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许久,苏辞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暗哑。

“这种信,应该你自己写,更有诚意。”

“可是我的字跟狗爬似的,太丑了,卓亦肯定会嫌弃死的。”付蔓挽着她的胳膊,亲热地挨着她,“你就帮我写吗,好不好?”

又来了,那种被冰冷的毒蛇缠住的窒息感。

苏辞晚拧了拧秀眉,她实在想不通,几天前还在球场上轻蔑地嘲讽她土包子的人,现在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好姐妹似的挽着她的手臂。

强忍着心底的酸涩,苏辞晚正色道:“这个真不行。班里写字好的不止我一个,要不你问问别人?”

付蔓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放开了她的胳膊。

苏辞晚知道拒绝的后果,她抿了抿唇,试图弥补,“学习上的事我都可以帮你,要不——”

“行了,废话真多,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付蔓冷哼了声,从座位上站起,阴着脸去了走廊。

接下来几天,她视苏辞晚为无物,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连后排的刘铮都看出了不对,调侃苏辞晚,“课代表,你是哪里惹到付大小姐了,她怎么天天一张臭脸?”

苏辞晚勉强笑笑,没接他的话茬。

付蔓虽然不跟她说话,但抄作业时还是肆无忌惮,时不时从她的书架里抽各科的练习册。她不想再惹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傍晚跟周莎一起压操场,对方不放心,问起她最近跟付蔓相处得怎么样。苏辞晚不想让她担心,只说一切都好。

操场上都是散步的学生,苏辞晚跟周莎走了半圈,就看到付蔓跟一个短发女生亲密地挽着胳膊,言笑晏晏的模样。

那个短发女生并不是二班的学生,出于好奇,苏辞晚多看了两眼。

“那是十班的大姐大,听说在外面混的,很不好惹。”周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

苏辞晚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周莎。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周莎得意地笑了声,“我可是对整个年纪的八卦都了如指掌。哪个班的谁在跟谁谈恋爱我都知道。”

苏辞晚哦了一声,“原来是八卦女王,失敬失敬。”

两人正玩闹着,苏辞晚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到来人,脸上有些惊喜。

“雨珊?”

汪雨珊朝两人笑了笑,“你们感情可真好,天天看到你们压操场。”

周莎不是没看出汪雨珊眼底的羡慕,她决定大方一回,展示出“正宫”应有的风度来。

“你也可以加入我们啊。”

“真的吗?”汪雨珊又看向苏辞晚。

苏辞晚点点头,笑着挽住她的手。

“走吧,我们再逛两圈。”

走到第二圈时,三人迎面碰到了付蔓和十班的那个女生。

苏辞晚神色不变,她身边的汪雨珊瞥见那个短发女孩,神色却是苍白了一瞬,挽着她的手也无意识攥得更紧。

擦肩而过时,苏辞晚看到短发女生扫了她们一眼。

那是个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眼神。

“雨珊,你还好吧?”

胳膊被攥得生疼,苏辞晚疑惑地侧过头。

汪雨珊连忙放开她的手,笑容苍白,“我没事。抱歉,是不是刚刚捏疼你了?”

“你认识十班的人?”周莎似乎察觉到什么,轻声开口。

汪雨珊连忙摇头,“没有,十班太乱了,那种班级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

像是怕两人再问,她急忙岔开话题,“你们渴不渴?我们去买饮料喝吧,我请你们。”

苏辞晚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也只得压下。回到教室,天已经黑透了。苏辞晚刚坐下,就被陈燕叫去了办公室数周测的试卷。

“顺便帮一班也数五十份,给孔维老师。”

“好。”

苏辞晚垂着头,专心地数语文试卷。班上的五十份刚数完,她正要再拿,身后忽地传来两道脚步声。

“行啊你,上地理课听歌是吧?你地理是考满分了还是怎么样?”

孔维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MP3,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额……我期中考地理确实是满分。”

少年人的声音清亮而有磁性,语调又略显不羁。

听到这个声音,苏辞晚的脊背顿时一僵。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过去,卓亦穿着米色羽绒服,修长的腿裹在深蓝色牛仔裤里,清俊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散漫。

“满分”两个字把孔维噎得不轻,他胸膛用力起伏几下,咬牙道:“满分怎么了,你下次期末也考个满分看看?”

卓亦嘴角勾了勾,“我要是期末地理也满分,您打算给什么奖励?”

孔维眼前一黑,这家伙还顺杆爬上了。

“我又不教地理,你找我要什么奖励?”

“您不用给奖励,把MP3还给我就行。”

孔维冷哼一声,“看你期末语文考得怎么样吧,作文能上五十我就考虑一下。”

卓亦摸了摸鼻子,“行,那我努力。”

孔维看他这副懒散的样子就来气,随手一指,“去帮人数试卷去,五十份,数完拿回班上。”

苏辞晚刚把自己的班数完,她正要去拿新的,就见一截修长的手臂伸过来,随手拿了厚厚一叠试卷。

男生身材高挑,手指也修长骨感,手背上隐约可见淡色的青筋。苏辞晚又看到了那根细细的红色护腕,挂在他瓷白的手腕间。

办公室里无比安静,只有两人数试卷时发出的纸张摩擦声。苏辞晚大气都不敢出,慢吞吞地一张张数着。

孔维在座位上琢磨卓亦那个MP3,他上初中的女儿最近也吵着让他给自己买一个。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小玩意儿怎么能让这么多年轻人追捧。

“现在年轻人听的歌我是一点都看不懂,那个吐字不清的台湾歌手……叫什么来着……”

陈燕批着练习册,头都不抬道:“叫周杰伦,可火了。”

“对,我就想不通了,这打扮得流里流气的怎么也能火。”视线瞥见桌上那个黑色的MP3,他有些好奇,他倒要看看卓亦都听些什么歌。

开了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字体,他努力辨认,“单车恋人……后弦……这是人名吗?”

“是歌手的名字。”

卓亦数完了一班的试卷,半点不见外地走上前,“您有空也可以听听,他的歌挺不错的。”

“我多大了还听这些?”孔维恼羞成怒,立刻摘下耳机,“赶紧回班,别在这儿碍事。”

“行。”卓亦拖长了语调,转身往外走。

苏辞晚整理着试卷,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周五放学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周莎去学校对面的邮政买杂志。她挑得专注,周莎却被旁边的鸡柳小摊吸引了注意,扯了扯她的胳膊。

“那个炸鸡柳好香,你要不要吃?”

苏辞晚正犹豫该买哪本杂志,余光看到隔壁的鸡柳摊上标的价格,有些为难,“我买完杂志估计就没钱买鸡柳了。”

“我们一起吃嘛,我请你。”

周莎被炸鸡柳的香味馋得不行,眼冒绿光地去了隔壁排队。苏辞晚挑完要买的杂志,又走到最里面的柜台,看了看里面摆着的一排排磁带。

她一个个看过去,视线落在最角落一盘磁带上时,心中一动。

后弦。

是她那天在办公室里听到的名字。

她抽出那盘磁带,看到标价后,犹豫一番,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杂志。

她很想知道,那个人喜欢的歌手是什么样子。也想听听那个人喜欢的歌。

买完单,苏辞晚立刻把那盘磁带塞进了书包最深处,没敢让周莎发现。直到晚上回到家,一个人在卧室的书桌前做题时,她才偷偷摸摸地把那盘磁带拿了出来。

冬日的夜晚静谧无比,苏辞晚坐在昏黄的台灯旁,小心翼翼地把磁带放入卡槽,这才关上盖子,按下播放键。

伴随着单车铃声,一段悠扬动听的前奏响了起来。

“十七岁的单车和我

圆舞周期很莫扎特

脑海还隔着 爱河……”

简单动听的旋律钻入耳朵,瞬间就击中了苏辞晚的心。她把磁带里附赠的歌词小册拿出来,正要抄在本子上,门外奶奶的声音忽地响起。

“晚晚,吃点水果。”

没等人进来,她立刻做贼心虚地按下暂停键,用书挡住磁带播放器,应了声。

“早点睡觉,别学太晚了。”

张秀兰把一盘冬枣放在她书桌上,殷切地叮嘱。

苏辞晚点点头,等张秀兰离开,耳根仍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