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糟心

听姜妧突然提到谢家,周炽终于生了些疑惑,只是他素来被陈皇后宠着,生性傲慢,行事乖张,谢家门第不高,出身又不显,所以此刻他只满目的嫌弃道:“妧儿你怎么提起谢家了?是有什么人在你跟前嚼舌根了吗?”

在太子看来,谢家比不得几位藩王,比不得西北总督府,此番入京若想更进一步,兴许也想瞅着机会搭上门路呢。而姜妧又常伴皇祖母左右,听着些什么动静,也算不得意外。

看着周炽眼中的不屑,姜妧却不欲和他多言,只淡淡道:“不过是偶然听说那谢家之前似乎是土、匪招安,有些好奇罢了。”

周炽虽未把谢家放在眼中,可此刻听着姜妧口中土、匪招安四个字,想着姜妧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并未把谢家放在心上,顿时开怀道:“这有什么可好奇的。那谢家人大抵不过是蛮横不知礼数之人罢了,这若不是得了朝廷的招安,指不定现在还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如果姜妧没有重生,应该也和周炽一样,从未把谢家放在眼中。

可这一世,她再不会轻看谢家了。

说准确些,谢家得了朝廷的招安,虽是承乾帝想借此平衡靖北王府在西北的势力,毕竟西北人人都知道,靖北王府和西北总督早就沆瀣一气,若就此放任不管,只怕什么时候两家攻入京城也是有的。

可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个原因的,那便是承乾帝利用谢家得同时,其实也已经有些忌惮谢家了,毕竟当时甘肃几乎已经过半纳入谢家手中。

暗自思寻着这些,姜妧嘴唇微抿,上一世她死时,其实是有些好奇的,大周没了安国公府的庇护,谢家人到底最后真的是甘愿偏安一隅,还是说也觉得失去安国公的大周已经是气数已尽,最终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见姜妧沉默着没有说话,周炽以为姜妧也和自己一样,觉着谢家人不过是一群鲁莽蛮横之人,笑的愈发畅快道:“好了,那我们就说好了,明个儿我们给皇祖母请安之后就往小汤山去。”

说完,他突然又想到什么,叮嘱姜妧道:“你记得多带些宫女在旁随身服侍你,否则这若让你染了风寒或生了点什么意外,皇祖母只怕饶不过我的。”

甩下这些话,周炽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到他方才对自己的关心,姜妧笑容中充满了讽刺和恨意。

却说潘轶揣着姜妧的信疯了一般赶往京外,他没料到的是,他疾驰离京的事情,早已有人第一时间回禀给了谢慎。

“哦?这个时候慈宁宫禁卫军统领匆忙往京外去,莫不是太后已经得到什么消息了。”

说话的人正是甘肃总兵府谢二公子谢慎的贴身侍卫季谦。

这次谢家人虽是第一次入京,可早在几年前谢家就已经暗中在京城理清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是布下了一张张人际网。

所以,对于门阀之间的嫌隙,皇上和太后的离心,还有皇上似乎想在驿站对安国公动些手脚的事情,季谦早已经回禀给了自家公子。

只让他意外的是,皇太后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谢慎闻言,轻笑一声,“帝心难测,咱们这位皇上既然下定决心想要挪了自己那生母入帝陵,又怎么可能提前泄露了风声去。”

一旁,季谦听着这话不由恭敬的对着自己公子道:“还是公子高明,知道皇上沉、溺美、色和丹、药,几年前便安插了美、人和道士往京城来,如今埋了多年的棋子也终于起了些作用了,否则,公子也不会知道皇上想要发难太后的事情。”

季谦确实是有些佩服自家公子的深谋远虑,便是当年公子想要往京城安插人时,他都有些不解。毕竟,当年谢家才刚被朝廷招安。

谁料公子竟然已经想了那么长远。

听着季谦的恭维,谢慎却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世人皆瞧不起我们谢家,说我们谢家是土、匪招安。可这些门阀之人,在我看来,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说着,他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指上的白玉扳指,似笑非笑又道:“明个儿几个藩王世子还有京城这些贵公子贵女们往小汤山射箭,届时太子也会来。想想都无趣的很呢。”

见自家公子眼中的轻慢,季谦却忍不住打趣他道:“公子,你可别忘了,此番入京,除了拉拢人脉之外,老爷可是想给你谋一桩婚事的。”

谢家逐渐得承乾帝重用,更不用说承乾帝还要靠着谢家平衡靖北王在西北的势力,谢家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借着姻亲扩大谢家的影响。

可谢家大公子谢行已经娶妻,这事儿自然就落在了二公子谢慎身上。

季谦这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谢慎几不可见的皱皱眉,轻笑道:“京城这些贵女不过是木头美人,定是丁点儿趣味都没。”

季谦瞅着自家公子,故意道:“公子,我听说老爷昨个儿和信安侯吃茶去了。您说,这莫不是皇上想把那信安侯府的姑娘指给您。”

谢慎挑眉,冷冷没有说话。

却说这边,安国公夫人和女儿李幼姝刚回了府,想到方才在宫里自己竟然遭了太后娘娘的训斥,安国公夫人便如梗在喉,恨不得掐死姜妧。

“这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敢这样和我说话。”

直至此刻,安国公夫人都气的指尖有些发抖。

李幼姝瞅着娘亲这般生气,却是撒娇道:“娘亲,我就奇怪了,您怎么这般不愿意姜妧嫁进府中啊。她嫁过来,那女儿说不准是可以当皇后娘娘的。”

这些年,李幼姝一门心思想着自己能当了皇后娘娘,所以,她巴不得姜妧嫁进安国公府。这样一来,皇后娘娘为了拉拢安国公府,未必不会选了自己做皇后。

安国公夫人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可她还是忍不住低叱道:“娘早就告诉过你,让你收了不该有的心思。皇上和太后娘娘早就有些离心,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安国公府的姑娘嫁给太子,真正成了这门亲事。”

安国公夫人不是不贪心,可她也知道,女儿被自己宠坏了,即便皇上真的肯成全此事,女儿也不适合宫里的生活的。

何况,女儿是那个人的种,这若当了皇后,入主中宫,未免太惹眼,若稍有不慎惹了什么人怀疑,或者是生了什么意外,那她门母女岂不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李幼姝却根本听不进去她这番话,在她看来,她便要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想到太后姑祖母这些年独宠姜妧,连带着也偏宠大姐姐李澜这事,她心里就窝火极了。

凭什么,母亲虽是爹爹的继室,可她也是安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啊,凭什么外人提及安国公府,只想到大姐姐,自己的存在却是那样的模糊。

偏偏这些年母亲还不让自己抢了大姐姐的风头,吃穿用行虽也是好的,可比起大姐姐却还是差些的。

她不理解,母亲为了贤名,却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到底是为什么。

若说母亲得了这贤名,只想着让自己离后位更近一步,她也就忍了这委屈了。可母亲却丁点儿这样的心思都没有,每每她提及想要嫁给太子殿下,母亲总免不了训斥她。

李幼姝越想越气,不由有些任性道:“娘亲,我是真不明白你,我若嫁给太子殿下,日后当了皇后娘娘,你不也跟着尊贵无比吗?哪里还需要在府中这样小心翼翼的。”

在李幼姝看来,安国公府长房两个哥哥,还有长姐李澜,哪一个都碍眼极了。他们又不是娘亲肚子里出来的,这些年若非娘亲没能生个哥儿,自己哪需要忍了那么多的委屈。

若娘亲有个哥儿,想来也不需要害怕行差踏醋,那样处处恭维讨好着两个哥哥和李澜。

是的,在李幼姝看来,安国公夫人就是太过谨小慎微了,她根本不知道,安国公夫人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背地里做了那样的肮脏事。

安国公夫人见女儿突然耍起脾气来,心里愈发烦闷了。

却在这时,外头有丫头进来回禀道:“夫人,大姑娘过来了。”

闻言,安国公夫人暗暗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警告她不可任意妄为。

李幼姝虽心里还是有些气不过,可还是依旧装起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很快,一身浅粉色褙子,同色襦裙的李澜缓步走了进来。

等给安国公夫人请过安之后,李澜便把方才宫里来了人,说太后娘娘想让她明日入宫小住些日子的事情说给了安国公夫人。

闻言,李幼姝心里愈发不忿了,明明她方才就在宫里,可姑祖母却从未留了她在宫里住,而长姐原该在府中做女红准备大婚的事情的,却还能往宫里去。

姑祖母这不是特意抬举长姐吗?

想到这一切都是姑祖母爱屋及乌,才给长姐这样的体面,李幼姝恨不得杀了姜妧。

安国公夫人今日在宫里受了委屈,这会儿却是完全收敛了起来,只装作往日的慈爱道:“该是郡主几日不见你,念叨你呢。”

说着,安国公夫人又想到姜妧今日的反常,故意试探李澜道:“澜儿,你和怀恩侯世子的婚事那是多年前就定了的,那怀恩侯世子虽未有什么建树,可也算不得纨绔子弟,你嫁过去之后执掌中馈,待生个哥儿,他该也知道懂得长进的,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陡然听安国公夫人说这些,李澜心下一阵疑惑,可她也没多想,她这姨母这些年待她极好,想来是她担心自己瞧不上承恩侯世子,所以才这样宽慰自己吧。

想及此,李澜笑盈盈道:“姨母,澜儿不觉得委屈。”

见李澜这反应,安国公夫人确定李澜未在郡主面前抱怨过什么,心下愈发疑惑了,心里也愈发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