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的脚步声还在继续,直到过了一刻钟才停下。
闹出这些动静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奉命往飞云寨去缴匪的左霆等人。
左霆身披甲胄,手搭佩剑,形色匆匆。
多日来的厮杀与赶路未叫他显出任何疲惫,非但如此,反而炯炯有神,面貌亢奋。
他声音嘹亮的在中军大帐外请示,“主公,霆请见!”
“进。”
一大步跨前,左霆进入帐里。
身上的铠甲在行走中撞出哐当声,一入内他便拱手作揖,弯下半个腰身,“禀主公,此行剿匪一帆风顺,大获全胜。”
在裴镇意料之中,颔首以示肯定:“大善。”
左霆又将攻寨情况详尽说来。
此行不算简单但也绝算不上难。起初敌方占尽地利居高临下,他领着兵马确实吃了些亏。
但对方终归是乌合之众,他手下又有林陌大二等详知飞云寨内里之人,不过与贼匪厮杀一两个时辰,林陌已然领着人从另一边闯进山寨里。里应外合,不出半日,这群山匪已是尽数伏法。
一班匪头班子当场被他斩去头颅,不留一人。
另外其余该杀的杀,该掳的掳,这回全部带了回来。
除此之外……左霆想到了那日翻查山洞发现的东西,垂目又道:“山贼私财众多,霆并尽数带回。”
顿下一瞬,接着道:“其中有一二件似是越姜之物。”
当日初初看见时,他其实并没在意,只一并裹在一起叫人搬下山去,是林陌在他耳边提了一句——此前越姜被掳,身边资财众多。
于是他又命人仔细翻找一番,找出属于她的东西。
但几天时间已经过去,里面的东西早已被动过分过,所以是不全的。手下人便也只翻拢到一部分,剩余的还待越姜亲自去看过才好找回。
东西太多太杂,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裴镇眉心轻动,看他,“越姜之物?”
“是。”左霆颔首,想了想之前手下人翻出来的,道:“有字画古籍,有些许衣物,另有金银财宝……”
他自顾说着,浑然未觉此时上座主公已经隐有不悦。
裴镇先是眯眼,“尔等瞧过?”
左霆摇头:“尚未。”
只是看箱笼样式才觉应是装衣物的。
不悦隐隐消失,裴镇平平淡淡往前步出一步,“且领我去看看。”
左霆高声应喏,立即上前带路。
……
走过几个帐子,到得军营内勤之地,左霆停下,道:“东西杂乱,尚且未交予钱辰清点,一并都堆放此处。”
裴镇轻点下巴,跨出一步进入帐内。
打眼环视一圈,最后朝角落里一处堆着诗画的地方走去,问左霆,“这些?”
左霆点头:“暂且以为是这些。”
其他的尚不清楚。
裴镇匆匆扫视一眼,目光掠过诗书巾帛,最后落在一处箱笼上。
雕花凸起,样式精巧,想来便是她装衣物的箱子了。
不动声色敛神,朝旁边的左霆点了点下巴,“去,把越姜唤来。”
“喏。”
……
不出一刻钟,左霆领着越姜过来。彼时,裴镇仍是左霆走时那个站姿,见她被领过来,他朝她颔了一下下巴,而后朝身边的这些东西一指,说:“过来看看。”
“若都在这了,便让左霆与你搬过去。”
越姜没想到她的东西还能再找回来。
感激不尽,先朝他行过礼这才往他这边来。
匆匆翻着这些东西仔细看上一番,心里有了数,她从曲靖带的行李有七成都在这了。
越姜心下欣喜万分,她真的没想过还能找回来,不自觉朝裴镇笑起来,莞尔道:“多半都在这了。”
裴镇看了眼她的笑,不着痕迹的敛下加深的神色,他道:“便是尚且还有丢失之物?”
越姜笑一笑,轻轻摇头:“东西已丢了几日,想必是被他们分了,不打紧。”
能找回一件她都是高兴的,并不妄想全部。
裴镇点点头。
看向左霆,“叫几个人给她搬过去。”
左霆:“喏。”
裴镇又看向越姜:“其余东西也看看,若是有你的,也一并拿走。”
他指向帐里一堆其他东西。
越姜道好,上前仔细一一看过去。
她在翻东西,裴镇依然是站在原地,没有要上前沾手的意思。
不过他的眼神倒是一直看着她,偶尔瞧她的目光被她撞见他也豁然,不避不闪,未退上一分。
他如此坦然,越姜和他撞上后自然也坦然,往前一步继续去看这一堆的东西。
好一阵看下来,被她翻出几件沾了污血的钗环首饰,又找一番,又找到几匹染上污泥的绸布,但除此之外是再没有了。
越姜抱着这些东西,“便是这些了。”
裴镇瞧过一眼,“只这么些?”
越姜点头:“是,其余应是被山贼们用了。”
裴镇点头,“那行。”
他叫人去唤钱辰来,剩余的东西交由他清点入库。
……
钱辰过来时越姜已经走了。
他左手拿一卷空白的帐册,右手掐一支乌黑狼毫,带着一班人马进帐。
“主公。”他上前来作礼。
“嗯。”裴镇在他开始前交待他,“遇着是女子东西的,先不必记库。”
嗯?为何?钱辰眼睛眨了眨,疑惑。
裴镇淡淡看他一眼。
钱辰悻悻摸摸狼毫,乖乖只道一个“喏”字。
裴镇这才接着道:“清点完往越姜那去一趟,待她看过一遍,剩余的再记载入库。”
钱辰:“……”
又是越姜……心里嘀嘀咕咕,再过些日子,主公别是要把越姜整个帐子全塞满了才满意。
“是。”
暗暗却是咕哝,美色误人呐。
……
裴镇回了中军大帐。
是孙颌亲自过来请人,说是有事相商。
裴镇随着他回去,但才刚回到主帐坐下,帐外便又听有人来请示,来人还是左霆。
裴镇让人先进来,睨他:“何事?”
左霆上前:“主公,林陌几人此行以后该要如何安置?”
裴镇想了想那几个人,倒也有些用处,于是道:“便先留在你帐下。”
左霆心里有数了。
接着还有事情要请示,“此行缴匪,末将在飞云寨中找到几名无辜被掳平民,其中几人问过后当场便放了,但有一人……”
说到这,左霆神情突然顿上一分。
裴镇看他,等着他继续说。
左霆理了一下措辞,这才继续,“有一人自称是岽州徐家子弟,闻听末将是主公帐下,心向往之,想要从军。”
那人死缠烂打硬要跟来。
左霆想起当初的徐家,徐州牧从前是跟了南平侯的,虽然不过才三年的时间,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可徐家终究是跟过别人的士族。
如今主公胜了,徐家没落了,这时倒是冒出一个徐家子弟说要投顺主公……左霆眼神复杂,心想也不知徐家人哪来的脸。
要是对方是徐彰,那还差不多。可徐彰已经死了。
孙颌的眼神比他还复杂,甚至还有些微妙,徐家啊……
来的不是时候,很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