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偃被打断的话是什么呢?直觉告诉江宁事情并不简单,可惜她对政治一窍不通,只能感到违和却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宁,你可知公子现在何处?”温和儒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宁一转身便瞧见了吕不韦,一想到这人的光辉历史,她连忙行礼问安,生怕自己在哪里得罪他,将来被穿小鞋。
“公子现在后院敦促小公子功课。”江宁垂眸,瞧着自己的鞋尖。
吕不韦颔首便信步离开,垂于身侧的组玉佩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江宁瞧着那人的背影,身姿挺拔一袭青衣套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更像一棵挺拔的松柏。
她默默地想道,该说不愧是姜子牙的世孙吗?这一身贵族气质着实是常人难以模仿的。不过,江宁立在长廊望着吕不韦消失的转角心道,她大概知道违和感从哪里来了。
吕不韦来寻嬴异人的次数多了。她入嬴异人的府邸快有两个月了,前一个月只是远远地瞧见了吕不韦一次。而自打平原君过府之后,吕不韦便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
能让两只政治狐狸不顾闲言碎语地频频相见,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江宁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嬴异人的抛妻弃子。
发现这点后,她也就渐渐品味出了其中变化。吕不韦的门客们以一种隐秘的速度慢慢减少,一个月前还能见到二三十人,如今只有十几人。那些人又去哪里呢?
当然不只是江宁有这种疑惑,燕丹也有这种疑惑,作为年长又经历颇多的一方,他对于这种事情很敏感,便问道:“阿政,你知道吕不韦的门客们都去哪了吗?”
“先生说其余的人去外地收货了。”年幼的嬴政一脸纯真地回答,“听说好像遇到了麻烦,所以先生就多派了些人手。”
江宁心道,一听就是哄小孩子的话。她抿了抿嘴心道,看来吕不韦和嬴异人是已经开始筹谋离开邯郸了。可是既然是早有图谋,为什么不带着妻儿一起走?
她看向与燕丹玩得开心的小陛下,金色的水花下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一张笑脸上洋溢着笑容,那种欢乐极具感染力,让人忍不住地跟着笑。
“宁!我们去吃东西吧。我饿了。”小陛下站在岸边冲着自己欢快地招手。
江宁回过神,冲着小陛下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算了不想那些事情了,她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理解得到古人的脑回路。
入了传舍,燕丹挑了个好位置又叫了好酒好菜。虽说古人对于喝酒的年纪没有限制,但看着一个快十岁的孩子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一起喝酒,她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眼看着嬴政端起酒杯要喝酒打算一饮而尽的时候,江宁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嬴政疑惑地看向她,问道:“怎么了?宁。”
江宁大脑飞速运转,最后蹦出了一句:“夫人不喜酒气,若是知道您吃了酒,您会被训斥,我会被打的。”
“嗯,阿母不喜酒气?”小陛下满脸不解,“我怎么不知道?”
江宁心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是我胡编的。我总不能说未成年不许喝酒吧。她咳了咳说道:“小人在路过夫人的房间时,听到夫人抱怨公子酒喝得多。”
“这样啊。”燕丹大手一挥让小二扯撤下了酒水。江宁在边上看着,不禁感叹对方的动作让她想起了电视剧里快意恩仇的少侠。
“唔,”小陛下嘟着嘴,“我大秦男儿生下来就会喝酒,我现在都没尝过酒是什么滋味。”
江宁:“……”这是个夸张的比喻。
燕丹拍了拍嬴政的后背:“没事,等你将来去燕国,我请你喝个够。”
“真的?”嬴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当然,我说话算话。”燕丹拍胸脯保证。
竹帘卷起,纯正的阳光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随着微风落在两人的身上。光蝶翕动着羽翼,停留在两人的脸上,衬得那笑容更加明亮。
“说起来,你上次回去没有罚宁吧?”燕丹撑着双手撑在身后,双腿自然舒展。江宁猜测,大约是今天穿的是胡服,所以燕丹才敢坐姿狂放一点。
“我才不会罚宁呢。”小陛下一脸信任地说,“我知道宁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燕丹挑眉:“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嬴政说道,“从前与赵偃争执,我总是被阿父呵斥,捏着鼻子跟赵偃道歉。可前几日被宁捏了脸红了眼圈,我非但没有挨骂,反而还出了一口气。这么一看,宁掐我不就是在帮我吗?”
“那就好,我还怕你记恨着宁呢。这下不用我解释了。”燕丹冲着江宁笑了一下,又嘱咐嬴政道,“不过你也不可大意,我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知道了知道了,”小陛下拿出自己搜集的羊骨,对着燕丹说道,“玩不玩?”
“当然玩,”燕丹把玩着羊骨头笑问,“我还真好奇,你从哪学会这种玩法的?”
“当然是宁教的。”小陛下自豪至极,用手比划道,“宁的脑子里装着好多新奇的事情。”
“哦?”燕丹来了兴趣,“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不知道,宁你不如也讲给我听听吧。”
江宁心道我要是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那我就得被当成妖怪烧了。于是她打马虎眼道:“只是隐约记得以前兵乱没起的时候,乡里的孩子们都是这么玩的。”
为了抱大腿,江宁给自己编了个凄惨的身世。一场兵乱来袭,乡里上下只剩下她一个人侥幸逃出,而腿也是因为在逃跑时滚落山崖摔的。
说完后,她又借口去催催后厨离开了。这一个两个的小人精,万一被看出破绽了,她还在不在这混了。
下楼后,江宁照着诓骗的话去庖厨溜达了一圈。只见庖丁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准备食物,不过先秦时期食物种类单调,烹饪手法落后,导致饭菜没有现代的好吃。
想到这里,江宁就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天知道这几天自己过得有多难,一天天吃得好似苦行僧,她觉得自己再吃几顿恐怕就要立地成佛了。唉,穿越难,穿越成平民更难。
就在江宁感叹自己命苦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慌了一下,心中就像凭空出现了一个无底洞,将所有乐观情绪全都吞了进去。
得先去小陛下那里,江宁下定决心。就在要赶回楼上的时候,不小心挂到了架子上的簸箕。幸亏她手脚麻利及时扶住了簸箕,才没让这上面的黄豆滚在地上。看着簸箕中颗颗饱满的黄豆粒,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个想法。
一回到庭室江宁就看到了风卷残云的场景,桌子和凳子四仰八叉,煮熟的豆子滚了一地,小二被吓得瑟瑟发抖。
“阿政快跑!”楼上传来燕丹的喊声。江宁两步并成一步地冲上楼,刚一上楼就看到小陛下摔倒在地,身后的壮汉提着剑就刺到他的身上。
江宁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扯着小陛下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把人拽到自己的身边。就在下陛下来到自己的身边的瞬间,长剑就刺在了木板上,剑刃入地板板寸,足以见得对方是下了死手。
她来不及多问,连忙扛起小陛下夺门而逃。那大汉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走,呼朋引伴地追了上来。
江宁来到楼梯口,瞅准时机将怀里的一包豆子撒了出去。木板光滑,生豆子坚硬,大汉们穿的鞋又都是木制鞋底。三者合一,摩擦力骤减,人高马大的汉子顿时四脚朝天。
一人蹲在楼梯口,其他人要想过去就得从同伴身上跨过去。然而江宁将另一包豆子洒在了台阶上,单脚站立本来就重心不稳,那人踩在豆子上顿时头重脚轻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宁,你好厉害。”被扛在肩膀上的小陛下震惊不已。
江宁无暇顾及身后的场景,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六岁的孩子,扛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跑不远。她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是,四下全是赵国人,去哪呢?
忽然,波光粼粼的河面引起了她的注意。有救了!
江宁来不及解释,只提醒小陛下记得闭气,接着跳进河水中。接着拉着小陛下的手游到了一座石桥的后面。前两天突降大雨,从上游冲下来不少树枝木棍,水位虽然降了但是这些木头却留了下来。
她道:“小公子快脱衣服,我们——”还没等江宁说完,她便看到小陛下已经脱下衣服,将一把树枝塞进了衣服里。
看来不用她提醒,小陛下已经明白了要如何逃生。江宁不禁感慨,不愧是一统六国的人,一点即通不用多费口舌。
在放走了假人后,两人躲了起来。赵国兵卒们也追了上来,木桥被踩得咚咚作响,听得人心里发慌。
终于,有人看到了假人,招呼着同伴追了上去。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江宁这才松了口气。
“宁,我们要去哪里?”
“赵君,您外祖家中。”江宁抿着嘴,心中像揣了只兔子一样乱跳。虽知赵姬母子是靠作为富豪的赵父逃过一劫,但其中过程真的顺利吗?
作者有话要说:江宁: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嬴政:……我没发现你力气这么大