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夜幕被点亮了。

天赋与魔法的光辉、灵器斩出的寒芒、妖兽周身燃烧的瑰丽火焰,种种光源辉映在天空上,像是一束束不合时宜的烟花。

十三夜与妖兽在高空上爆发了一场战斗。

——结局显而易见。

西洲站在家门口,把那些从天上掉下来的熟人挨个捡到廊桥里,排成一列。

他们被摆弄成双手交叉、平放在胸前的姿态,显得分外安详。

伊拿着一台家用治疗仪,并没有对小主人的做法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顺手给这些客人们盖上一条薄被。

被摆在边缘的兽耳少年率先被治好,他睁开眼,看到伊的脸,明显怔愣了一下。

旁边掠过一片淡红色的衣角,他一把抓住:“小西!外面很危险,不要出去。”

西洲:“我哥还在外面。”

她手里提着斩魂刀,说话的语气却比平时温和了一些:“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帮我保护一下伊伊。”

会从天上掉下来,说明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使用天赋或魔法了,出去战斗也是拖后腿,还不如在这里恢复精力、顺便保护一下伊伊。

那只妖兽很大,在游戏剧情中,好几个十三夜成员都是在昏迷后、被妖兽踩成了骨裂,光是休养就花了好长时间。

交代完这句,西洲一手撑着栏杆,腿一迈,跨了出去。

小道观门口是一块很大的空地,天气晴朗的时候,常有村民来这里晒东西,一向都被打理得很干净。

眼下,这片空地被一块巨大的阴影笼罩了。

西洲抬起头,看见一只山岳般庞大的妖兽。

妖兽的眼瞳呈现为金红色,周身萦绕着瑰丽的红色火焰,隐约能看到下方排布细密的甲片。

它的爪子很锐利,后面拖着一条鱼尾般的长尾,凸出的尖刺如同竖起的荆棘。

南风还在和它对峙。

少年骑在魔法扫帚上,学院的制式白袍被扯得破破烂烂,瞧上去十分凄惨。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

南风没办法使用魔法,平时使用的武器就是一把魔法铳——这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小道具,平时没任务的时候,可以让队友把天赋储存在里面,需要使用的时候他拨弄一下轮/盘,就能调试成自己想要使用的天赋。

眼下,轮/盘上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只余下一点萤火般的微芒。

西洲知道,南风也撑不了多久了。

那把魔法铳能容纳的天赋有限,南风为了保下失去意识的队友,已经将里面的天赋用得差不多了。

在游戏剧情中,无法继续使用天赋攻击的南风被妖兽一爪子拍了下来,妖兽没有给他预留反应的时间,限制住南风的行动,直接刺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是西洲冲出来,帮南风挡下了妖兽的利爪。

也就是说,如果放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她很快就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剧情杀”。

西洲点开光脑,直接选择了强制通讯模式:“哥,你先下降高度,我们一起对付它。”

强制通讯模式,无需接通,就可以进行单向通讯的功能。

当然,这种模式只有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出现在通讯界面的可选择范围。

南风听到妹妹的传话,难得有些迟疑。

对西洲的信任感占据了上风,他依言下降高度。

他刚才保护队友的举动,成功拉走了妖兽大部分仇恨值。

看到南风下降,妖兽周身的瑰色火焰一收,急速下降,如同陨石般落在地面上。

刹那间,浇筑好的地面被妖兽震踏出一个深坑,青灰色的地砖布满裂纹,像是干旱时枯焦的大地。

妖兽伸出爪子想要袭向尚未落地的南风,西洲脚尖一蹬,掠步上前。

她反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勾住刀柄上的银环,将刀面朝向妖兽。

“叮当!”

西洲以手肘顶住不断下压的刀面,扭身一转,将妖兽的攻势往旁边一带。

她力气大得惊人,妖兽意识到自己的攻击被挡开,覆盖着甲片的利爪钩住地上的青砖,发出暴怒的尖啸。

拖在身后的长尾一卷,鱼骨般的长刺刺破妖兽的皮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西洲!

西洲一甩长刀,将长刺尽数劈开。

长刺脱离妖兽的身体,竟像是拥有意识一般,悬浮在空中。

妖兽再度发出一声尖啸。

停滞在空中的长刺掉转方向,伴随着妖兽的尖啸声,齐齐刺向西洲。

长刺数量众多,攻击的角度格外刁钻,西洲刚想挥刀应对,身后响起接连不断的脆响。

“叮叮叮!”

不断有尖刺落在地上,在西洲周围清理出一片安全的真空地带。

南风的声音很沉稳:“专心输出。”

魔法铳失去队友储存的天赋,但还保留着最基础的热武器功能,对付这些尖刺,绰绰有余。

“它的弱点在心脏,那些甲片很坚固,想办法撬开它们。”

他们之间向来存在一种外人无法言说的默契,西洲没有回答,径自提起长刀,斜着嵌入妖兽胸前的甲片中。

要害被威胁,妖兽愈发愤怒,拖在地上的长尾击碎青砖,如同一条长鞭,抽向西洲。

西洲蹬地跃起,躲过那条尖刺怒张的长尾,金属材质的鞋尖踢在妖兽的甲片上,发出一声脆响。

机关被触发,两片刀刃自鞋底探出,西洲落在方才被砍断尖刺的位置,借力一跳。

这次的落点是甲片的缝隙。

西洲以斩魂刀为支点,抬腿一勾,将刀刃刺入甲片的缝隙中。

她贴在妖兽的胸口,双手与脚尖一同发力,猛地向下一撬!

“咔擦。”

轻微的崩裂声响起,位于妖兽心脏位置的甲片,被撬开了一条缝隙。

南风击落袭向西洲的尖刺,魔法铳调整到最大功率,瞄点的红心对准那处小小的薄弱点。

魔法铳爆发出蓝色的高温光束,西洲并未在第一时间躲避。

“小洲,躲开。”

直到这道指令响起,西洲抬腿勾住斩魂刀,伸手在银环上一拽,轻飘飘落在黑沉沉的刀刃上。

他们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一切都仿佛发生在瞬息之间。

妖兽还未意识到身上这只恼人的小虫子已经跃到了更上方,刚想用长尾去扫自己的胸口,便有一道光束气势汹汹地袭来。

“嘭!”

光束砸在妖兽的甲片上,迸发出耀眼的白芒。

妖兽发出痛苦的尖啸,原本袭向西洲的长尾就地一甩,向南风刺去。

烟尘与光芒一同散去,妖兽的胸前血肉模糊,那层甲片摇摇欲坠地悬挂在半空中,被西洲拔出的斩魂刀一挑,便斜飞出去,刺在妖兽的长尾上。

攻击节奏被扰乱,妖兽愈发愤怒,长尾在地上翻搅着,激起石屑粉尘一堆,像是在石山中蜕皮的蛇。

南风抓住这个机会,翻身跃上魔法扫帚。

他没有抬高高度,而是在低空处掠行,不断躲开纷飞的碎石与随时袭向自己的尖刺,向西洲的方向飞去。

“小洲,尝试一下能不能把斩魂刀刺到它的心脏里去。”南风说,“搅碎它。”

甲片被撬开后,妖兽的血肉裸露在外,焦糊的表面呈现为褐红色,隐约能瞧见青色的血管。

西洲跃下刀刃,抓住刀柄,攀附在这片血肉上,全身发力,将刀刃刺入妖兽的胸口!

血管破裂,黏稠的血液带着腥气,如同一道红色水柱,从创口中飞溅而出。

西洲被浇了一身,白色的长发被血色染红,湿哒哒地垂在披肩上,显得格外狼狈。

更不妙的是——

西洲眼前发黑,周围的景物都开始摇晃起来。

与此同时,她身体里的力量开始飞速流逝,甚至连站立都有些勉强。

靠近妖兽心脏的血,是剧毒。

她吐出一口带着腥气的血沫,忍不住想要发笑。

这算什么?小蚂蚁的挣扎永远都不必放在心上,因为只是无用功吗?

妖兽被刺中要害,反倒结束了方才那种随时随地处于暴怒边缘的失控状态,金红色的眼瞳冷静地审视着西洲,眼中划过一丝极为人性化的轻蔑之色。

尖刺怒张的长尾在地上一拍,高高弹起,刺向西洲。

半空中掠过一道半月形的寒芒,南风以魔法扫帚的横扫劈开一击,抛弃已然毁坏的扫帚,跃至西洲身侧。

像是全然不畏惧鲜血中的剧毒一般,他横抱起西洲,预备向下跳去。

计划已经全部被打乱了。

以他们的能力,根本就没办法祓除这只妖兽。

在救援到来之前,他们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他至少可以和小洲以同一种方式死去。

南风低声道:“是我的指挥出了纰漏——”

西洲打断了他:“哥,你伸手。”

她的指缝间有寒芒闪过。

南风看见了那枚锋利的刀片,但他并未犹豫,抬起手,与西洲十指相扣。

双子握住了彼此的手,刀片划破相贴的皮肤,渗出的鲜血缓慢相融。

剧毒已然发作,南风有些站立不稳,在逐渐混沌的视野中,他发觉西洲扬起了一个笑容。

——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

西洲说:“哥,我们来唱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