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的一刻,覃梦松了一口气,在只有自己的空间里,她一想到刚才自己的话,就忍不住想伸手捂脸——怎么会说出送他去医院这么蠢的话啊?!
也就对方没怀疑,万一被人发现自己是个不稳定异能者怎么办?
小时候被嘲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不行。
覃梦你清醒一点!
她使劲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你不能再犯傻了,这样下去,会被人发现的!
覃棣好不容易把你在派出所户籍上异能者的标志去掉,你这么多年没被人发现异能,必须保持下去!
用冷水擦了一把脸,覃梦看着镜子里打湿了发际线的自己,努力的安慰。
没关系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这只能说明自己是个负责任的人。
没关系的。
接下来几天,覃梦专心于画稿交稿,甚至在交稿之后,态度异常配合,曾编辑提出什么意见她都改。
“大梦啊,你没事吧?”改了三稿后,曾月都有些惶恐了,这在以前,改一稿都不错了,“你不会是准备画完这个就不干了吧?”
画手好找,但是好的画手难找。
“没事 啊。”覃梦看到曾编辑的消息有些奇怪,改稿子还不好吗?
“那你改这么多稿子,没问题?”别看她是编辑,其实就是个夹心饼干。
上头有总编辑对她疯狂催稿,下头有画手太太们疯狂拖稿。
覃梦是她合作过交稿最及时的画手了,说了哪天就是哪天,从来不拖延,不像其他人,尤其是那个和平,说了这周三交稿,下周三给她就算不错了。
说起来 都是一把辛酸泪。
这哪是上班啊,这是背锅啊。
要不是工资可观,她早就离职了——开玩笑的,她还有房贷呢。
“是我改完之后不好吗?我可以再改。”覃梦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改完之后,曾编辑的领导不满意,毕竟她不是专业学美术出身,全靠自学成才。
“没有没有,每一稿都很好,总编正在定稿。”曾月赶紧安慰她,“我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特意问问。等这一波稿子都交了,我们搞个团建吧。”
“就我,还有几个画手们,没有其他人。”深知覃梦性格的曾月在她拒绝前,赶紧补充了一句,“保证都是熟人,总编肯定不去。”
“我考虑一下。”覃梦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还有人稿子没交?”
没有拒绝就是一个好兆头。
“还有和平没交稿!”
隔着屏幕覃梦都能感受到曾月的咬牙切齿。
“我电话打了,邮件发了,微信群里也艾特了,就差冲到他家里了。”
“他前几天搬家了,你去了也找不到人。”覃梦这句话让曾月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
“!!!!!!他没事搬什么家?!”
“新房交付了。”覃梦还记得当时和平给自己发消息时的愉悦。
我再也不用被房东逼着搬家了!
真是羡慕。
“哦!”曾月没有对和平搬进自己的房子感到高兴,反倒鼓励覃梦,“你也会有自己的房子的。我相信你的画。”
“谢谢。”覃梦客气的回复,“曾编那你忙吧,我准备出门走走,好几天没出去了。”
“去吧去吧,我找和平去了。”曾月发了个挥手帕的表情。
覃梦带着鸭舌帽挡太阳光,耳机线从发梢之间落下,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小区。
她要去散步。
熬夜伤身体,可是越夜她画的越顺手。
这就好像是饮鸩止渴,明知道不好,但是就是停不下来。
为了不让自己有一天成为新闻里熬夜猝死的主角之一,偶尔出门散步锻炼身体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覃梦散步的地点和线路很固定,从小区出发,一路走到附近的金泰商场,商场对面是一个河滨公园,沿着河滨公园一路往东,再拐弯就到了商场的另一侧,然后从另一条路回去,差不多散步两个小时。
下午的太阳很好,公园里树叶开始泛黄,时不时有风吹过,带走了身上的汗水,也吹落了泛黄的叶子。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秋天真的来了。
太阳微微有些西斜,覃梦深呼吸几次,之前的阴郁都消散了不少。
走路太久,出了汗有点渴,走到商场自助贩卖机买了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她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看到商场边上停了辆警车的时候她还好奇的打量了几眼。
边上铁艺椅子上坐着一个穿黄色上衣的女人,她满脸是笑,看着广场上一对父子快乐的奔跑放风筝。
“妈妈,小燕子飞起来了。”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欢快的朝着女人说话,“你看,我的风筝最高。”
“小心点,别撞到了别人。”女人笑着喊话。
覃梦有些羡慕的看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小孩子到处跑动,快乐的尖叫着,边上是家长们担忧的喊话。
小孩子真好!
她抬脚准备离开,看到了有两个警察小心的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商场的大门出来。
“老太太你慢点,我们先带你回所里,家里人等会就来带你回去。”一个警察语气温和的说着,覃梦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她往前一步想看清人,有人正好匆匆走过,两个人一下子就撞上了。
“嘶。”覃梦伸手捂住鼻子,生理性泪水立刻从眼角涌出。
“不好意思。”她下意识的道歉。
对方压根就不理睬,径直就往前走。
覃梦有些生气,她刚才往前走没看到对方是他不对,但是他走这么快也有错吧?
她快走了两步想看清对方的样子——等下次画大反派,她就用对方的脸!
哼!
那人的侧脸眉毛浓密,脸上胡子拉碴,眼神仇恨的盯着前面,嘴里喃喃自语:“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都怪这个贱人。”
看清侧脸的时候,覃梦就停住了脚步——她认得这个人。
前几天出门买饺子的时候,她也撞上了他。
当时他身上还带着一把斧子!
覃梦的视线呼的看向了他的腰间,那里他的左手正按着什么东西。
报警。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她霍然转头看向快走到警车边上的人,然后她又犹豫了——他衣服宽松,是一件蓝绿相间的工作服,腰间的斧子连凸起的痕迹都看不到。
就算想举报,她也找不到借口,透视异能都是前几天的事了。
覃梦有些着急,男人一路朝着穿黄色上衣的女人走去,手伸到了衣服的下摆。
“小心!”尖利的喊声在一片欢笑声中也很是瞩目。
手里的矿泉水瓶朝着男人的后脑勺飞过去。
砰
瓶子砸偏了,落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就不动了。
男人手里已经拿好了斧子,对着铁艺椅子上的女人就要劈下去,广场上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有人惊叫,有人焦急的喊着话朝着女人跑过来。
可是,太远了。
椅子上的女人好像被吓傻了,一动不动,恐惧的看着男人手里的斧子。
当
斧子砍偏了,覃梦从后面冲过来推了男人一把。
男人摔倒在地,手里却死死攥着斧子。
覃梦没控制好力气,远远的摔出去,手臂都擦破出血,右手手肘撞到了花坛,整个手臂一阵酸麻。
“快跑啊!”
黄衣服的女人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往前跑,男人拿着斧子跟在身后,人群纷纷退散,覃梦看的一阵着急,要是自己有异能多好。
“住手!”一声大喝覃梦就看到了穿着制服的人影从眼前飞过,奋力一跃扑倒了拿斧子的男人。
斧子当啷飞了出去,边上有人鼓起勇气把斧子踢得更远,被压在下面的人还要反抗,很快就被拷上了银色手镯。
“你放开我,我干什么了你就抓我?!”
“你干什么了?!”马尚吐出一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干什么了自己不知道啊?”
“她是我老婆。我教训我老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地上的男人依旧不服气,“我们一家人的事,你们凭什么管?!她给我带绿帽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管?!你们警察偏心!”
马尚和身后跑来的石成荫听到都气笑了。
“我叫了增援了,等会就来。”石成荫说话,开始安抚周围的人群,“都散了都散了,别拍了。把手机都收起来,别拍了。”
“我没有,我们已经离婚好几年了!”黄衣服的女人气愤反驳,“你嫖/娼、赌博还打人,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跟你离婚?!”
“你敢说这孩子是我的?”男人不忿的大叫,“你不给我带绿帽子,我能打你?”
“那就去做亲子鉴定!”女人声音尖利。
“行了行了别吵了,都去所里说。”马尚开口,“有没有人受伤?要救护车吗?”
“我受伤了!我快要死了。”被拷住的男人大喊大叫,“警察杀人了啊!!!”
没人理会他说的话。
“我没事。”黄衣服女人摇摇头,指了指覃梦的方向,“那个姑娘刚才摔出去了。”
“我去看看那边。你看着他。”马尚走到了覃梦边上,“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诶……”覃梦没想到居然是半个熟人,激动之余倒吸了口气,“嘶……应该没事。”
马尚抓着她的上臂把她扶起来,看到手臂划痕有血珠冒出:“等会我带你去医院清理一下吧。”
“不……好吧。”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马尚只是扫了她一眼,覃梦立刻就改口了,“麻烦你了。”
闹市区蓄意伤人/杀人未遂,增援警车来的很快。
因为覃梦受伤,犯罪嫌疑人也大喊大叫着自己快死了,两辆警车分别送他们去了急诊室。
其他人和走失的老太太或是坐警车、或者自己打车去了南山派出所。
去往医院的路上,覃梦一个人坐在后座,好奇的打量着马尚。
难怪他身上会有那么长的伤口,还教育自己不要走昏暗的道路——这是职业习惯啊。
“覃梦。”马尚看着后座上眼珠子乱转的人,忍不住开口,“你冲出去的时候在想什么?要是那个人来砍你怎么办?”
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犯罪嫌疑人被制止之后,把仇恨发泄到了周围路人身上。
“你想见义勇为的心是好的,但是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的。”看着覃梦在后视镜里傻呆呆的样子,马尚准备举例说明。
“对不起,我错了。”覃梦立刻态度诚恳的道歉,“我下次不敢了。”
所有想说的话顿时都被堵了回去,马尚憋了半天:“你知道就好。”
开车的谷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就偷笑起来。
马尚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没看到覃梦偷偷松了口气。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
还好,积极认错这一招,百试百灵。
“痛痛痛痛痛!”
红棕色的碘伏碰到伤口,覃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现在知道痛了?”急诊室的医生跟派出所的人也算是脸熟,已经听完一整个故事,“行了,我给你包个纱布,这两天先别碰水。去交钱吧。”
三两下说完注意事项,就把覃梦给打发了。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覃梦期待的看向马尚。
她又不是嫌疑人,商场那边到处都是摄像头,压根就没她啥事了。
“你得跟我们去做个笔录。”马尚无情的打破了她的期待,“你是目击证人。”
覃梦的眼神顿时变得可怜巴巴。
眼睛是真的会说话啊,马尚心里感叹了一下,这个角度看,斜视都好了。
“干什么?”
“还想跑?!”
急诊室里面传来一阵喧哗,然后付完钱的覃梦就看到,有人垂头丧气被两个警察押了出来。
看到马尚,其中一个警察忍不住笑着吐槽。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俩就在CT室门口守着呢,他还想跑。”
“我又没犯法,你凭什么抓我?!”那人还嘴硬。
“你拿斧子砍人就犯法了。”另一个警察无奈解释。
“那我也没砍着啊,没砍着就没犯法!”
覃梦都不忍看那几个警察无奈的神色了。
“你们怎么抓我不抓她?”男人突然神情激动指向覃梦,“我都没伤到人你们就抓我,她都把我推倒,肋骨都断了!”
神经病吧!
覃梦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装着害怕的样子往马尚身后躲了躲。
“带回去吧。”马尚挥挥手,“你跟我走。”
后面这句话是对覃梦说的。
去派出所的路上,覃梦有些担忧:“那个人肋骨不会真的断了吧?”
那她岂不是要赔钱?
她没钱!
新的稿酬还没打,她刚交了房租,买了一堆颜料和画笔,银行卡比她脸还要干净。
“现在知道担心了?”马尚瞥了一眼后视镜里惴惴不安的邻居。
“不是,”覃梦手指头担心的绞成了一片,“我真的要赔钱吗?这个不属于故意伤害啊。”
“放心,他肋骨没断。”马尚心里好笑,面上维持严肃,“哪里的骨头都没断。”
“呼~那就好。”覃梦放松下来。
不然她还得找覃棣借钱,找他借钱就得说原因,要是知道自己因为那人受伤,她怕覃棣冲过来把人烤成七分熟。
到了派出所,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带去了询问室,大厅的椅子上坐着黄衣服的女人和她孩子,刚才跟他们一起的男人正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看到覃梦进来,黄衣女子立刻起身:“小姑娘,刚才谢谢你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么疯,我跟他都离婚快4年了,他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你没事就好。”覃梦不知道说什么,随口应付了几句。
马尚很贴心的带她进了房间问话。
覃梦避重就轻,把事情描述了一遍,没有提到自己透视的异能。
做完笔录签字之后,覃梦就被放回家了。
“走有路灯的地方!”马尚不放心的叮嘱。
……
商场的录像都被警察拷贝回来了一份,不同角度一个都没落下。
查看视频的任务有点重,马尚给覃梦做完笔录也一起过来帮忙,他分到的视频距离有点远,是商场对面一个交通摄像头拍到的。
他先是正常速度看了一遍,现场证人的证词跟视频基本都能对上,案件情况很明朗,就算犯罪嫌疑人不认罪,根据现场视频、物证还有目击者证词,也能形成闭环。
出于谨慎,马尚第二次放慢了视频播放速度。
看到覃梦扔出矿泉水瓶,犯罪嫌疑人把斧子拿在手里的时候,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