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雪光这半年的工不是白打的,专业素养极高,看到季云濯受欺负第一时间就打开了面板。
任务栏里却空空荡荡。
也就是说,正发生的这段季云濯炼丹课被长老大骂的剧情,并不在原著主线当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根本不足以写入剧本的剧情而已。
“诶,池池你去哪……”
池雪光没听见苏桃的喊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向大门处走去。
“借过,借过……”
檐廊下的小弟子们坐得拥挤,她穿行其间,就像是逆流而上,惹得大家都不高兴,埋怨声接二连三。
一路走,一路道歉,走到大门处时,池雪光突然闻到空气里冰冷的血腥气味。
医修灵修不分家,池雪光的鼻子很好使,很快辨别出这味道的源头,也是门外的季云濯。
她养病的这半个月没有任务,也就没出过门,对季云濯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的御剑课。
只半个月没见而已。
可季云濯看起来比那时更瘦削了,周身那种冷硬刺人的气息也愈发鲜明,整个人就像浸在雨里的一块冰棱。
她面对姚舟的大骂,依旧恭敬,道:“弟子并非有意,而是来时经过鸣剑潭,与阵修弟子合力加固石桥才误了时辰。”
池雪光记得鸣剑潭的那座石桥。
今早来上课时她和苏桃就吐槽过,松廉山这么有钱,桥却修得磕碜,年头这么久了也不修修,桥基本就有点松动了,又被骤然汹涌的河水冲撞,晃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塌,她俩互相搀扶着才敢过桥。
且石桥的位置也很尴尬,若是真的塌了,截断水流,鸣剑潭边大片的屋舍都要被淹。
她信季云濯的话。
姚舟却是一甩拂尘,道:“哦。这么说来,你是为护松廉山于水火之中,才不得不翘了我姚舟的课?”
季云濯:“……”
姚舟见她不语,是个软脾气,就来劲了:“哎呀呀……看不出来嘛,你一个刚筑基的小弟子,竟是天纵奇才,那我且问你,你考过了阵修?”
季云濯道:“不曾。”
“那……符修?抑或携带四品以上的护持法器?”
季云濯:“……不曾。”
姚舟表情愈发微妙起来,呵呵冷笑了两声:“那我就疑惑了,你这也不会,那也没有,你一个女娃子,总不能是个子高大些,在仙门里使力气护桥吧?”
姚舟的讥诮溢于言表。
这已经不是为什么迟到的问题,而是明晃晃的嘲讽。
怎么回答都不对。
季云濯的人设本就不会对长老不敬,也不能掉头就走,只能站在原地淋雨。
她苍白的皮肤被雨水击打得失去血色,因受伤而无力垂下的手冻得通红,高挑的身体更显得单薄,摇摇欲坠。
真有点风中摇曳的清冷小白花味道了。
而池雪光在一旁,听完姚舟这一大通阴阳怪气,人都快气疯了。
季云濯一个身世凄惨又刚入外门的小弟子,课都才刚刚开始上,怎么可能参加考核。
再说了,她穿的一直是宗门里最便宜的那种剑修校服,浑身上下一个配饰都没有,怎么可能有钱买四品以上的法器。
他、娘、的。
就欺负大美女是吧。
人家可是女主,天赋异禀,就不能自学成才嘛!
傻逼长老。
她正胡思乱想,雨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模糊的喧闹。
池雪光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两个阵修弟子慌忙朝授课堂跑来,焦急呼喊着:“长老!不好了!”
“石桥塌了!!!”
他们奔至授课堂门前,大喘着粗气,一个灵力透支软倒在地,另一人双手撑着膝盖,艰难道:“姚舟长老,鸣剑潭石桥被水冲塌了,弟子们灵力不支,请您……请您过去主持!”
姚舟长老脸上当即就出现了嫌弃的神色,捻须道:“桥塌了,你们不会再修嘛?要我过去做甚?”
那弟子快急哭了:“鸣剑潭旁是阵修弟子的屋舍,雨水泛滥,只怕会淹进屋内……”
姚舟更烦了:“那也该去找你们阵修大长老裘榷,我又不能给石桥喂丹。”
池雪光对松廉山上下离心的关系早有耳闻,却没想到姚舟做得这么绝。
授课堂长老是这几个阵修弟子能找到的最近的救援。
姚舟是金丹高阶,虽不是阵修,但光靠灵力就能力揽狂澜。
阵修弟子一身衣袍沾满泥浆,狼狈不堪,可姚舟却只是站在金碧辉煌的门内,施施然挥了挥衣袖,抄起手来。
摆明了不想管这烂摊子。
那弟子满脸悲哀,只能拉起软在地上的同伴,去其他处找救援。
此时,一直沉默的季云濯却突然说:“我随你们去。”
阵修弟子一愣,感激地朝她笑了笑,目光又落在她的手上:“季师妹,你为护桥已经受伤……”
季云濯道:“无妨。”
说罢便要与他们一同离去。
池雪光动作比脑子还要快:“我也去!”
说罢两步追进雨里,刚掏出纸鸢,就听身后传来姚舟不咸不淡的声音:“给我站住。”
她转身,就见姚舟一脸“怎么又是你”的表情,冷冷道:“我姚舟的课堂,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给我滚回去上课!”
深秋的雨真的冷极了,池雪光才在雨里站了两秒,就已经冻得发抖。
可她一点都不想回到授课堂里。
姚舟见她不动,怒道:“硬气是吧,行,去啊,去了就再也别回来上炼丹课,这辈子都别想过炼丹考核!”
池雪光瞪他一眼,没有犹豫。
转身去追季云濯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
她花了很多钱买来的炼丹炉、火晶石、丹剂材料,还有四门考核,宗门大比……
还没来得及计算完损失,她先被一个力道拦住。
季云濯拉住她的手臂,冷淡的声音混在雨里:“不必。”
池雪光身体当即就僵了,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她:“?”
要不要这样啊宝贝。
我是在帮你诶!
难得燃起来的勇气被迅速浇灭。
损失惨重的肉疼,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的窘迫,还有刚才中二的孤勇混合攻击着她。
脚底四合院都快抠出来了。
季云濯像是看出她尴尬得就要原地去世,又补了一句:“纸鸢借我就好。”
池雪光没想太多,气呼呼把纸鸢塞她手里。
季云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又向姚舟行了一礼,就与另外两个弟子乘上纸鸢,寻裘榷长老去了。
池雪光被撂在原地,磨蹭了几下,硬着头皮回过身。
姚舟正双手环胸站在门内看她,眼神里是交织的嫌恶、俯视与幸灾乐祸,就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他啧啧两声,似乎还想要嘲讽几句,远处定更钟深沉厚重的声响却激荡着传来。
这是外门弟子下课的钟声。
姚舟猛然回过神。
这是他第一次给大小姐上课!他还没在大小姐身边好好表现一番!怎么就下课了!!!
想到这里,便再也顾不上其他,提上衣摆就往内殿跑而去。
而苏桃一直担心着池雪光这边,踩着铃声往外跑,冷不丁撞见同样撒丫子狂奔的姚舟,吓得脚底打滑,一屁股摔在地上。
然后就看见池雪光站在雨里,脸都冻紫了。
苏桃跟她大眼瞪小眼,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尖叫着吼她大名:“池雪光!!你伤刚好,你就敢淋雨?!!”
池雪光本来就够委屈了,被吼得再也绷不住,嗷一声就哭了。
苏桃都被她哭懵了,又怕她是受了什么欺负,赶紧捂着摔疼的屁股爬起来,撑起伞一瘸一拐走到她身边:“不是,祖宗你哭什么啊,姚舟他骂你了?”
池雪光点点头,又摇摇头,憋了半天,最后发出贫穷的哽咽:“钱白花了,他不让我上炼丹课了……”
苏桃:“???”
苏桃一个头两个大,但就池雪光这嗷嗷哭的状态,她估计也问不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尽量缓和语气,哄她道:“乖,先不哭,纸鸢拿出来,咱们回曦明谷洗澡换身衣服再说。”
池雪光哭声一滞:“……”
苏桃警觉:“你别告诉我……”
“纸鸢也没有了呜呜呜……”
池雪光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