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止有些矜持地看着姜云,眼里泛着奇异的光彩。
他以一种苛刻的目光审视姜云,心里念头不停,她虽然是皇叔送进来的,但她还是白纸一张,虽然粗俗不堪,半点礼数不懂,但性格不错,模样也不错……
他目光游移,落在姜云玲珑有致的身上,慌乱转头,耳后渐渐又红了起来,忽然想起自己拿来的粗布。
“对了,”他拿起那个大包裹,一扯开里头是两匹淡青色的粗布,还有一包蜡烛,“你衣裳都有些短了,这两匹布足够你做几身了。”
“是粗布,太好了。”
姜云眼神亮亮的,她很久没有穿过什么合身的新衣裳了,进宫穿的宫女衣裳也是不合身的,不是下摆短就是袖子长。
她接得有些胆战心惊,“小圆子,你不会是用什么东西换的吧?”
沈玄止看她小脸担忧的模样,心里很是舒畅,笑着摇头:“你放心穿就是了。”
他看着两个女人在那边嘀嘀咕咕着商量做什么衣裳,要做几身,转头也笑了,他自小便拥有的太多,从不知道一点一点拥有的感觉。
姜云高兴得蹦蹦跳跳,看看天色已经黑了,便抱着蜡烛进屋把琉璃灯翻找了出来。
木樨把琉璃灯点上,屋子里霎时就亮堂了,琉璃还折射着光,还不怕被风吹。
“真精致。”姜云蹲在琉璃灯边,满眼都是光亮,“好漂亮。”
木樨也点头,“是,娘娘,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沈玄止看着她充满希望的杏眼,竟也慢慢感受到这种从无到有的快乐,或许人的欲望少一点,也能活得开心些。
锅里的红烧肉香气越来越浓,浓油赤酱加上各种大料做出来的肉十分诱人,最后收了汁,又撒了把葱花,就盛了出来。
姜云又炒了个土芋丝和菠菱菜,光吃肉也会腻,她用着任何人都能听出来的欢快声调,笑道:“吃饭啦。”
沈玄止看她,她也正好看过来,一双杏眼在烛火下格外传神,似秋水盈盈,像是要开口说话传情。
他只觉心跳如雷,端着姜云递过来的饭,十分努力地装作不经意道:“你若是想选对食,那你会选谁?”
姜云闻言一愣,不过她人实诚,别人问那就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沈玄止握筷子的手已经顿住,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姜云轻飘飘的说了个名字。
沈玄止登时喉咙一紧,错愕中又带着不确定,不小心岔了气,满嘴的饭全都喷了出去。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满脸不可思议地抬头,声调都拔高了许多,“你说谁?”
姜云歪着头笑,杏眼弯弯,又肯定了一句,“小德子呀。”
姜云至今仍能回想起当初小德子朝她伸手,脸上那温和的笑,这是她进宫后遇到的第一抹善意。
她掰着指头细数小德子的优点。
“他人长得好看,是第一个帮我的人,而且这个地方还是他找的,要不是他,我可能连野菜都没得吃,如果要做对食,那就还是他吧。”
沈玄止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谁叫他一开始就对她不管不顾呢,新婚连盖头都没掀开,整个后宫都在笑话她吧。
即便是后来救她,也只是那一次仅有的一丝心软,若是放在平时,他连多看一眼都嫌烦。
沈玄止心里想得清楚,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一时饭难下咽,明明刚才还觉得这红烧肉很香很好吃。
木樨在一边反对,“不行,你不能结什么对食……”
“万一皇上倒了呢?摄政王起来了呢?你决不能留在宫里,更不能结什么对食。”
姜云开始咬手指:“也是,皇帝好像很弱,那我……”
沈玄止越听心越凉,本以为姜云的话就够气人的,谁曾想木樨的话更要气死人。
姜云不想争论,夹起一块红烧肉,吃得摇头晃脑,满脸幸福。
“鲜肉太好吃了,小圆子你快吃。”
沈玄止压根吃不下,食不知味,虽然他不喜欢这笨蛋,可这笨蛋竟然选别人也不选他。
他有哪点比不上那个什么小德子?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当他再次用一种极为苛刻的目光审视姜云,心里想的又是另一番景象,这丫头又笨又蠢,呆呆傻傻,仪态全无,不懂礼数,粗俗不堪,最重要的是还眼盲心瞎……
可她再怎么不好,缺点再多,她就是不选他。
她凭什么不选他?
沈玄止“砰”地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起身转头就走。
姜云和木樨莫名其妙看着他渐行渐远,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去哪儿啊?饭都没吃完呢。”
沈玄止望着天上稀稀拉拉的星子,连头都没回:“不吃了,我还有事。”
姜云满脸莫名地收回目光,看到他碗里还剩大半碗的饭,十分可惜,“可惜了这些饭,只能倒去喂鸡了。”
沈玄止一路气冲冲的,走到半路渐渐冷静下来,回想方才的事,才觉有些可笑。
自己是怎么了?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怎么就光想着这些多余的事儿,那个蠢丫头选谁,关他什么事?他又不会真的让她做皇后。
自己的皇后,须得是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温良恭谦,柔嘉成性,不能空有美貌,能与他并肩而行,正位中宫的一国之母。
沈玄止想得十分清楚,脑子也清醒,不停地告诫自己,可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姜云的声音,她就是要选小德子。
这么久了,他压根就没见过那个小德子,对她哪里好了?有他好吗?
这蠢女人!
他往日回来都是翻墙翻窗,悄无声息,今天心情不佳,干脆直接踹门而入。
守在外室的太监正瞌睡,忽然被惊醒,也没看清面前情况,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
沈玄止等着殿内的蜡烛燃起,眼神阴恻恻地看到面前的小太监,好一个唇红齿白,面如傅粉的俏郎君。
心里不由一阵怒,真想把这些模样漂亮的也赶出去,当初怎么就帮她赶了丑的呢?
“滚下去。”
小太监屁滚尿流地滚了下去,一边滚还一边求饶:“奴才这就滚,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沈玄止连书都不想看了,和衣而卧,手臂揣在怀里,满脸怒色地躺着。
翻来覆去一整夜,终于快要天亮时睡着了。
在太监一声声的叫声中醒来的沈玄止,觉得没有睡好,眼睛酸疼,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坐起身,一动才发觉腿间黏糊糊的。
模模糊糊想起昨夜做了梦,梦里是那个蠢女人的身影,披散着绸缎般的头发蹦蹦跳跳,喜笑盈腮,回首间星眸皓齿,眉目如画,尤其是她越发明显的那处……
沈玄止红着眼,一时不知为何,燥的一拳砸到了床头。
进来伺候的宫女太监哗啦啦跪了一地,好在只听到皇帝咬牙切齿地吩咐:“朕要沐浴。”
“要冷水……”
沈玄止泡在冷水里,可脑子里依旧止不住地回想那个梦,少女曼妙身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整个人渐渐燥热。
作者有话要说:沈玄止(猩猩捶胸):凭什么凭什么……气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