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柠檬16

虞思颖不是第一次搭摩托车。

她父亲以前就是做那种摩的司机的,家里有一辆黑红色的老式柴油摩托车,每天擦得锃亮,经常会用摩托车载着母女俩兜风或者出去玩。

后来他确诊了癌症,家里一切能卖的东西全都卖掉了,包括那台他最心爱的摩托车。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得知车子卖掉之后,没说什么,只是眼底泛出了些水光,然后饱含歉意地跟她们说对不起,辛苦你们了。

当时虞思颖刚上高一,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脆声道:“爸爸,没事,以后我赚钱了,给你买一辆更大更拉风的摩托车,到时候我们仨再一起骑着车出去旅游呀。”

父亲挤出一丝笑容说好。

再后来,他食言了。

摩托车没了,父亲也不在了。

微冷的风卷过来吹得衣服猎猎作响,虞思颖方才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从前的事出神了。

她将思绪收敛回来,循着记忆里那样,一手撑在皮质的后座上,轻车熟路地跨了上去。

这架摩托车没有后座箱,东西得靠她抱着。

她将箱子放在自己和萧却中间,然后把装酒的袋子打了两个紧紧的结,确保中途不会散开。手纠结了一下,最后选择揪住了萧却的后衣摆。

“坐稳了?”

“嗯。”

“抱紧。”萧却声音隔了一层头盔传出来,裹挟了点低低闷闷的沉哑,“这车马力很足,不抓紧很危险。”

这个道理虞思颖自然也懂,他都这么挑明说了,索性也不扭捏了,心一横直接伸手搂住萧却的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手臂接触到萧却身上时他好像轻轻颤抖了下。

确认虞思颖抱紧了,他点火挂挡,左手松开离合,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

堵在门口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其中一人往地上吐了口痰,咒骂了声。他们正准备打电话问另一边怎么办,是要继续堵还是暂时先散了,一辆面包车突然在清吧门口停下,从上面下来了几个更加魁梧强壮的彪形大汉。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人就被这群人赤手空拳给打趴下了。

“你们干什么!?”领头的怒道,“你们有病吧!平白无故的,你们怎么出手打人?啊——”

“就是来打你们的。”那人直接也给他来了一拳,然后对身后的同伙道,“动手吧,却哥说了,往死里打,医药费他出得起。”

另一边。

虞思颖死死搂住萧却的腰,将脑袋埋在他后背上。

速度太快了,风像刀子一样钝钝地割在手臂上。不这么做的话,怀里的酒和快递就要被甩飞出去了。

平时这人看着懒洋洋的,没想到开起车来居然这么狂野。

四周风声呼啸,虞思颖脸紧贴着萧却的后背。或许是他在清吧里泡了许久的缘故,隔了一层头盔也能闻到他身上缠绕着一股清冽醉人的酒香。醇馥幽郁,混杂着一点雪松的冷意,仿佛还置身于方才的清吧之中。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坐在前头,妈妈坐在后面,自己夹在两人的中间被护得严严实实。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摩托车速度渐渐慢下来。

等完全停稳之后,虞思颖才缓慢地抬起头来,眨了眨眼,发现萧却来的是她宿舍楼下。

不过也没关系,送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她先上去放好自己的快递,再去送酒也行。

“谢谢啦。”

虞思颖翻身下车,拿好东西正打算离开,萧却忽然朝她伸出了手。

“?”

她愣了两秒,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握着那双修长匀称的上下晃了晃。

萧却:“……”

萧却:“我是让你把东西给我,我帮你送过去。”

“啊。”虞思颖连忙放开他,浅咳了声不太好意思道,“没事,不用麻烦,我等下自己去送就行了。”

“不麻烦。”

“真的不用……”

“哪栋?”萧却看她还想拒绝,补充道,“酒是在我那里买的,我就当是出来顺便跑一趟外送了。又或者说,你想认为这一次我是专程过来送你的,那我也没意见。”

……这都什么跟什么。

萧却又扬了扬桃花眼,“给我吧,你两条腿走的哪有两个轮子快?耽搁了这么久,客人大概已经等急了。”

听到这话,虞思颖连忙看了眼手机,果然被催单了,甚至催了两次,一次十五分钟前,一次五分钟前。

再和萧却拉扯下去,第三次催单估计也快了。

她摸了摸鼻尖,把袋子递给萧却:“好吧,麻烦你跑一趟了,地址我微信发给你。”

虞思颖离开后,萧却垂眸看着自己的右手。

上面仿佛还残存着她柔暖软绵的触感和体温。

他低低笑了一声,抬脚踩下档位,摩托车一声轰鸣后冲了出去。

萧却速度很快,不到半分钟,就将东西送到了指定地点。

那人等的焦急,听到有人敲门忍不住发作:“同学你也太磨叽了吧!兄弟们都等半天了……咦?却哥?!哎哟,怎么是你亲自来送的?我叫的跑腿呢?”

面前这位是鳄梦的老客户了,经常去那边喝酒,不算熟悉但也说过两三句话。

“顺路。”萧却没有解释的想法,言简意赅抛出两个字之后又道,“跑腿费你照给,我再添点,你一起发给她,就说是你给她额外打赏的小费。”

那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啊?”

“不用想太多,照做就是了。”萧却慢条斯理道,“下次来鳄梦,可以找我调一杯干马天尼。”

马天尼是最难调好的鸡尾酒之一,也被称之为“鸡尾酒之王”。

在鳄梦里面,能调好这款鸡尾酒的仅有萧却一个人,但他很少会亲自调酒。

那人一听这话,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虞思颖收拾完新买的那些东西,想着问一下萧却送到没有。

结果一打开手机,就看见那个找她带酒的客人确认收货了,还给自己发了一百块钱的打赏。

“???”

打赏她什么?打赏她迟到半小时???

她立即问对方是不是点错了。

那边很快回复:[没点错没点错,就是打赏给你的,东西很好孩子非常喜欢敏感肌也能喝。]

虞思颖:“…………”

国庆假期第一天,夏城大学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因为还有很小一部分师生留在学校,食堂没全关完,留了个第一食堂给他们吃饭。

程薇蓝已经到了欧洲,在群里发了一堆照片,还说要带特产回来给她们吃。

于依也和家里人出去玩了,去了家附近的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也发了几张风景照上来。

埋头做了一天穿戴甲的虞思颖看了挺羡慕的,想着自己要不也抽一天去市中心走一走逛一逛。

来夏城这么久,她都还没出去玩过。

简单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桌面,看时间差不多了,虞思颖起身去食堂吃饭。

假期留校的人实在不多,食堂只开了一楼的大众餐窗口,那些卖麻辣烫酸菜鱼铁板饭烧腊饭的都不营业了。

虞思颖在门口遇到萧却,颇感意外:“你国庆不回家吗?”

“不回。”萧却撩了撩眼皮,没什么情绪道,“不想回去。”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但虞思颖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只是噢了声,便过去窗口那边排队打饭。

人少了食堂也没平时那么多菜了,一眼看过去十分寡淡,虞思颖随便点了个一荤一素将就吃了。

之后一连三天,虞思颖只要去食堂吃饭,必定能见到萧却。

当然不是在门口遇见的,而是虞思颖每次去饭堂,萧却人就已经坐在饭堂里头了。除了第一天,他吃的都不是饭堂的饭,而是点的外卖。

外卖也不是普通的那种盒饭快餐,而是海底捞北京烤鸭百味鸡那种从几公里外送来的贵价玩意,偏偏每次他还点一大桌,自己也吃不完就分给周围的人一起吃。

托他的福,虞思颖这几天的伙食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今天刚到门口,就闻到飘香的烤肉味。

走进去一看,果然又是萧却在食堂当菩萨了。他这次点了一桌烤肉,店家送了个烤盘,他就在食堂中间坐着一边烤一边吃。

虞思颖打了饭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着这满满一桌子至少够七八个人吃的份量,委婉提醒道:“你自己吃不了这么多的话,下次可以少点一些的。”

萧菩萨给锅里头的牛肉翻了个面,“没办法,点少了他们不配送。”

说的也是。

其他人也围坐过来,留校的人不多,坚持每天来食堂的就那几个面孔,一来二去大家也熟络了。也不跟萧却客气,大家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了起来。

萧却用公筷夹起刚烤好的肥牛放到虞思颖的餐盘里。

虞思颖搭在米饭上,配着一口吃了。

萧却又夹了个培根过来。

虞思颖吃掉。

萧却烤肉,虞思颖负责吃。吃着吃着感受到肚子有些撑了,见萧却还想给她夹一块黑椒鸡扒,虞思颖连忙制止:“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饱了,给别人吧。”

旁边一个学长馋这块色香味俱全的诱人鸡扒,开口跃跃欲试道:“学妹不吃的话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萧却面无表情地将鸡扒送到他自己嘴边,咬了一大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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