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迅速的远超谢秋白想象。
他早饭都没吃完,民兵们就背着枪挨家挨户的上门做动员,说:“接到上级通知,追缴一本叫《少女之心》的书,书在哪个年轻人手上赶快交出来,被发现是要抓起来判刑的!”
除了搜寻,民兵们还发动团场各连队的积极分子进行举报。
一时之间,原本休息在家打孩子的,吵架的,做饭的一片烟火气的团场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送走来家的民兵,谢秋白摸摸下巴,忍不住的笑看向陈舒瑶,“此情此景,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什么话?”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陈舒瑶对谢秋白的观感有了很大的改善,但也就是谢秋白说一句,她回应一两个字的程度,距离融洽相处还有很大一段的距离。
谢秋白也知道一口气吃不了个胖子,他感觉陈舒瑶不那么排斥自己,已经是巨大的胜利了,嘴上立刻叫屈道,“当然是夸我的话啊,我这么聪明又机智,把事情办的这么好,难道不该得到不下于一千字的表扬吗?不会吧,不会吧?”
回答的谢秋白的,是陈舒瑶扭头进里屋的背影。
今天早饭是谢秋白去买的,这让陈舒瑶十分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不但去买饭,竟然还带着家里昨天中午剩下的鸡肉,托食堂大师傅炒菜前放油锅里过了一遍油,后厨调料齐全,炸过的鸡肉上撒些辣椒面孜然粉,吃起来还真是不错。
她刚才吃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吃完呢。
看在谢秋白结婚后,一直对自己都挺好的份上,陈舒瑶告诉自己,人要往前看,不要计较以前这厮做的那些龌龊事了,已经结婚了,两人就好好过日子。
可想是这样想,心里到底有很刺,不是那么容易说忘记就能抛却的。
谢秋白前后脚的跟在后面,还要逗陈舒瑶多说几句话,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内向不爱说话的人,可和陈舒瑶这种可以一直不吭声的一比,他是真的不行。
地窝子里就他们俩人,连一点可供娱乐的东西都没有,再不说话,实在是太闷太闷了。
可还不等谢秋白继续念经,门就被从外边推开了,带着川省口音的声音响了起来,“陈妹子,还没吃过早饭呢?”
来人随即就看到站在陈舒瑶旁边,望过来的谢秋白。
两人的姿态亲密,一个坐着仰头,一个微侧身俯首,已经结婚多年的王桂英瞬间笑了。
“哎呦,是我这当嫂子的不是了,不知道谢同志回来了,你们小两口是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打扰了你们。”
陈舒瑶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把把谢秋白推开,“嫂子,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
“嫂子,您坐,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你都说了我们是新婚,我们俩这脸皮都薄的跟纸一样。你再说下去,房顶都要烧着了。”
谢秋白这话,换来了王桂英的哈哈大笑,以及陈舒瑶含羞带怒的一瞪。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为了你们这对脸皮薄小夫妻家的房顶,哈哈……”
笑完,王桂英转回此行的正题,“民兵刚到你们家来过了吧?”
王桂英住在生活区东边地上那排房,民兵刚从她家走,她就出来了,打听了一圈,也没人知道是咋回事。
他们那片基本都是已婚的在住,再不然也是团场里的先进分子,想来是没结婚的那群年轻人闹出了什么事。
走着走着就走到这边了,前些天陈舒瑶向她打听酱豆腌菜的做法,她今天就顺便过来看看做的怎么样了。
“来过了,刚走没几分钟。应该是怕那本黄色手抄本把年轻人都教成“流阿强”,因此作奸犯科吧。”
王桂英明显是来找陈舒瑶的,谢秋白就提出,“嫂子,那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哎,你别走,”谢秋白最近都不在团场,所以现在团场这摊子污糟事是肯定和他没关系的,王桂英很放心他。
最重要的是,她男人陈立军就在机务队开拖拉机,她早听说谢秋白这一个月不在团场,是去学习维修了,如今回来,就要去机务队工作了。
以后她男人的车坏了,少不得要找他维修,这两家的关系自然不能远了。
要不然,万一车出一点小毛病,他给说成毛病大了,这事要传到领导耳朵里,显得她男人多不懂爱惜集体财产一样。
“谢同志,我这当嫂子的,忍不住想念叨你几句,你听了别嫌嫂子多嘴。”
谢秋白说了一句“哪能啊,有什么话,嫂子你尽管说,”后,王桂英就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都年轻,刚结婚父母长辈也都在身边,你立军哥嘱托我多帮衬帮衬。
这些天你又不在家,陈妹子一个人操持这个家,辛苦的不得了,别的不说,这天说话就要冷了,冬天要烧的柴,冬天要吃的菜,现在都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谢秋白还真不认识这位,更没有听说过她这号人,但场面话谁不会说,“是是是,我听舒瑶说了,这些天多亏了嫂子照顾,要不然这日子可咋过啊。咱们大家从天南海北的聚到一起,这是多大的缘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和亲生的也不差什么了。”
说完还不忘为自己辩解,“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昨天才回来,嫂子,就算我想干点啥,也还没这个时间啊。”
谢秋白一通话,说的王桂英心窝里热烘烘的,毫不藏私的教了他们许多冬季储菜方法,知道王桂英来自川省,谢秋白就趁机托她给家里写信的时候,捎些麻椒过来,邮费当然是他出,王桂英也爽快的答应了。
送走王桂英,谢秋白就行动了起来,王桂英说的对。
在漫长且物资匮乏的冬季,只吃萝卜、白菜自然不行,这就需要菜干、咸菜、大酱来调剂,才不至于饭菜太过寡淡无味。
昨天他试着做了番茄酱,还用番茄酱做了一个菜,酸酸甜甜的味道大受欢迎。
地里还有不少番茄,他想再多做些番茄酱,陈舒瑶很喜欢酸甜可口的番茄酱,可里边要加的白糖,实在是让她心疼。
谢秋白让她放心,“今天试试白糖少放或者不放的味道怎么样。”
昨天陈舒瑶去捡柴,就是为了做菜干,她已经在王桂英的指导下,做成功了一罐酱豆,还有些咸菜。
谢秋白愿意帮她做这些,陈舒瑶心里有些暖,团场里的男人都不愿意干这些,认为是娘们儿的活。
最近,团场里的女人都忙碌的不得了,做菜干是件既耗费体力,又耗费精力的事情。
像王桂英这样家属编制的还好说,去不去上工都可以,其他知青不去上工是要被通报批评的。
所以,许多结了婚,特别是家里孩子多负担重的女同志,为了不耽误工作,都是趁早中晚的时间忙活。
有谢秋白这个苦力在,陈舒瑶把地里熟了的豇豆、茄子还有黄瓜菜花都摘回来了,豇豆、茄子、黄瓜、土豆、菜花做成干菜,都需要煮熟再晒。
陈舒瑶负责择菜烧火,谢秋白负责切菜、洗菜和晾菜。
在不是太忙的时候,谢秋白也没闲着,把水缸里的水加满,洗菜可是需要大量的水的。
今天团场闹翻了天,市里来了辆警车,还有一队公安来调查,民兵隔三差五的带着几个人进了办公区,就没再见这几个人出来,还时不时有人跑去举报,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的。
做贼心虚的,生怕被举报牵连到自己,光明磊落的,又怕有人污蔑针对自己。
只有谢秋白和陈舒瑶,没事人一样,也不去打听聚堆,就窝在自己家里,忙活的热火朝天。
不停的择菜洗菜煮菜,然后或是拿出去挂起来晾晒,或是切过之后拿出去晒。
他们把家里有空置簸箕塑料布的家庭,全跑去借了一个遍,把他们住的地窝子前后左右的空地全给晒遍了干菜。
今天的太阳热情似火,是个适合晒干菜的天气,可像他们这样一天把整个冬天吃的菜全做了,也是够引人注目的了。
特别还是在团场,这样敏感的时刻。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谢秋白最近不在团场,有什么事,也不可能和他有关系。
同样这种情况的还有张建国,他刚从医院出院,才来团场报道,人生地不熟,当然也干不了什么事。
他受不了宿舍里大家互相提防怀疑的气氛,就跑到他唯一关系匪浅的救命恩人谢秋白这里来了。
看到挤挤挨挨挂了几架子晾晒的豇豆,还有地上满满当当铺满了的各种蔬菜,张建国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嘿,快闭上你惊讶的嘴巴,小心飞虫进去安家。”
谢秋白叉腰看着劳动成果,充满了成就感,就是这成就感有点废人。
他胳膊切菜切的都要麻了,腰也疼,真是太辛苦他了。
闻言,张建国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可置信的问,“你们做这么多,吃的完吗?”
谢秋白心说,那你是不知道哥是个大胃王,“也没多少,晒干了就少很多了,再说了,吃不完就卖给你这样没有的同志嘛。”
谢秋白揉揉腰,“不行了,走咱回屋里说,今天可把我累够呛。”
“这么多菜,晚上收回来放哪?”张建国跟在谢秋白后边,打量着菜的种类。
谢秋白一僵,对啊,只顾着哐哐激情的忙活了,晚上老鼠横行,可不能把他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放在外边,太危险了。
不过,谢秋白随即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不在意的一挥手,“没事,还有些塑料布没有用,晚上全给盖起来,再找两只狗拴在外头,保准让小老鼠们不敢越雷池一步。”
“听说团场保卫处的狗是猎狗,轻易不让人碰的,谢哥你人面挺广啊。”
张建国瞬间佩服起来,自己这位救命恩人不一般啊。
谢秋白瞅向张建国,觉得他是在想屁吃,果然,能干出抱着吉他蹿离人群,就为了所谓的灵感写诗,最后差点落入狼口的家伙,脑回路多少是有点异于常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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