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不就是。”
那天在教师办公室，顺着陈燕的指尖，他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走来的清瘦女生。
女孩穿着宽大的校服外套，尖尖的下巴裹在毛衣的白色高领里，安静而内敛。
她一双眼睛像浸润过露水的黑葡萄，飞快地向他投去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注意到她额头的红肿，心中忽地一动。周一晨会结束，他上楼梯时，隐约听到身后的队伍里响起一阵喧闹声。他转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个女生晕倒了，被人扶了起来。
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晕倒的人就是她。
“她文章写得这么好吗？”杨星宇注意到他的出神，好奇地凑过来。
“还行。”
卓亦神色淡淡，将作文本合上。
“卓亦，给我也看看呗，头一次见老孔这么夸人呢。”
后排一个胖胖的男生开口。
卓亦轻嗯了声，正要顺手递过去，余光瞥见男生手上的油渍，清俊的眉微皱。
“手擦干净。”
“啊？你这……至于么……”
话是这么说，男生还是识趣地借了包湿纸巾，把两只手都擦干净了，才恭恭敬敬地接过卓亦递来的作文本。
苏辞晚上晚修的时候，才得知自己的作文本被拿到了一班传阅。
刘铮有个在一班的初中同学，两人晚上一起打球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听说现在一班不少人都在好奇，这个被孔维夸上天的苏辞晚究竟长什么样。
“课代表，你现在可是出名了啊。”课间休息的时候，刘铮在身后打趣她，“一班那些男生都想看你长什么样呢。”
苏辞晚面色微红，不自在地喝了口温水。她不禁想，卓亦会不会也看到了她的作文本，他会记住自己的名字吗……
如果能被他看到就好了……
这小小的窃喜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三节晚修，数学周测的成绩出来了。这次考试的题目偏难，苏辞晚考得不理想，一百都没有上。
数学老师把她叫走廊上，单独找她谈了一次话。
“苏辞晚，我知道语文和英语都是你的强项，但你的数学拉分太多了。不管你以后学文还是学理，数学都是重要的主科。你得想想办法把数学提上去，有不会的一定要来问我，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懂吗？”
苏辞晚捏着自己的试卷，惭愧地低下头。
“老师，我知道了。”
她其实很努力了，只是没有天赋，再怎么努力能得到的成绩都有限。
回到教室，苏辞晚情绪有些低落。她把试卷订正完，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也都写完了。趴在书桌上，一时无事可做。
周莎看她有气无力地趴在那儿，伸手戳了戳她。
“还不高兴呢？一次考试嘛，别放在心上。”周莎虽然考得也不怎么样，不过她心态比苏辞晚开朗多了，难受了五分钟就把成绩忘在了脑后。
“我这儿有好东西，要不要看？”
苏辞晚抬头看了眼讲台，数学老师正在给人讲题，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注意她们。
“什么呀？”她压低声音道。
周莎嘿嘿笑了声，从抽屉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本书，快速塞到她抽屉里。
“反正是好东西，你看了就知道了。”
苏辞晚一看那本书的封面，耳根就红了。这种言情小说可是他们学校的禁书，被抓到了后果很严重的。
“放心看吧，我帮你打掩护。”周莎朝她挤眉弄眼。
苏辞晚挣扎良久，还是没抵挡住言情小说的诱惑，悄悄翻开了一页。她用一本作文素材当掩护，把那本小说藏在桌肚子里，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猛地抬头。
“怎么样？情节很有意思吧。”
周莎笑呵呵地凑过去跟她讨论，她之前看了一半，打算下课跟苏辞晚一起看来着。不过瞥见苏辞晚翻到的那页，顿时眼睛一瞪。
“你怎么看得这么快？都到我看的地方了。”她严厉地看着苏辞晚，“说，你是不是一目十行，敷衍我来着？”
“我真没有。”苏辞晚百口莫辩，“我就是正常速度”。
“我不信，要不我们现在一起看。”
周莎跟她肩挨着肩，一起看那本因为被传阅过无数次，书页已经卷边的言情小说。苏辞晚尽量放慢自己的阅读速度，她甚至还看了两遍，都没等到周莎翻页。
周莎正要翻页，看到她等得有些无聊的表情，脸色微变。
“你早看完了？”
苏辞晚点点头，“我看了三遍，基本可以背下来了。”
“卧槽……”周莎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这什么恐怖的阅读速度，难怪你早读背书那么快。”
苏辞晚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是小时候培养的习惯吧，我从小就喜欢看书。”
“你们俩看什么书呢？”
刘铮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看到封面就笑了，调侃地看着苏辞晚，“原来咱们语文课代表也喜欢看闲书啊。你们俩是春心萌动了？”
苏辞晚窘迫不已，周莎则是恼羞成怒地抄起一本练习册追着他打，“你又皮痒了是吧？”
“课代表，赶紧管管你同桌啊。”
刘铮一路哀嚎。
苏辞晚笑了笑，体贴地把周莎桌上弄乱的书架整理好，权当没听到。
放晴了两天后，周三开始，连续都是雨夹雪的恶劣天气，大课间出操也都取消了。苏辞晚没机会再看到那个背影，心底多少有些失落。
周五，雨终于停了，难得出了太阳。篮球场上虽然水迹未干，但一放学场地就被占满了。苏辞晚刚从小卖部出来，就被周莎拉着去了球场。
“听说今天卓亦出来打球了，好多女生在看。”
周莎满脸兴奋，“校草看着挺斯文的，也不知道打起球来什么样子。”
苏辞晚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周莎拉到了篮球场。
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女生，付蔓也在。天气这么冷，她校服外套下却是一件单薄的红色毛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的A字裙，头发披散在肩上，一看就精心打扮过。
周莎瞥了一眼，感慨道：“付蔓太拼了，也不怕冻出老寒腿。”
苏辞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场上那个高挑的身影。她有些庆幸这儿都是人，她这么不起眼，就算那人的眼神无意中扫过来，应该不会注意到她。
她习惯了在人群中注视着他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卫衣，同色的牛仔裤。手腕上绑了一根红色的运动腕带。
随着他奔跑、跳动，那抹红色也像火焰一样，在她的眸中燃烧。
她看着那个修长的黑色身影抱着球轻松过人，起跳、投篮，一个利落的三分球进洞，场外的女生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
“卓亦太帅了啊啊啊！！”
“不愧是校草！！”
“你这家伙也太会耍帅了。”
回防时，杨星宇小跑到卓亦身边，羡慕地狠狠给了他一个肘击。
“这不得把你那些粉丝迷死。”
“运气好而已。“
卓亦神情淡然，他撩起卫衣下摆擦了把汗，快速进线内补位。一场球打下来，两队都互有胜负，打得酣畅淋漓。
周五中午的休息时间不多，卓亦擦了汗，正要去篮球架下拿自己的校服，眼前忽然多了一个穿着红色毛衣和短裙的身影。
“卓亦，你刚才好帅啊，打这么久的球了累不累啊？喝点东西吧？”
付蔓手里拿着一瓶运动饮料，明艳的脸上满是关心和爱慕。
苏辞晚刚想往外走就看到了这一幕，虽然早知道付蔓在追卓亦，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让她心头一阵酸涩。
她羡慕她的勇气，也阴暗地嫉妒着她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跟他交谈。
周莎眼睛都瞪直了，激动地捏着苏辞晚的手。
“我靠，付蔓也太勇了，我赌卓亦肯定会收她的水！”
这不是付蔓第一次给他送饮料了，卓亦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把校服外套穿上，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态度冷淡。
“谢谢，不用了。”
付蔓被他拒绝了倒也不恼，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她长得这么漂亮，身材又好，拿下这株高岭之花是迟早的事。现在卓亦对她爱答不理，以后有得他后悔的。
付蔓放软了语气，撒娇似的凑到他面前，大眼睛眨了眨，“怎么我送什么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倒是说说看？”
卓亦扣上外套拉链，瞥了她一眼。
“我喜欢有脑子的。”
付蔓被那双深邃而冷冽的眼睛看得心头一颤，她脸色僵了几秒，很快又挤出一个笑容。
“你喜欢聪明的呀？要不我帮你介绍，我们班有个语文——”
“你这么有空，不如多做几道数学题。”
卓亦冷冷瞥她一眼，背起单肩包转身便走。
球场出口正好在苏辞晚站的方向，她还在发愣，就见卓亦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她连忙转过身，假装在和周莎说话。
直到脚步声远去，苏辞晚才松了口气。
“晚晚，你脸怎么红了？”周莎不解地问。
“太冷了，被冻的。”
苏辞晚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挽住周莎的手，岔开话题，“下午放学了去书店吧，我想买杂志。”
“嗯嗯。”周莎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苏辞晚跟着迈开脚步，这时，她忽然察觉背后有道目光。她疑惑地转过头，就见付蔓慢悠悠地走过来，朝她勾了勾红唇。
“好巧啊，课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