原本睡过去的人瞬间清醒。

大家花了半个多小时,还原出了谢克多抓取的密信的部分原文:

[目标……于7点57……出现在19……等待目标上车,行进至隧道中央,再进行……如果目标发现,可直接引爆月台……]

对卧底们、谢克多、还有论坛上的技术宅们来说,破解这样一条网络深层的密信,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不是他们不想报警,而是在溪谷市,每天,这样的小型恐怖袭击太多了。

这条信息又是残缺的,连具体的地点都没有,报警也无能为力。

可对于张元来说,这条信息不一样。

他悄悄调查过秦雪重,也和公司里想要刺杀她的人一样,很简单就发现了,秦雪重每天的行动轨迹很简单,也很稳定——在7点50分左右进入地铁站,搭上7点57分的地铁,进入19号车厢。

他立刻就警觉,也许有人想刺杀组长?!

哪怕他并不确定,可能还会因为自己私自调查而触怒组长,但为了组长的安全,他还是下定决心,在最后关头,把警告消息发了出去。

同一时间,谢克多也看到了论坛里的解密,他也同样很兴奋。

可是,“城寨区”和“爆炸”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让他有点心神不宁——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没想起来的是,因为分析科办公室气氛很好,所以在招人的时候,薛知时都会给同事们看看新同事的资料。谢克多正是在秦雪重的住址一栏中,看到了城寨区。

他在记忆里搜索了半天,没有结果,于是他给薛知时发了条信息:

[老薛,我们最近的案子有在城寨区吗?]

薛知时立刻回复:

[我不记得有,但是,小秦好像住在城寨区,怎么了?]

谢克多马上传来消息:[城寨区地铁可能有爆炸]

大家都没敢报警,怕惊动杀手,提前引发爆炸。

只有薛知时,通过自己的关系,联系了反入侵小组,让他们尽快秘密行动,支援秦雪重。

大家也没敢让小秦先走,因为截肢诊所的事情,说不定真的有疯狂的财团杀手,想要干掉她,杀鸡儆猴。

接着,秦雪重就收到了所有人发来的焦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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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经历过这样生死关头的小秦,心态反而光棍了起来。

她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也不是什么超级特工,能够花一部电影的时间,在千钧一发中拯救世界。

于是她开始思考,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呢?

她现在拥有两个能用的技能。

一个是在训练器中学会的反跟踪技巧,另一个是意识虚空这个金手指。

可是,如果她现在一走了之,不管是盯着自己的人发现自己要离开,还是发现自己不见了,可能都会直接引爆。

所以,现在自己只能使用金手指。

自己的意识虚空是可以屏蔽所有数据病毒和冗余攻击的,如果给自己一个入口,也许能反向定位到跟踪者?

想到这里,她立刻发了一条消息给张元:

[是否有定位控制者的办法?或者关于控制者的信息?]

张元回:[马上]

他在论坛上迅速找谢克多要了原始数据,转手发给了秦雪重。

秦雪重没有任何迟疑,挤到了车门附近。

在周围人奇怪的目光中,她通过自己的警徽,用紧急权限连上了车厢的数据系统。

一瞬间,海量的驳杂数据,涌入了她的芯片。

如果是一般人,会直接被这些数据冲得晕头转向——里面有地铁的行驶信息、各种传感器和摄像头的数据、成千上万人被采集到的动态……

但她的意识虚空自动过滤了所有的一切,根据张元发来的原始数据,瞬间对比整个地铁系统,找到了匹配点。

那是三枚高能炸|弹,她甚至能在意识中读取到炸|弹中的触发信号。

还有一个藏在下水道里,控制这一切的人。

秦雪重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尝试着,用自己的意识触角,吃力地包裹着炸|弹的信号接收器,希望这样能阻止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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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行动的那一刻,下水道里的金牌杀手发现,自己突然接收不到炸|弹的信号了。

像是一个幽灵般的黑客,无声无息地切断了他和炸|弹的联系。

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的信号分散藏在无数通道里,除非是主脑那样的运算能力,并且专门来对付他,才有一点可能发现他。

他惊恐地想要赶紧收拾东西走人,但这时候,他的设备和脑后芯片也突然涌入了几乎无休止的冗余数据。

一阵电火花之后,他直接失去了意识,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