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莅临的突然,雨打芭蕉叶,惊雷震乾坤,比赛延迟,苗淼、北冥韵二人于是带着宋温把城主府所见所闻和各位长老说了一番。
长老们一听到尸僵病这个称呼面色藏不住的一惊。
听到宋温说尸僵不是病的时候,纷纷都觉得是儿戏,当年死了三十万人的事迹还历历在目,怎能可以篡改这种历史,只是还没等长老们开口,少年反问了所有人一个问题。
“那请问各位长老中有没有见过金蔺城惨案的和我说说当时城中到底是何景象?”
虽然很不愿意回忆,还是有长老出声。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所有人都面带祥和的躺在地上。
没有痛苦的,悄无声息的死去。
“可是如果一种疾病会传染的话,各位可否给我一个具体的传播途径呢?呼吸,口服还是大家也不知道如何传染开?”
宋温拿出自己找到的手札,递给各位长老,“这是曾经得了大家口中所谓尸僵病死去的医师留下的,他研究了一生的尸僵病,结果到头来,他得出结论,这压根就不是一种传染病。”
手札已经经历过很久了,书页已然泛黄,密密麻麻的字迹不难看出医者的细心和下的苦功,而经历过千百次的试验后,这位医者惊异的发现,世上本来没有尸僵,不过是世上口中加工后,才出现了这种莫须有的疾病。
“那你如何解释那死去的三十万百姓呢?”
少年垂眸,不卑不亢的解释道,“摄魂。”
摄魂。
长老们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像是被勾起了一段黑暗的充满压迫的回忆。
百年前,仙门和四国早就把当年摄魂的人灭了个干净,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会使用这等心术不正法子的人。
当年,纵然修炼摄魂的人容易爆体而亡,也挡不住大家对于慕强的崇拜,那几年,修炼正道仙法的人会被称为愚钝,不知变通,而修炼摄魂的人不论走到那里都被奉为座上宾。
可以说,当前在坐的长老除了打着哈欠一脸困倦的商竹药外,都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时刻。
剑客练剑百年,到头来不过成为摄魂之人眼中舞剑的戏子,其实不论剑修,伞修和乐修都一时沦落成戏台上的笑柄。
无他,修器者,百年难出头,而学习摄魂的人,一年内便可得道。
摄魂,可摄取人的魂魄,杀人于无形。
被摄取魂魄者,如行尸走肉。
摄魂者可以控制被摄取走魂魄的躯体,使其听从自己的指挥,组建成一支属于自己不生不死的军队。
被摄取走的魂魄被炼作丹药还算是好的,更有甚者会炼化魂魄为己用。
“不要说了!”芙蓉长老不知是怎么了,面色阴沉的可怕,“摄魂的邪术是不可能会出现的,我也是天真,听你们几个毛头小子小丫头在这里讲笑话,走了,阿韵!”
“毛头小子,敢问谁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玄宗长老笑了笑,给了宋温一个鼓励的眼神,“小子别怕,接着往下讲,与其等事情爆发了再准备,一切不如防范于未然的好,芙蓉长老也别着急走,万一错过什么消息,可就不好了,我看四公主也不是很想走,我们这些老头子再听听也不碍事。”
宋温翻找古籍很久才做下的推断自然也是慎重下才说的话,“金蔺城一战后,城中没有找到城主尸首,外界议论纷纷,可倘若他并不是不见了呢?”
屋外的大雨落在屋檐上,好像天地之间都在哀鸣,闪电赫然照亮了大半个天际,雷声迟迟而响,城主府内,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看着被打碎的窗户和空荡荡的房间,眼中的是不假掩饰的震惊和怒意。
别急,我会找到你的,很快就会找到你了。
电闪雷鸣之中,被锁在房间内的林浔睁开眼,来人提着灯笼,身后是雷电闪烁,他没看清对方的脸。
只觉得对方的身影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金丝绣,柳叶眉,她缓缓映入眼帘,这是——瑛娘。
这一眼恍若隔世。
他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开口,“浔郎,我们多久没见过面了。”瑛娘的声音依旧和往日般温婉。
林浔自从瑛娘死后就一蹶不振,酗酒成性,他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好像过了许久了。
她死后,时间也只不过是个数字。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一天,一年,一辈子,都是度日如年。
“你如果忘了我会活得很快乐。”她放下灯笼,点亮了屋内的蜡烛,在林浔旁边坐下。
林浔苦笑了一声,此刻他也不想去追究这人是真是假了,就算是梦也好,他太想见到她了。
“你好像经常不快乐。”瑛娘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你会不快乐呢?”
烛火被没关紧的门外的清风微微一吹很快就灭了,屋内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男子的声音清醒而又堕落,“因为不得。我年少时曾许下凌云志,愿做天下第一流,救助天下百姓,让天下再无饥馁,可长大后才明白,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我改变不了天下,更救不了你。瑛娘,你恨我吗?”
最后一句问话,他小心翼翼的问出。
他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是一句释然的不恨,还是一句刻苦铭心的恨。
他也不知道,只是……他希望她可以快乐。
“谈什么恨不恨的,你啊,傻不傻?天底下那么多事不去做,偏生要来做天底下最难做的官,一年能和你久待的日子可真少。”
“冬至,除夕,元宵,你也应该多陪陪我了吧?结果啊,为了能让城中无儿无女的老人家们过上个好年,你就挨家挨户的去送过年用得到的粮食,送到大半夜才回来,你说,这是你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瑛娘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没有抱怨,而是面带温柔的笑容看向林浔,一字一句真心道。
“林浔,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的死,不要成为你的心结好吗?”瑛娘眼角落下泪,伸出手来颤抖地拂过林浔的面容,“在一切来得及之前,不要做坏事好不好?”
她的手,冰冷得恍若裹夹着窗外的凉意。
“来不及了。”
他抬起头,对上瑛娘通红的眼眶,“已经来不及了。”
雷声猛得砸向人间,瑛娘一愣,背后传来了老头桀桀的笑声,“好久不见,我的乖女儿……”
意味深长的语调,老人才看向女儿旁边的林浔,笑容更深了几分,“还有我的好女婿,这回可真是多亏了你们。”
烛油滴落在了木桌上,相榆扫视一圈,和唯二醒着的商竹药对上视线。
而商竹药却是毫不意外地睨了眼相榆,埋在心底的问题终究问出口,“你到底是谁?”
相榆眨了眨眼,颇有些出乎意料,按理来说,男主对于自己这个小师侄应该没见过几面才对,为何会突然怀疑自己?
“人经历过了一些,总该有些成长。师叔在怀疑些什么?”
相榆的回答倒是滴水不漏,把问题又推回给了商竹药。
少年茶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怀疑道,“你真得是苏榆?”
“你怎么证明?”
好吧,相榆听出来了,男主还是怀疑自己不是原装的。
“你想怎么证明?”相榆放松的摊平双手,看向商竹药,这副无奈的姿态倒是显得商竹药有些多疑起来了。
“问你几个问题。”眼见商竹药翻开一本书名为苏榆抚养手册的书,相榆不禁嘴角一抽。
“你出声时第一个说的字是什么?”
相榆:这问题就算我是苏榆也不会记得的吧……
“哇。”
商竹药否定道,“不,是嘤——”
相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他,任何一个人看到一个拽王面无表情地拖长调说嘤这个字都会有心理阴影的好吗。
商竹药翻开手册的下一页,继续提问。
“你喜欢的第一个男孩叫什么名字?”
这种问题,相榆怎么会知道,再说这种少女青涩的暗恋,商竹药是怎么做到读题的时候跟个无情的读字机器一样的。
因为答案在后一页,商竹药也是问完后,才往后一翻。
书页上写着三个字。
“不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再说现在已经不喜欢了。”相榆扭过头去,在心里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是吧,不会自己到这里就露馅了吧?
然而,商竹药盯着书页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相榆,别扭开口道。
“嗯,恭喜你,答对了。”
相榆没想到随便回答还能对一题,这会儿也是心里蓦然一松。
“最后一个问题。”
窗外的雨小了,屋内的湿气散去了几分,雨丝密密缝,少年的声音如玉般,清润干净,在寂静的屋内响起,“三月之前你得了什么病?”
想起自己曾经找宋温问过的诊,面对这个问题,相榆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扔下三个字。
“我没病。”
如果说前两个问题相榆都不知道答案的话,那么这一题就是一道送分题了。
连大夫都说没病,可刚得意洋洋的相榆下一秒笑容消失。
等下,不对,我也不是苏榆啊!
关于相榆演得太入戏,自己都认为自己是苏榆。
我不是魂穿,也不是身穿,而是我是顶包了苏榆的这个事实,让相榆本来的送分题骤然变成了送命题。
看向对方深沉不加掩饰的眼眸,相榆波澜不惊的强大内心,罕见得慌了。
清风扬起少女蓝色的罗裙,月亮透过乌云照进庭院。
雨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题三十小象》清·悔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