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姜知妤屏住了呼吸,脚步稍微加快,手中的灯笼与月光相融,光晕落在脚下的草地上,如洗如洒。

她立即换了方向,朝着一旁僻静之处走去,纤瘦的影子与摇曳的月光交融在一起,垂眸只间身后长影逼近。

不由得捏紧了灯柄。

虽说她特意朝着背离营地方向走去,但遥遥望去仍旧可以看见主营周遭的外沿燃着的熊熊火焰,再则不时还有侍卫在四周巡视。

若是当真有何不测,她大可以开口呼救,再不济,她今夜也带了物件防身。

她并非胆子甚小之人,向来如此。

风将树丛的一片枯叶卷到她的脚下,姜知妤顿足,眸间满是镇定之色,

只见身后之人也愣了一下,手往跟前缩了缩,手上提着的灯笼也在萧瑟的晚风中摇曳烛火。

是温降香。

姜知妤并未对温嬷嬷有过面对面的交集,平日里也不过是在姜汐宁身旁时,才略微有所照面。再者她是翠藻殿的宫人,也不会与自己的衣食住行有所牵扯。

“温嬷嬷,”姜知妤将遮在头顶的披风帽子摘下,手中的镯子随着手的摆动微微晃了一下,“如今早已入夜,你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会跟着本公主?”

她身为公主,平日里也是有宫人记录她的日常起居,除了她不想让人得知的举动,其余在宫中皆显露无疑,也无心去过于遮掩。

可温降香只不过是宫里人微言轻的乳母,哪怕在公主跟前,也不至于有这般的能耐,不自量力想着不该她本职的事情。

姜知妤得知她不能开口,本就只是将话说与她听,如若她当真是某些人想暗中窥视的眼线,也不该如此招摇与显眼。

温降香朝着她行礼示意,随后便不敢将头抬起,似乎供认不讳,知道自己行径很是可疑。

她不过四十出头的年岁,却也是人老珠黄,鬓角泛起斑斑银丝,随着风稍显得凌乱。

其实姜知妤第一次见她之时,便总觉得她这面孔,似乎有种说不上的熟悉,她与姜汐宁随同待在一旁时,倒也是安静。

温降香许是常年操劳,身形早就微微消瘦下去,脊背也有些弯,在夜里略显颓唐。

姜知妤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色,被一团云雾遮住,光线甚微,略微思忖了一会:“本公主早就得知你经常打探我的一举一动。怎么,你不应该尽职服侍自己的主子,反倒好奇到我的头上了?”

温嬷嬷自然意料到自己举止有失,连忙将一旁打着的灯笼放下,朝着姜知妤颤抖着手做着几个手势。

“奴婢不敢,只是更深露重,担心公主独自一人遭遇危险。”

与她朝夕相处的人,倒是应该会很快明晰她的话,而姜知妤自然脑中琢磨了一阵才得知她的说辞。

“不劳嬷嬷担心,半夏与桑枝是我不让她们跟来的,与你无关。”

姜知妤默了默,沉着嗓子道:“可是母后让你来的?”

她才说出薛郁离来,温嬷嬷便作魄散魂消状,惊得手中的灯笼也砸在了脚边。

她担惊受怕地摇了摇头,脸上也煞白如纸,似乎想否认。

但过多的情绪是,害怕此人。

姜知妤垂了垂眼睫,手心的热意早在适才的风中悉数消散,凉意阵阵。

母后若是当真派人监视自己,大可不必选六公主身边的人,含光殿中的近侍宫娥并不少。更何况她与姜汐宁也是这几个月才熟络起来,如若按照先前,她直到成婚当日也不曾与她有其他交会。

想来也不大可能是母后的指派,但温嬷嬷区区一个宫人,又为何频频留心着自己?

温降香拾起灯笼,诚惶诚恐地垂着头,似乎在等着姜知妤的处置。

可她心里却早就有了答案。

“罢了,今夜本公主出去的事情你不许告知他人,”姜知妤语调平缓,“你回去吧。”

温降香错愕般抬起头,呼吸滞了一瞬。

她自知行为有些僭越,但还是战战兢兢地朝着姜知妤走近了一步,将手中的灯笼递到了姜知妤跟前。

姜知妤这才发现手中的灯笼烛火不知何时已被风吹熄,也便接下了她手里的灯。

姜知妤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里泛起涟漪。

姜汐宁平日里人微言轻,处处谨慎,她应当是对此事并不知情。

那便只剩下了一人——

离开营帐也有一段时间,姜知妤早就朝着许兆元的营帐匆匆扫视了一眼,确认过烛火未亮,想来人并不在。

晚膳时分,她特地悄悄让半夏送了一张字条过去。

她斟酌了不少话,但最后落笔之时却只剩下了寥寥几个字。

今晚亥时,枯井旁,有事协商。

自打她当日强行让许兆元入宫探视后,她便察觉许兆元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像小鼠见了猫儿那般害怕。

他的恐慌姜知妤自然心知肚明,她就是要让所有人,包括许兆元,全都一致认为,她对楚修辰先前那般痴情,不过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谈不上多认真。

如今对许兆元也不过是对外的一个幌子罢了。

她贵为公主。又有姜湛亲赐的公主府,财物封地若干,实则也并不会委屈了自己。

楚修辰的态度寒心,注定便是难穿的石,倒不如许兆元,从他身上或许还能探明些蛛丝马迹。

到时候若是能水落石出,一并向父皇告发,彻底斩草除根去。

姜知妤原本先写些过于鄙陋不堪的词汇匡他出来,不过想想许兆元仍旧那般惧怕自己的样子,想来定会疑心。

附近走兽飞禽活动的声音从耳边轻微擦过,姜知妤仍旧壮着胆子朝着约定之处走去。

她的袖中藏着一把匕首,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但又仍旧抱着侥幸的心理前来,觉得自己不会出事。

软底绣鞋踏在粗糙的沙砾上,姜知妤每走几步便要留意环境是否有异样。

直到不远处站立着的身影才让她心中有了些许宽慰。

今夜本就无月,此地偏僻又没有光亮,他正背对着自己,整个人与夜色一同融入其中,需得仔细分辨才能探明。

姜知妤后脊却微微打起了颤栗,随着两人不断靠近,她的动作越加轻微。

她轻轻放下了握得指节发白的灯柄。

半夏走进姜知妤营帐时,手里正端着她不久前才吩咐的热粥。

而发现她不在帐中之际,眼中余光正好留意到了榻上的字条。

——今夜我与许统领有话要谈,不必惊动众人,不久便回。

半夏是亲自将她写的字条差人送去的,却不知公主竟是在此时此刻,与许统领交谈?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实在是不合时宜。

况且两人究竟去了何处?姜知妤却不曾在字条中透露半分,

若是公主在荒郊野岭遭遇了什么袭击,那她死一万次也是不够偿还的。

半夏掀开帐帘,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此刻众人皆已就寝,并不会有他人前来探视姜知妤。

不知为何,半夏总觉得,原先公主虽是任性妄为,但也从未做出如此泼天胆大之事,定是那个许统领给公主下了什么迷魂汤药了。

她生气地跺着脚,若是公主出了三长两短,她定然要在赴死之前,拉他下水!

营地外,半夏正在四周巡视。

“这么黑……”半夏左顾右盼寻找着,一边带着哭腔自言自语,“公主又怕黑,又害怕那些走兽,她到底去了哪里……”

她一边还要保持镇定,同时自己也怕得不行。

但半夏仍旧壮着胆子寻找着,只要得知公主在附近且安全,她便放心了。

否则她不得已就只能召集侍卫前去寻找,这是下下策,公主大概也会生气。

“我再走走……再找不到公主我就去找人,”半夏将吹得煞白的小脸上的泪水擦去,强忍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耳畔呼呼的风声犹如厉鬼在吼叫,半夏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随即折成两截,发出声响。

“半夏姑娘?”

“谁——”半夏没被脚底的声响吓死,便先被唤她的人给整得心惊肉跳。

她转身,只见面前之人不是他人,正是楚修辰的贴身侍从,苏铭。

由于两位主子先前颇有往来,半夏自然也对他颇为熟悉。

“你怎么哭了?”他走在半夏身侧,关切道。

“我……”半夏立即继续擦泪,坦诚道:“公主留了字条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安不安全。”

“别急,”苏铭努力劝慰:“她可是去找了何人?”

“公主晚间给许统领送了封信件,想来信上内容便是如此……”半夏越想越委屈,“若是公主有了闪失,我一定要打死他再去请罪。”

“许统领?”苏铭忽然顿住了脚,“你是说公主给他送了信?”

苏铭回想起曾经有宫女前来,给楚修辰一封信件。随后也是在差不多的时间,他吩咐身边的人,说是出去随意走走。

他当时未曾留意,所以那宫女是将信件……

给错了人?

楚修辰面前对着一座废弃小屋旁的枯井,思忖良久。

他并未听闻姜知妤今年秋猎要前来的消息,而这一次却来了。还在此时此刻,与他有话相谈。

他想起当日在寿成殿中,在御花园内,姜知妤对他当真是满眼的失望之态。而今日却为了他前来,是否是想说些什么?

往事随着迎面袭来的风一同卷土重来,姜知妤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寒气。

“你居然真的来了,我本以为,你该又是躲着我。”

面前背对自己的楚修辰则觉察到姜知妤的到来,只是微微垂下了头,没有回应。

“本公主是当真有许多问题,”姜知妤上前一步,“那枚玉佩的出处,你是否有所隐瞒?昔日我在宫外受伤昏迷,是不是你救的我?你为何会在那一日去探视你的表妹柳君君?那之后呢?你究竟还做了什么?”

楚修辰觉察似乎说辞有些古怪,却仍旧想听着姜知妤将话说完。

看似依然在风中挺直脊背,实则心却在此刻肆虐起来,一下下地剐着。

姜知妤看着面前之人似乎有些被说中,肩膀随着情绪的起伏微微摆动起来。

“当日在宫中,我当真是以为,你在那一日受了风寒。所以你可以给我解释一番吗?”姜知妤语速缓慢 ,但却字字清晰且铿锵有力。

解释不出来了?或者心虚了。

姜知妤觉得自己大概所料不假。

想来许兆元那么诚惶诚恐的原因,便在此处吧?

许兆元当真得知玉佩的事如何,如若当日赶回来救自己的是他又如何?也无法改变他后来通敌叛国的结局。她更不可能因此改变丝毫态度。

前一世能做到那般,他也自然不是什么纯白如新的白纸。当日的其中缘由,也只有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罢了。

姜知妤特地选了这个时候,自然不只是询问许兆元这么简单。

前一世活在一场骗局中,她如今反其道而行之,又能如何呢?

若是在日后的点点滴滴中,能套出点蛛丝马迹,她这段时日的苦心经营也就没有白费。

姜知妤上前,在他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将脸稳稳贴在他的后背上。

她在风中嗅到浅浅的清冽气息。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用尽全力去抱住一个人,只觉心头颇为一震,心跳得格外的快。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从你那日归府初见,就很喜欢你了。”

背后的楚修辰顿住了一下,眸光在漆色月夜中更加黯淡,双手则缓缓攥紧,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

“许兆元,”姜知妤眼底噙着假意的笑,语气也变得清甜,“宫外都传遍了我心悦于你的消息,你当真无动于衷吗?”

此时此刻,她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也不管是否有人透着夜色看见了自己。

这棋总得下完。

楚修辰的喉头越发滚烫,只觉似乎便灌下哑药,想极力辩解,却又于事无补。

姜知妤自己都觉得这话烫嘴,却仍旧继续添油加醋道:“当日我去佛香寺,便是想再见见你,想亲口告诉你。”

这些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楚修辰面前劈头盖脸地砸来,似乎心也在此刻变得残缺不堪。

可今夜,他确是彻头彻尾地明白了。

他一直知晓,却又觉得,或许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五公主不会如此突然毫无征兆地喜欢上一个人。

可他还是输了。

他的心此刻似蚁虫在上方啃食。

姜知妤觉得说的差不多了。也发觉所抱之人似乎浑身开始发烫,胸口也颇为起伏。

她松了手,终于得见他缓缓转身,略带粗重的呼吸声在她耳畔萦绕。

她缓缓抬眼,却在半晦半明的夜色中,瞧见了楚修辰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阿岁:今夜牺牲出卖我的“美色” 功德-1 -1 -1 TVT

楚楚看着今日吃瓜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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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楚楚即将开启2.0版本 打直球*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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